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林:人間地獄—大尖山收容隊(1)

張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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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月22日訊】在沙河收容站的最後幾天裡,因為老是睡在水泥地上,受了涼,我犯了急性支氣管炎,發燒咳嗽哮喘,難受極了。這種病拖長了可能轉為慢性支氣管炎,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我每天數次報告要求治病,老國軍也幫我吶喊。根本沒人理我,忍無可忍,我絕食抗議。絕食兩天以後,幹部喊我出去,我以為是給我看病,卻被一車押到了大尖山收容隊。

生命是脆弱的。一般人即使在自由狀態下想保持健康都不容易,何況在失去自由、生存條件極其惡劣、以及蓄意虐待的情況下,關押你的組織又毫不承擔責任、甚至根本不給你治病的情況下,留下病根、留下殘疾、乃至死亡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每一次被關押,都在我身體上留下一種惡疾,而且終生不愈。孫志剛在收容站醫院裡被打死,其實相對而言,醫院的生存條件還是最好的,幾乎是收容人員的天堂。最壞的還是收容隊,即收容人員勞改隊。人們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就是附屬於收容站的勞改隊。在收容人員的家屬沒有及時交納贖金的情況下,就把你送去勞改,掙的錢好夠押你回老家的路費。名義上是這樣,你當然是拿不到1分錢的,錢都讓幹部分了。路費最後再向政府報銷。一般要勞改3個月、6個月、甚至1年。不管白貓黑貓,榨得出錢來的就是好貓。

根據我的體驗,在司法勞改局、勞教局;公安收審站、看守所、戒毒所、工讀學校;民政局收容隊等3類7種勞改系統中,民政局收容勞改隊是最黑暗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它毫無任何規範,甚至是完全違反中共法律的。但是無論你在那裡受過怎樣的虐待,你都不可能提起訴訟。到中國任何一家法院裡打聽一下就知道:法院根本無權受理這些部門以及計劃生育委員會等等政府部門訴訟案件,除非是中央領導特別批准的個案。孫志剛被打死案,家屬多方控告無門,全世界都知道了、全世界都譴責也沒用;後來還是在一個政治局常委、兩個政治局委員的批示下法院才受理;也還是關起門來黑箱作業,找幾個替死鬼而已。

廣州市民政局收容勞改隊的對外名稱是廣州市民政局大尖山茶場。1986年時有6個中隊。每天從天明到天黑,不是採茶、除草,就是挖溝、施肥。帶隊管理人員拎著棍棒和鞭子轉來轉去,發現誰的動作慢一慢就毒打一頓,回去還要剋扣米飯。本來我們的定量是早晨2兩米稀飯,中午、晚上4兩米乾飯加一點鹹菜,幹活慢的人只有1天3頓稀飯,鹹菜都不給一點。我是讀書人,哪裡能幹得快。隊長看我是大學生,倒少打我,但讓我天天喝稀飯。從來沒有一天吃飽過,整天餓得心慌慌。

我們6中隊有個汕頭小孩的胳膊被打斷了,他們既不給治療、也不釋放。隊長勒令他,不準跟任何人講話,否則再打斷他另一隻胳膊。當時我在廁所裡聽到他說這件事都驚呆了,問他怎麼辦。他說只有殘廢了。他只有15歲啊!以後的日子怎麼辦呢?將近20年過去了,我還清晰地記得那個男孩的模樣:蒼白秀氣,很像中國民主黨領袖王有才。

只是膽子太小,我讓他去找場長告狀他都不敢。後來,我找機會告訴了場長,場長把他叫去說,「胳膊打斷1個多月了,現在放你回去也沒法治了;這裡打死人都沒事,沒打死你就不錯了。」廠長答應跟隊長說一聲,讓他不用幹活了,每天也拎著棍子看守別人幹活,防止有人逃跑,表現好的話,1個月後放他回家。他後來居然也吆五喝六地要人趕快點幹活,簡直把我活活氣死!愚民政策多麼可怕的後果!打死孫志剛的收容站醫院的8個病人,個個都挨過幾頓打。但他們轉身就去打別人。這就是中國特色!

