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舟:遙望民國天宇,追尋祖輩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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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6年12月06日訊】一

如今清晰記得,我童年時代在一舊書上讀得一詩:「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彼時雖解詩意,但不勝納悶:四方皆長空,孔雀為何偏往東南飛?而且為何還有一種令人迷茫的戀戀不捨,階段性的停歇?不久之後,我無意之間看到了父母湊在一起半遮半掩地讀信,很是好奇,便趁父母俱不在時,蹬蹬蹬蹬飛奔過去,尋到藏信的抽屜,展信便讀。

然而——

滿篇的繁體連筆字,還夾雜著古文語法,教剛上小三的我如何讀的懂?

那次看信,便是我平生最早一次對繁體字和民國文體的接觸了。

雖然信是讀不太懂的,不過,憑著我已經認識的一兩千字,某些意思還是可以隱約意會,覺得此信撰寫者和父母的關係定非一般。

突覺得,這封頗為難懂的信,竟有難以言傳的異樣的美,不論是紙張所泛的淺淡木香,還是高深如古書的文字、筆跡……

放下信,我禁不住向父母詢問寫信者究竟是誰?

父母將我拉到裡屋,小聲對我道:「那是你爺爺,他在台灣。」

哦!

當時的我,還未曾遭受最為殘酷的奴化教育洗腦,不知台灣這兩個字的含義和在現實中的意味,不過卻已受毛時代及文革遺風之影響。當時家裡的一尊石膏毛塑,家人經常畢恭畢敬地將其謹慎拿起,擦拭其塵,並常半嚇半哄地囑好動、好登高的我,千萬別碰這像,不然就不要我了。

言及台灣二字須避人耳目,不免使我感到神秘兮兮,隱隱覺得台灣與當時氛圍有些不太相融,不過因為那是爺爺的所在,不免感到幾分親切。

一個夏天的傍晚,涼風習習,晚霞滿天。我和父母在郊外散步,不知如何便談到了台灣的方位。

父親道:「在東南。」

東南?

其時,散步之處的東南,是一片寬廣的麥田,極目望去,不見其際。

我不禁駐足,迎著晚風,遙望東南。

不知如何,「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這首詩忽而映現眼前。

後來,我總以為,若以一句詩來形容爺爺離開大陸時的悲愴無助之心境,「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很是貼切的,雖然此句出於愛情詩,但用作別種語境也許更為恰適。

「鸞鳥鳳凰,日以遠兮;燕雀烏鵲,朝堂壇兮」,他們,都是當時這民族最為優秀的精英,然而,竟被一群燕雀烏鴉驅趕追打,只得含淚叩別故土,嗚咽以別親人,戀戀不捨,東南而去。他們,三里一回頭,十里一駐足,直到故土徹底消失蒼茫天邊,才一邊拭淚,一邊快速踏上行程。

當時,爺爺以為是臨時撤退,而上級口徑多半也如此,但即便是臨時撤退,按照當時形勢,也似要遠離故土和親人,縱然分別三年五年,也是人生大痛。

孰料,這一別竟近半個世紀。

六四之後,父母和爺爺見面了。

當時父母、姑媽和爺爺見面之際,我們這些孩子是無權在場的,被父母安排在旁邊一間房裡旁聽。

房間那邊在哭,我和弟弟漸漸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隨爺爺而來的小姑媽,穿梭在兩個房間,安慰那邊,安慰我和弟弟。

這位比我大十二歲的台灣小姑媽,說我和弟弟都很懂事。

爺爺和藹可親,鶴髮童顏,精神矍鑠,幽默豁達,風度翩翩,舉手投足之間流溢著儒雅氣息,普通話說得很標準。我從教科書上得來的關於「國民黨反動派」的凶悍臉譜,在見到爺爺之後頃刻無蹤了。

