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百華:做人的底線不僅在說真話

——接著錢理群、劉曉波往下說

樊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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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5月5日訊】巴金的缺陷

不要說謊要說真話,是大多數人被要求也要求過別人的,說它是人類日常生活的慣例恐怕不是虛話。在過去的蘇聯、東歐,今日的朝鮮、古巴以及中東、非洲、南美等地區的專制半專制國家,日常生活的慣例被踐踏,日常生活被扭曲了,哈維爾的“生活在真實中”才成了一種重大的政治記憶。人類的話語世界就這樣,好像只有名人的話才是話,中國也是如此,是巴金的《隨想錄》才使“說真話”成了大中華的重大話題,這不是中華民族有正常生活的證明。蕭乾先生比巴金先生低調,他說的是“盡可能說真話不說假話”,意思是沒法說真話的時候沈默,不得已說兩句假話也情有可原——價值訴求與事實陳述和在一起了。

但是,人們對蕭乾先生的暮年幾乎沒有非議,而對這幾年已經不能說話,已經沒法接受或者拒絕黨的關懷的巴老,人們是有微詞的,有作者甚至說到了“壽則多辱”。

可以說《隨想錄》之後,巴金沒有說過什麽假話,但是真話說得怎樣呢?好像不夠。例如對於“**”,很難想象巴金這樣的老作家,竟然能夠一言不發——他就是譴責當局幾句,當局又能怎樣他呢?至多撤銷他“中國作協主席”的職位。而其實,如果巴老真有起碼的正義感,他至少應當在“**”之後,立即辭去“中國作協主席”的職位。那個時候,他不但能夠說話,還能夠寫字。再後來事情做不了,挂著空名,算啥呀。

這使我想到做人的底線絕不僅僅是“說真話”一條,還必須加上陶行知的“做真人”。

底線理當提高

在“說真話”的問題上,北京大學著名教授錢理群與蕭乾先生的態度差不多。理群先生在《說話的底線》一文中,提出說話的三條底線:一、做人應說真話;二、想說真話而不能時應該保持沈默;三、如果外在環境之暴虐使沈默也難以做到時,我們不得不被迫說假話,至少應該不加害於人。這第三條讓熟悉中國的朋友想到,好像理群先生也有跟公安局、國安局打交道的經歷。理群先生的話一般人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但還是引起了跟公安局、國安局沒少打交道的、著名自由知識份子劉曉波先生的不滿。曉波在《向強權說真話》(香港《動向》2002年7月號)一開始就指出理群先生的三條底線是一步步退讓,讓到了底線以下了。小波認爲:“做人的底線只有說真話一條”,因爲一旦“被動說謊”就很容易滑到“主動說謊”去,何況人們還面對著“普遍傷害著人性”的“假話制度化”現實呢?

這是80年代與21世紀初的區別,也是體制內與體制外生活環境的區別,更是自由精神在實踐意志上的差別。理群先生有他的苦衷,但人們也沒有說曉波先生“不切實際”、“太高調”的方便,因爲細讀曉波全文,曉波還是非常實際的。曉波的文章實際上提出了一個問題:今天勇敢地說出真話來難道還像80年代那麽艱險嗎?這個問題,我相信對理群與曉波他們都有瞭解的朋友們,是不難得出答案來的。應當承認,“假話制度化”確實已經主要只涉及說真話的空間大小了。如果放在80年代或者鄧小平去世之前,蕭乾先生的低調應當說更可以理解一些,但是在今天,我覺得曉波的話應當得到同樣多(如果不是更多)的理解和認同。兩個人的話或許不是非此即彼的對錯關係,但相對說來曉波的話應當得到更多的認同,這是因爲,不管出於何種原因,陰霾濃罩與陰轉多雲不是一種氣象了。

底線難受

話有輕重,日常生活中的話爲輕,公共生活中的話爲重。最輕不過閒聊,一本正經地閒聊反倒累人了,事實上也做不到。完全私生活中的話也重不到哪兒。這一點曉波在文章中沒有說清楚。政治人物與家裏人也端“偉光正”的架子,一定畸形殘酷極了。需要“向強權說真話”的時候在整個生活的比例上,其實很小,人的大多數時光還是在一地雞毛中過去的。我的看法至少在純私人生活中,完全可以說點假話。對老婆說“我有情人了”,是沒有嘗過炫耀的苦頭。

事有大小,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家庭,少有生活大事。人的很多日常生活是應當多一些隨意的,正因此,才見到極權政治將黑手伸到了日常生活的可惡。

在極權社會,一走出家門,事情就大起來。你在單位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意味著對領導的態度,從最小的領導到最大的領導。領導經常教導人們“從我做起、從身邊做起”,意思都是一個:聽話、苦幹。面對強權的自由主義,從我做起比較好說,例如沈默、不拍馬屁、不附和邪惡、不助紂爲虐。從身邊做起就難了。共產黨幹部是對上負責的,對下則能糊就糊,哪個單位不是問題成堆?你提意見吧、建議吧、向上舉報吧,沒用不說,時間一長,最終自然是招領導厭,評職稱、分房子、調工作、漲工資,夠你受的了,如今更有聘用(人事部剛宣佈三年內所有的事業單位都要建立健全聘用制)、下崗,可厲害了。

