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們回憶起卜呂梅街的花園(2)
馬呂斯曾想到把他比作蝶蛹,難道其中有著真實的一面?
冉阿讓難道是個蝶蛹,它堅持不懈地來看望他的蝴蝶?
有一天他比往常還待得久一點。第二天他注意到火爐裡沒有生火。「咦!」他在想,「沒有火了。」他自己又這樣解釋:「很簡單,已經到了四月。冷天已經過去了!」
「上帝!這裡真冷!」珂賽特進來時喊著。
「不冷嘛!」冉阿讓說。
「那麼是您叫巴斯克不要生火的?」
「是的,我們快到五月了。」
「但我們到六月還要生火。在這地窖裡,全年都得生火。」
「我認為不要火了。」
「這又是您的怪主意!」珂賽特說。
第二天,火又生起了。但那兩把扶手椅擺到門口去了。
「這是什麼意思?」冉阿讓思忖著。
他去把椅子搬過來放在火爐旁。
重新燃起的爐火給了他勇氣。他使他們的談天又比平時長了一點。當他站起來要走時,珂賽特說:「昨天我的丈夫和我談了一樁怪事。」
「什麼事?」
「他和我說:『珂賽特,我們有三萬利弗的年金,你有二萬七千,外祖父給我三千。』我說:『一共有三萬。』他又說:『你有勇氣用那三千法郎生活嗎?』我回答說:『可以,沒有錢也行,只要和你在一起。』事後我問他:『為什麼你對我說這些話?』他回答我:『為了想瞭解一下。』」
冉阿讓找不到話可說。珂賽特大概等著他的解釋,他憂鬱地靜聽著。他回到武人街;由於全神貫注在這件事上致使他走錯大門。他沒有進入自己的家,卻走進了隔壁的房子,幾乎走到了三樓才發覺自己錯了,這才又折了回來。
猜測使他的精神受折磨,馬呂斯肯定在懷疑這六十萬法郎的來源,他怕來路不明,誰知道呀?可能他發現這筆款是屬於他冉阿讓的,他對這可疑的財產有顧慮,不願接受!他和珂賽特寧願保持清貧,不願靠這可疑的財產致富。
此外冉阿讓開始隱約感到主人有逐客之意。
下一天,他走進地下室時感到一陣震驚,扶手椅不見了,連一把普通的椅子也沒有。
「啊,怎麼啦!」珂賽特進來叫著,「沒有扶手椅了,到哪去了?」
「它們不在了。」冉阿讓回答。
「這太不像話!」
冉阿讓結結巴巴地說:「是我叫巴斯克搬走的。」
「原因是什麼?」
「今天我只待幾分鐘。」
「待一會兒也沒有理由要站著。」
「我想巴斯克客廳裡需要扶手椅吧!」
「為什麼?」
「你們今晚可能有客人。」
「今晚一個客人也沒有。」
冉阿讓再沒有話可說了。
珂賽特聳聳肩。
「叫人把扶手椅搬走!那天又叫人熄火,您真古怪。」
「再見。」冉阿讓輕聲說。
他沒有說:「再見,珂賽特。」但也沒有勇氣說:「再見,夫人。」
他心情沉重地走了出來。
這一次他明白了。
第二天他沒有來。珂賽特到了晚上才發覺。
「咦,」她說,「今天讓先生沒有來。」
她心中有點抑鬱,但並不明顯,馬呂斯的一吻就使她忘了此事。
以後的日子,他也沒有再來。
珂賽特沒有注意,她度過她的晚上,睡她的覺,好像平時一樣,只在醒來時才想到。她是如此幸福!她很快就差妮珂萊特到讓先生家去問問是否病了,為什麼昨晚沒有來。妮珂萊特帶回讓先生的回話,他一點沒有病。他很忙,他很快就會來,他盡量早點來。再說,他要出去作一次短期的旅行。夫人應該記得他的習慣是不時要出去作一次旅行的,不要為他擔心,不要惦記他。
當妮珂萊特走進讓先生家時,她把她主婦的原話向他重複一遍:「夫人叫我來問問為什麼讓先生昨晚沒有來。」「我兩天沒有去了。」冉阿讓和氣地說。
但他提到的這一點,妮珂萊特並沒有記住,回去也沒有對珂賽特說。(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