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紅冰:《文殤》再版後記——貴州之美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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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26日訊】想起貴州,竟然會心疼——疼得有殷紅的淚影如流星閃耀。這是我以前絕不會相信的。

命運使我成為「貴州人」以前,印象中,那是陰晦庳濕之地,毒瘴怪蛇之鄉。李白、王勃都曾長流夜郎;王陽明一篇《瘞旅文》,更令貴州成為千古傷心之地。

我出生於蒙古高原,從小就習慣遙望峻峭的藍天,遼遠的荒野;我能從浩蕩的風吹裂的岩石間,領略到剛烈的絕世之美。我的生命風格與陰霾重重的地方無緣。然而,命運卻無可抗拒地把我的生命與貴州聯結在一起。

貴州最初凝固在我視野的形象,便是黑牢生銹的鐵窗外那低垂的陰雲——陰雲終日不散,淫雨夜夜不停,這似乎是連石頭都會腐爛的地方。出獄之後,又有近八年是在秘密寫作中度過。厚重的窗簾遮蔽之下,被寂寞的燈光染成枯黃色的陰影,就是貴州在我心中的色調。

所謂情由心生。相當長的時間內,貴州所引發的,都是厭惡之情。從《文殤》到《回歸荒涼》,凡涉及貴州的景物描述,幾乎沒有一絲讚美之意。但是,對於貴州,這極不公正。

八年在瘋狂的寫作中消逝,留下了四部承載我靈魂的文學作品;英雄人格哲學也完成了最後的思想歷程。於是,我的心靈虛化為一縷沉醉的清風,飄向貴州山谷的深處。在那裏,我驚喜地發現了屬於貴州的美——貴州之美,美在烈酒,美在雲山,美在水雨,美在花樹。

酒之利人,在於淨心與澄思。

滌衣需清水,淨心則必烈焰。烈焰乃世間之至淨者。沐浴於金色烈焰之中,物慾俗望頃刻便化為飛灰。烈焰淨化的心靈回歸人性之真,純潔如少年明眸,只有燦爛之真情。酒雖取水勢,卻有火焰的精魄,故酒為淨心之烈焰。

存身世間,思慮萬端,儘是束縛心靈自由之鐵鏈。浮大白,縱情痛飲之餘,萬思皆息,萬慮盡滅,心靈似野火過後的荒原:天際有詩意伴漫空流霞醉舞,大地有詩情隨萬里長風狂歌。

酒有千種,惟烈酒為酒之王者。貴州雖地處荒蠻,卻是王者聚集的高貴之地。貴州之境,無村不有佳釀,無鄉不出烈酒。酒即為貴州之魂。而千酒之冠,萬王之王,非茅台酒莫屬。

茅台酒國色天香,彷彿來自仙界。飲茅台酒必用瑩白如初雪之盞。甫一斟出,則滿室生香,氤氳之氣華貴而妖嬈,令人不禁想起盛放之牡丹。烈酒盈盈於白雪之盞,白日間則色澤微綠,似碧玉之液;燈光下其色調又泛起一縷淡金,如美女之夢。

對於酒徒,飲茅台酒乃一項神聖的慶典。瓊漿玉液,飲一杯便香溢魂魄,似醍醐灌頂;飲雙杯即心游物外,超塵脫俗;三杯之後,神思流光溢彩化為飛虹,詩情似茫茫雲海湧向天外——達此意境,則生命已成宇宙之王。

烈酒之存世,去虛偽之情,滅世俗之慾,燃詩意於心靈之巔,淨人格於狂醉之中。無酒,則無歌,無詩,無歡樂;故烈酒之美,為貴州美色之冠。

貴州之魂在於烈酒,大山便是貴州之魄。貴州乃高山的王國,萬山雲集之地。無山即無貴州。

貴州東部之山峻拔奇麗,中部之山婉孌秀美,西部之山則雄渾壯闊。大山高嶺雖千姿百態,然無雲便無神韻。山之美因雲而生動。

雲與山的驚心動魄之美在於夏季。盛夏之際,常有鐵色之雲翻滾低垂於頭頂之上,似倒懸之怒濤。值其時也,萬物隱晦,大山潛形。然而,倏忽之間,漫天黑雲被雷電點燃,若燃燒的雲層呈現猩紅色,則高山猶如踏著血海,怒吼而來的刑天,揮動火焰長戟,向天帝挑戰;若雲層被雷電燒成璀璨的金色,則大山便似在金焰焚身的痛苦中,踏雷霆而醉舞的詩人。

雲與山的飄逸浩渺之美在於秋時。秋時之雲,色調淺灰,似霧似煙,如夢幻彌空。崇山峻嶺穿雲撥霧,冥冥濛濛,若隱若現,放佛是對生命意志的高貴而悲涼的哲學表述。從雲隙間偶爾會隱約現出古時雅人所建之亭台,立於峻嶺之巔,或危崖之畔。猝然見之,遊子心中便生出感慨無限 ——若能處高亭之內,舉酒危坐,觀山賞雲,便是仙人。