任何人,他最熟悉的還是他每天置身其間的環境,看到缺陷最多的也必然是所處的小環境,他對社會的許多不滿大都由對小環境的不滿延伸開來。很難想象,一個人自從進入一個單位,工作、報酬、同事、(特別是)領導都使他滿意,他還會有多少正義感,還會成爲異議人士。正義感不是與生俱來的,“持不同政見者”首先是權力者“培養”出來的。可是,包括我自己在內,對所在單位的批評還是做得很少。這從根本上決定了中國自由知識份子實踐品質總體上的不如人意。從某種意義上說,你籠統批判當局可以,你批評單位就難上難;你從理論上批評專制可以,你從實踐上與醜惡抗爭就難上難。不像民主自由社會,連工資都可以跟資本家對話談判,資本家還不得隨意炒職工魷魚,即使炒了只要你有本領,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現在中國大陸的傳媒對醜惡的揭露確實多了起來,但是,正如人們所說的那樣,例如著名的《南方周末》對廣東的批評報道,相對說來比其他所有傳媒對當地的批評報道要多一些,但還是做得很不夠。

青年余傑就讀北大的時候,就發表文章批評北大;哲學家徐友漁在文章中批評過中國社會科學院,現在他仍然供職於此。他們是我必須表示尊敬的。許多“政治犯”早先就是單位的“邊緣人”、“另類”,也不由人不從心裏向他們致敬。

如果人們老是得不到公開說理制約權力的權利,那麽,今天的共產黨就只有與新革命黨、黑社會、恐怖群體較量了,人們的抗爭必然會向密謀、地下發展——想說點真話的自然靠邊,做真人怕只有做“活死人”一途;地面上做不了“真人”,只能先到地下去打拼了!

錢理群是優秀名人

錢理群先生剛剛退休。好像中國的教授們不管是不是領導恩賜、憑“人緣”濫竽充數的,60歲退休的少見。網上相關的消息不少,據說理群先生已經對北大的碩士、博士教育失望,想退下來去老家貴州的中學。這就對了,博導是可以工作到70歲退休的,理群先生因爲失望不想繼續呆北大了,這讓我有說不出來的苦澀。儘管有太多的無奈甚至被迫的成分,我還是想將理群先生的選擇看作一次重要的放棄,這件事應當能夠加深人們對北大真面目的認識,那些考取北大的碩士、博士,例如我過去的幾位元青年朋友,需要從中認真思考些嚴肅的東西,以爲考取北大有什麽特別的榮耀,境界小了、低了,至少與理群先生的感受離得太遠。理群先生在部分清華友人舉行的告別座談會上,說有些追循胡適的人是“戲子”,有些尊崇魯迅的人是“土匪”,我雖不知具體所指,還是先將驚詫留在心裏。我願意將錢教授的放棄看作一件不壞的的事情,新的失望在等著他,但他今日的放棄比起上次接受“長江《讀書》獎”來,更符合他一貫的人格,是在做人的底線上重重地踩了個大腳印。

據朋友介紹,錢理群先生在北大校園是出了名的“單位牛虻”,他公開的言論不是最突出的,例如比不上早已失去單位的劉曉波先生,但他在“小環境”中的人格,確是中國自由知識份子中最突出的一個。這一次他的放棄與他往日做的許多好事一樣,不能說無足輕重,他腳下的行爲底線比我腳下的要高一些,用五線譜作比,說不上是上加線,但肯定不是下加線。做人至少要做在中間的五根線上。包括江澤民在內,有多少人臨到退休不戀棧?即使提前退休了,錢先生也還可以在未名湖畔不問世事地悠遊啊,他沒有,他的行爲是有大意義的。

人格加實際行爲上的現代制度追求,才是今日中國知識份子的“公共生活底線”。無論是已經退休的還是沒有退休的,有單位的沒有單位的,都是難臻的境界。有才華的名人、有技術的專家,生存空間大一些,不像我的一些平民朋友,當局一整生存就難起來,幾乎是掙扎在死亡線上。我相信曉波先生的要求,既然針對的是錢理群先生的觀點,也就主要是面向名人、專家的,很有必要,因爲在中國,由於底層人們的格外困苦,既天然富有正義感,又天然缺乏說真話的機會,倒是許多專家、名人,成了何清漣女士批評的“既得利益集團”的一部分,他們僅僅代表著恥辱,十倍的恥辱。

怎樣才能前不負具有“原儒精神”(例如梁漱溟)的古人、後不負具有“自由精神”的來者呢?依然是擺在中國知識人面前的沈重話題。思想界討論說真話的問題,實質是針對強權暴政的;我添一條做真人,不是獨創,因爲在說真話的問題上意見不一的錢理群先生與劉曉波先生,在做人上都有值得我學習的地方。

希望我的上述意見只是有所擴充了兩位先生的主張。抄曉波先生的一段話作結:

容忍謊言就等於自動強化暴政。在日常生活中,除了謊言,後極權時代的暴政再無其他資本爲自身辯護。這樣的獨裁制度在要求人們自我作賤之時,甚至是體諒民意的,它不要求人們真誠地相信它,真心地讚美它,而只要求人們的犬儒態度:違心地承認它和歌頌它,足矣!所以,暴政——無論是極權的還是後極權的——永遠不會主動放棄對人性尊嚴的踐踏, 永遠要進行威逼利誘以便讓人們向自己的良心說謊。正是我們的馴順使暴政顯得穩定強大,顯得道貌岸然且有幾分仁慈。暴政最害怕的甚至不是激進的以暴易暴——局部的暴力反抗會被鎮壓,而整體的暴力革命很可能催生出又一個新的暴政——而是每個人,首先是以公共發言爲職業的知識人,拒絕說謊、不參與說謊,不靠謊言生存!

2002年7月19日

--轉自《學而思》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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