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救半途中，當我正思考該如何告知家屬病患的情況不樂觀時，卻看見家屬已經陸陸續續來到急診室門口，於是我前去簡單敘述了目前的狀況，家屬的回答令我當時震憾不已。
很多人問過我在台南與台東行醫的心情和感想有什麼不同。其實，我也常問我自己這個問題。
在奇美醫院的急診室，病人之多，遠遠超過一般人的想像，即使是半夜兩三點，急診室仍像剛開市的菜市場一樣熱鬧擁擠，鬧哄哄。
身為急診醫師，一方面要極力安撫病患和家屬的情緒，一方面要竭盡心力在最短的時間內正確地診斷病人的病症，並做最快、最好的處置。
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之下，就像魔鬼般的訓練，很容易讓人學得一身真實的好醫術及用鼻子快速診斷病情的好本領。
從台南到台東，從都市的繁華生活到窮鄉僻壤的單調寂寥，從極為忙碌到只有少數病患來看，從豐厚收入到微薄薪水，這一切看來，好像需要極大的調適，但當我用心提升衛生所的醫療品質，且逐漸獲得病患的信賴時，門診病患及收入也逐漸增加，更重要的是，我發現鄉下的病患與都會區的病人有非常大的不同，他們尊敬醫師，幾乎每位病人看完診離去之前都會深深鞠躬，向我說聲謝謝。這是我在奇美醫院看診時幾乎從來沒遇到過的。
過去在醫院急診室時，因為病患眾多，且一個病人看過一次之後可能都不會有機會再相遇，所以看病開藥都是依照自己的專業知識，幾乎沒有機會特別叮嚀或關心病人是否按照醫囑服藥，或者了解之後病人用藥的病況。
回達仁鄉之後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因為大多數的病患都跟我有濃厚的血緣關係，且絕大部分病患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前來看診，我開處方不再單純以醫師的專業用藥知識去開，我開始學會以病人的生活作息，以及用藥方便性的角度去思考如何開立對病人最適當的處方，並時常去檢視病人服用藥物後的反應，是否需要調整藥物或劑量等等，所以可以這麼說──我在奇美醫院學習到當一位好醫師的基本技術，然而在回達仁服務後，我才真正開始學會如何當一位好醫生。
我們信任你，我們把病人的身體交給你
記得剛回台東服務時，因台東地區急診醫療品質的水準比起其他地區落後太多，所以每週都會抽空到署立台東醫院急診室支援急診醫療。
有一天晚上，半救護車送來一位鄉親。我已經記不得病人叫什麼名字，但我永遠忘不了當天晚上的情景──病人送來時，已無呼吸心跳，呈現到院前死亡的跡象，做完插管和胸部按壓的基本程序後，在急救半途中，當我正思考該如何告知家屬病患的情況不樂觀時，卻看見家屬已經陸陸續續來到急診室門口，於是我前去簡單敘述了目前的狀況，家屬的回答令我當時震憾不已，也讓我至今都記憶猶新，難以忘懷。
他們說：「沒關係，主任，我們信任你。你就做你該做的。我們把病人的身體交給你，把病人的生命交給上帝。」
或許在都市的大醫院裡，醫師可以得到應有的社會地位和豐厚的收入，但唯有到偏遠地區服務，醫生才能真正找到身為一位醫師最崇高的價值，那就是來自幫助病患解除病痛時，病患所真誠展露的燦爛笑容。@(待續)
摘編自 《守護4141個心跳》 寶瓶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提供 (http://www.dajiyu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