貴州之美還在水與雨。

水之美,首推瀑布。瀑布均須借高崖之勢,但情致風韻卻迥然而異。其壯麗奔放者,勢如天河決堤,聲如巨雷振蕩,形如玉龍飛降;其玲瓏雅緻者,則噴珠濺玉,飛雪流銀,音類風奏古琴;其高妙飄逸者,則如一線千古詩情,懸於鐵壁危崖之間,映日似熔金,映月似雪練,映漫空繁星便似淚影燦爛於暗夜。

貴州之連綿陰雨最為惱人。陰霾淫雨之下,我常生白骨都會霉跡斑斑的恐懼。然而,此時想來,也是諸情皆由心生。冷雲低垂時,於茅屋中,擁一炭火金紅如晚霞之鐵爐,淺啜鄉間村釀,窗外「沙沙」雨聲,彷彿時間消逝之音;心中冥思玄想,探索存在之意義——這也是一番別具情韻的生命意境。

若夫舉傘緩步於湖河之畔,鐵雲之間飄下萬縷柔絲,則雨絲入水之聲聽來撩人心魂,彷彿紅唇妖女輕訴低吟愁緒萬縷。當此之際,心醉神迷,惆悵無限,風情亦無限。

如有暴雨驟臨,驚雷助勢,則巍巍群山頓時化為悲慟慾絕之鐵漢,縱情痛哭,雨聲澎湃,直慾穿巖裂石。暴雨中湧現之悲情,真可摧肝碎心,撼天震地。

自然之間,大塊之內,花木之美,最能令人意亂情迷。而貴州花木的美色常使人慾為之放棄生命。

陽春五月,貴州崇山峻嶺中,有漫野杜鵑花樹,隨山勢起伏,似彩雲之激流,如朝霞之怒濤,雲蒸霞蔚,奔騰數百里。

杜鵑花樹,七色錦繡,其至美者乃紅白二色。白色絢爛,彷彿燃燒的飛雪;紅色艷麗,宛似破碎的美人之魂。驟見之下,多情者震盪的心當會驀然凝結於莫名的感動之中。那一刻,真願心永不恢復跳動,而讓生命隨多彩的清風,醉落於花陰深處,消逝為一縷芬芳的輕歎。

我平生至厭者,一為庸人臉上的笑,一為人工養殖的花。只因此二物皆有難以言表的虛偽之處。然而,貴州農夫種植的菜花卻能令我忘情。

春風淺綠,春雨如詩,便有滿山滿野的菜花,猶如從大地深處湧出的金色之夢,搖曳於蒼穹之下。本是人工所植,卻燦爛著自然的純真之美。那或許是因為,貴州的農夫都是大山岩石裂痕間飄出的生靈之氣化育而成。

停車駐足於山路旁,披襟當風,花香沛然湧入胸懷。我卻情不自禁屏住呼吸,但怕呼吸之間會污染了那屬於自然的純真的清香。有此一念,窒息的痛苦竟瀰漫成視野間絢麗的淺霧,而我的腳步會隨金蜂彩蝶,走進深達胸際的花海。那花海間的漫步,是訣別滿身風塵的殘破生命,回歸金色的虛無之旅。

貴州冬日雖無北方風格凜冽之酷寒,但也會凍雨連綿,寒濕之氣侵骨。於是,草木瑟瑟,百花凋落,石枯水冷,萬山含愁,天地蕭索。

早春之時,我曾躑躅於山間羊腸。滿眼唯有山石鐵青,衰草灰黃,枯籐暗黑,令人心神淒然。情灰意冷之際,偶一舉目,驟然便覺心被雷電擊中,而靈魂在烈焰焚心的燦爛痛苦中急劇震顫——但見,陡坡之上,一間木板朽壞、幾慾頹敗的茅草屋前,一株枝桿如紫銅鑄就的野杏樹,繁花滿枝,生機盎然,臨風獨立,仙姿綽約;恰在此時,一束陽光,破雲而出:陽光淡金,杏花勝雪,相互輝映,竟在淒涼的山野間,蔚然而成風華絕世的詩意之美。

只一樹孤獨盛放的杏花,便驅散覆蓋在大野間千里敗落之意態。美之魅力一至於此,亦良可令英雄放聲狂嘯。

自從憶及貴州之美始,便思緒如風,念想如雲,風起雲湧,難以自抑。由此方悟,縱然我能舌燦金蓮,妙筆生花,也難窮盡貴州萬千之美。更何況,星月精魄,天地靈秀,皆鍾情貴州少女——少女心靈與人格之美,方是貴州美色之絕。然而,當此之時,我卻不能吟頌獻給少女之美的詩篇。蓋因由我,一位帝國要犯讚頌的心靈與人格,必將遭受暴政之荼毒。

不能吟頌美,乃千古憾事。不過,貴州少女那雲縈霧繞的神秘之美,那燦若明星的雙眸透過濛濛細雨的深情凝注,早已刻骨銘心。

浮生如煙如雲,如霧如夢,貴州之美則超越時間而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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