詩曰:
人生如夢春復秋,半是歡娛半是愁。
入畫雲煙空著相,穿梭日月快如流。
才看少婦誇紅粉,又見兒童歎白頭。
惟有及時行善好,莫讓作惡枉遺羞。
且說蔣四爺聽了胡掌櫃的一套言語,不意之中得著大人的下落老柳雖然生死未定,大人要緊。仍然還與店中掌櫃的借筆硯寫書信求胡掌櫃的找一匹馬,找一個年輕之人上武昌府送信,書不可重絮。
這時已然天亮,撤去殘席,打上臉水,烹上茶來。忽聽外頭一陣大亂。外頭伙計趕緊往裡頭就跑,說:「掌櫃的,大事不好了!有人攪鬧咱們的飯鋪。他們幾個人進門要吃東西,咱們將挑出幌子去,他們就要菜蔬。回答沒得哪,他們說先要酒喝。剛把酒給他們端上去,又要鹹菜。也不坐下,走動著喝,左要右要,一連要了五六遍了。他們就有醉了的,他把伙計抓住說:『還沒有喝呢!怎麼就打這個模糊眼哪!』」掌櫃的一聽,氣的肺都炸了,說:「我出去。」蔣爺一攔:「不可。人非聖賢,誰能無過?也許你們錯了,也許他們錯了。」伙計說:「我們不能錯,這是早晨頭一次賣酒,那能伙計們錯了呢?每天晚晌,酒壺上架子,酒壺底朝上,壺嘴朝下,裡頭一點酒也沒有。打架子上拿下壺來,頭一次打酒,他說是個空壺。」蔣爺說:「這個不用打架,問短了比打短了強。」伙計說:「怎麼問呢?」蔣爺說:「我教的你們個法子,拿一根筷子,撕一塊紙沾在筷子頭上,往酒壺底上一戳,紙要濕了,就是他們錯記;紙要不濕,就是拿的空壺,是你們的差錯。知錯認錯,是好朋友。」伙計一聽,說:「這個是好主意。」往外就跑。
待了半天的工夫,帶著滿臉血痕進來了。蔣爺說:「你這是怎麼了?」那人說:「這伙人不說理!」蔣爺說:「我那個主意沒使嗎?」伙計說:「使了,不但是紙濕了,壺裡還可倒出酒來。那人羞惱便成怒,給了我個嘴巴,這血是我在牆上撞破的。前頭可不好,大伙要拆這舖子哪。還算有一個上年歲的好,在那裡勸解呢。」蔣爺說:「待我出去看看,什麼人欺負到咱們這裡了?我去。」掌櫃的說:「咱們一同前往。」店中還有好些個伙計,都搓胳膊,挽袖子。原來他是店外頭有個飯鋪,前頭有門面,裡頭賣飯座,這半邊通著店裡。讓伙計帶著路,伙計高興,暗暗歡喜:「淨掌櫃的還是不行,有翻江鼠蔣四老爺在這裡,這可不怕他們了。」
大家跟隨出來,單有一個帶路的,說:「往這裡走。」蔣爺還未到門口,就聽見罵罵咧咧。伙計有好事愛打架的,緊緊跟著蔣四爺,想著見面就是打。趕他見著也真作臉,瞧見人家就給人家跪下了,伙計們也謝了勁了。鬧了半天,原來不是別人,是鑽天鼠大義士盧大爺、穿山鼠徐慶、大漢龍滔、姚猛、史雲、胡列。這幾個人由夾峰山起身,走柴貨廠,也打算著穿湖而過。打半夜裡聽著徐慶的主意就起了身了,走在此處,又饑又渴,要吃的又沒有。這幾個人除了盧爺,那一個人都不說理。到了這喝酒,他們記錯了,拿了人家個錯,愣說人家拿上來的空壺。對著伙計又拿著筷子往壺裡一蘸,紙條全濕,更羞惱便成怒了,伸手就打,把伙計頭也撞破了,桌子也翻過了。史雲抱著柱子要拔,把椅子也摔碎了,過去要拆人家舖子。那個要拉傢伙擱子,才被盧爺攔住。蔣爺一瞧是他們,說:「自家,自家,別動手。」蔣爺給盧爺行禮,又給三爺行禮。然後他們過來給蔣爺行禮,史雲過來給四爺爺磕頭。蔣爺一瞧胡列也在其內,蔣爺說:「你是個充軍人,你怎麼也來了?」胡列與蔣爺磕了頭,就把自己的事說了一遍。蔣爺一翻眼睛,想了一想:「此人有這番好處,正在用人之際,正好留下。」他回頭就把胡掌櫃和莊致和與他們大家見了一見。掌櫃的說:「此處不是講話之所,先到櫃房說話。」伙計們帶傷的,算甘受其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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