米蘭‧昆德拉在使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中所塑造的主人公托馬斯,因為在一封反共公開信上籤名而從主治醫生調去當清潔工後。善良的捷克人民默默地同情他、幫助他、多付他報酬,受難8年裡居然還有幾十個女人與他幽會,安慰他受傷的心靈。而在中國,別人能不打你、損你就不錯了。像我家鄉的區政府及街道計劃生育委員會就認為,他們可以勒索我更多一些錢。派出所戶籍警在給我弟弟的獨子入戶口時,我母親不堪勒索到處告狀,終於找到一些好心人來說情,聽到的卻是輕蔑地聲稱:「這是一個反革命家庭,就是要他家多出錢,誰奈我何?」托馬斯要在中國,早就以流氓罪被槍斃20次,或以200次強姦罪被槍斃100次了。這種中國特色甚至毒害到民運內部:一些人常常用共產黨的說法來罵你、排擠你,讓你好不傷心!

每天在茶園裡看著這幅悲慘的奴隸勞動景象,我就會想起中學政治課本的一頁:一個奴隸主拎著鞭子站在一邊,一群奴隸在彎腰幹活。按照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哲學,奴隸社會是人類擺脫原始愚昧狀態之後的第一個社會形態。然後是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共產主義社會。可是,眼前的情景卻比任何理論都更加雄辯地證明:這是一個奴隸社會。我們已經被拖回到奴隸社會!

我的大學時代都是在冥冥沈思中度過的,對我的專業-核物理學十分厭惡,因為它妨礙了我的沈思。到現在,我一聽到開飯、上課、開工、睡覺的鈴聲就頭疼。剛入學時,西單民主牆和校園民主運動使我興奮地參與了1、2年,後來都被共產黨取締了。我的哲學與政治思考離現實的距離越來越大,越來越令人痛苦,後來,就滑入了叔本華的悲觀主義思想裡,覺得生活在這樣一個思想極端專制的社會裡更痛苦更無意義。我把美國詩人塞利納的一首詩用毛筆寫在床頭:

  「我們的一生像是旅行
  在隆冬與黑夜之中
  我們在尋找自己的道路
  天空漆黑一片毫無光明」

這是我從中學到大學那些年心路歷程的後期寫照。另外我自己也撰了一副對聯,寫在枕頭上:

  「願將身懸九天外,
  日晒雪沁三百載。」

後來,我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一切都是荒誕得可有可無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活著或死亡也沒有多大區別。所以,我若無其事地提前結束了學業,若無其事地辭掉了工作,而那樣一份工作,那樣一種幹部身分,在1986年卻是10億中國工人、農民夢寐以求的。我的父、母氣得發瘋並與我決裂。所有同學朋友都認為我簡直不可理喻,尤其是在安徽那個貧窮的省份。

我熱衷於建立民間社團。但每個社團只能含含糊糊地存在幾個月就被瓦解了。現在我淪落到了整個社會的最底層──逃亡奴隸──的處境。每天看著這幅悽慘的奴隸勞動活景──飢餓、毆打、虐待──,這一切強烈地刺痛了我,深深地激怒了我,把我從虛無飄渺的冥想世界裡猛烈地擊回殘酷的現實世界中。而到了這個時候,我似乎突然看到了黑暗夜空中的一道閃電,使我能夠把我以前所有空洞的思想與現實世界緊密地聯繫起來。

生命的確本無意義,完全在於每個人自己的定義!現在我終於找到了我的定義:徹底投身於反抗奴隸制度的鬥爭中去!用頭顱去頂住倒退的歷史車輪!用眼淚用汗水用鮮血去寫一首爭取自由之歌!

像俄羅斯民族英雄丹柯那樣,用手把自己的心臟掏出來,舉在頭頂,為黑暗中的人民照亮前進的道路!拒絕再作奴隸!

化身為愛和勇氣!抵死捍衛人類的良心!

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的主旋律在我腦海浬轟然迴蕩!向黑暗勢力宣戰!與黑暗勢力週旋到底!

從那天起,我就徹底改變了。

但我沒有想到,這條道路這麼艱難!這麼黑暗!這麼崎嶇!這麼傷心!(2003年7月20日)

轉載自《民主論壇》(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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