見到爺爺之後,我記憶最為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一次我和弟弟、堂哥玩捉迷藏遊戲,輪到我找人時,我不知爺爺在衛生間裡洗澡,貿然而入,見到爺爺一絲不掛,不禁給嚇住了。當時之所以恐懼,是有心理基礎的。首先,爺爺這兩個字眼,本身就意味著一家至尊。還有就是,兩年前,我的那位退休前身份為共產黨省廳官員的非親生的爺爺,曾經因我關門之際不慎將門關的響了一些而大發雷霆,把我嚇得不敢說話。當然我不是說共產黨爺爺人品差,其實他也是很正直的,文革時代因為彭德懷說了句公道話被打為右派,從省級單位下放到本省一個偏僻縣城的三級垂直機關。只不過,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顯得缺少涵養和智慧。

而曾為國民黨官員的爺爺見我遽然闖進,不僅不生氣,還很寬容、很溫和地讓我等一下再進來洗澡。我頓時覺得這位爺爺似乎更好——拉近祖孫之間心靈距離的,除了天然的血緣性親和之外,更多的因素似基於文化背景、修養、教育理念等方面。

隨後,一家人去一些景區玩,下飯店。這樣的生活是當時的大陸人很少經歷的,升騰的快樂暫時掩住了漫長的傷悲。

小姑媽繼承了爺爺的幽默和智慧,漂亮,待人溫和,普通話(國語)說的極好,和我看過的台灣電影中的扮演者說的一樣標準,一樣動聽。當時,她帶了幾款當時在大陸很少見的俄羅斯方塊遊戲機,教我們玩。還教我們猜謎,打牌。給我們做菜做湯。

說到小姑媽做的菜,我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土豆絲和酸辣湯,雖然她和父母用的原料相同,但味道好得多,以至於我如今我依舊不解,當時小姑媽不過二十四歲,未曾出嫁,卻如何能夠做得出如此爽口的湯菜?

如今印象最深的是,小姑媽讓我和弟弟、堂哥等人猜謎,誰猜中的謎最多便有獎。我猜中的謎並不算最多,但是,我猜對了一個謎底為時間的謎之後,小姑媽很吃驚,追問我是如何猜到的。但我也說不出所以然。如今想來,也許是我的抽象思維能力和邏輯思維能力在當時的同齡人中稍強之故了。

還有就是,一次,小姑媽教我們玩一種在台灣叫做「剪紅點」的牌。因規則使然,玩這種牌一般不會輸得很慘,但我偏偏得分為零,按照既定規則,輸的最慘。我正在沮喪之際,小姑媽道:「其實小X(我的小名)是贏的,你們想想,一分不得這種情況是不是很難得?因此是贏的,應該獲得輸的次慘的得分的兩倍。」此言一出,堂哥無奈笑道:「這樣啊!」小姑媽認真地點點頭。這次打牌,因為小姑媽輸的此慘,所以她的得分乘以二,給了我。於是我頓成獲勝者。後來想想,也許「剪紅點」本來沒有這樣的規則,是小姑媽不忍讓我不高興,而臨時杜撰的。

不管怎樣,從小姑媽身上,我不僅感受到了親情濃濃,還感受到了海峽兩岸在文化等方面的巨大差異。

小姑媽對我十分關愛,在外旅遊時一直攜著我的手。不過當時,有一件令我不解的事是,有一次,當我們到某地旅遊、經過某市黨委大院門口時,我有意無意地向此門張望一下,小姑媽笑著對我道:「如果你對這裡面喊一聲打倒鄧小平,一定馬上有人衝出來抓你。」我當時很納悶,不知小姑媽何出此言,我以迷惑的眼神望著小姑媽,不知為何,中共教科書、影視劇裡關於國民黨特務教唆天真少年反對共產黨的片段忽而在我眼前出現——現在則很好理解,這無疑是中共的無恥洗腦頗有成績的明證之一了。

然而,爺爺在台灣已經成家,終是要回台的。

聚合之際的歡欣,終於化作分手之時的淚水。

可嘆,這就是命運,被時代創傷強加給萬千國人的命運。

--原載《公民議報》

責任編輯:方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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