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下了班的女兒把外孫女米米從托兒所接出，順道來附近的俺家吃頓飯是常事。
出了托兒所，就好像飛出了鳥籠，米米是那樣地活蹦亂跳：先讓外婆抱一抱，轉身又和外公捉迷藏……幾天沒見了，不親熱親熱怎行？要上班要做家務的爸媽不可能這樣陪著玩兒的。
但是，此時外婆關心的是關在托兒所一整天的米米肚子餓了，該煮什麼好吃的才能對上她的口味？因為米米剛兩歲，慾望很多卻無法暢快表達，只有靠在一旁的人為她想，代她說了。
今天也是，外婆一邊忙晚飯，一邊與媽媽在嘀咕，不知道米米渴不渴，晚飯前是不是先給點水喝喝。
說者有聲，聽者有意。
只見米米馬上跑到碗櫥前，拉開玻璃門，拿出她專用的杯子對外婆一個勁地表示著「這個、這個」。這是她現在能表達的最完美的語言，還說不完整，但能理解大人們的會話內容了，讓外婆又驚訝又高興。
但是，並非大人拿起杯子，米米就會聽話喝下去的。
也許，米米常常看見爸媽用杯子漱口，有時是刷牙的時候，有時是從外面回到家的時候。先喝下水，然後把頭往上抬，喉嚨裡發出一陣聲響後吐出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米米覺得太好玩，很新鮮，也想學個樣。所以，有時給她水喝時，她會含在嘴裡不馬上咕嘟咕嘟地飲下，而是指手畫腳示意去水槽那裡，因為身高還不夠，便要大人抱著去。到了水槽邊也並不立即吐出，先搖頭晃腦一番以示在漱口，最後吐出，之後總算現出一副心滿意足的神色。
玩耍中長大是小孩最大的特徵，在玩兒與長知識之間，能顯示出大人的功夫。
很多次米米喝水是在當作漱口玩。於是，大人順著她，讓她喝了一嘴，在抱往水槽去時，讓她說出這兩天學到的單詞逗她。好勝的米米不知是圈套就回答了，當然含在口中的水憋不住，自然也下肚了。這樣反覆幾次，她喝到了需要的量，也盡了她的興，雙贏。
但是，以為剛兩歲還不懂是大人們的錯覺，心心相印與年齡大小無關。
今天的晚飯桌上，米米吃飯不暢快，前兩天還很喜歡吃的蔬菜，今天要麼不肯吃，要麼嚼上幾口就吐出來，一心專注於面前擺著的那盤紅彤彤的大草莓。外婆很理解，忙放到她夠得著的地方，想讓她多吃一點兒。一旁的媽媽插話了：醫生說水果糖分很多，最好在吃的同時，也要多多攝取蔬菜。對醫生說的話總是百分之一百依從的媽媽把裝有草莓的盤子移開了。
米米見狀怎肯罷休？吵著、鬧著，要從椅子上站起來去拿、去抓。
媽媽沒辦法，便和米米談判：要吃完小碟子裡四分之一的青菜，才可以吃一個草莓。還不會說，卻能理解的米米看了看左手邊上的鮮紅鮮紅，又估量一番右邊的綠綠蔥蔥，內心一定在左右搖擺。猶豫了半天，還是草莓的誘惑大，大得讓米米不僅一次，竟然點了數次的頭。
米米急急地把媽媽遞到眼前的青菜塞入嘴裡，眼睛卻一個勁地緊盯著草莓，生怕飛走。正努力往下嚥時，媽媽悄悄地又在米米的碟子裡放了幾根菜葉，米米忍著也塞進了嘴裡，媽媽又添加了幾根，這下，米米一口把嘴裡的青菜全吐在碗裡了。
不陪你玩兒了，米米這樣瞅著媽媽。
哈哈。
大雪天裡，白髮老爺爺把受傷的白鶴抱在懷裡救回家養活了。為了感恩，白鶴將自己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下來織成羽絨由老爺爺拿到市場上去賣，以貼補貧窮老夫婦日常的油鹽醬醋。白鶴唯一要求的是，在她編織過程中不能張望，老夫婦當場答應。
但是，好奇心最終打破了約定，於是，白鶴飛走了。
米米當然還沒聽過這童話，但是米米信守諾言，媽媽愛女心切卻失約了。在一邊的外婆前來打圓場，告訴米米，再吃一點青菜，就可以吃草莓了。米米搖擺了片刻，嗯嗯地點頭，雖然說不出，但是，聽得懂。
一言為定。
米米再次把青菜塞進嘴，然後，將小手伸向草莓……當然，媽媽不再爽約。＠
<本文已編入《孟子的他鄉：當文化在異地土壤茂密繁盛》，啟明出版>
責任編輯：茉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