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維錄:馬西忠逝世祭

曹維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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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5月15日訊】馬西忠,河北省廊坊市東沽港鄉得勝口村村民,生於1916年1月,於
2006年1月10日下午3時壽終正寢,享年90歲。當其時,約二百餘親友村民為其送葬。

馬西忠兩妹一弟,其父馬樹新民國年間行醫為人治瘡,家境殷實,衣食無慮,並置有薄田40餘畝,瓦房7 間,馬車一輛,騾子一頭。馬西忠13歲開始務農,18歲趕車輾轉於周圍村鎮,為別村農民耕地、拉莊稼,靠打短工賺錢。一家人含辛茹苦,勤儉度日,積累日豐,到中共建國之年,已是村中較富的農戶。兩妹一弟在天津上學,生活可算幸福美滿。馬西忠於1946年在為鄰村拉東西時被中共所屬軍隊截獲,為其拉軍需物資四天後放回,未得任何報酬。

1949年風雲突變,中共以暴力推翻了國民政府,在廣大的中國土地上建立了中共政權,並緊接著進行了史無前例的土地革命,馬西忠家被定為地主成份,土地被沒收,財產被瓜分,而這一切都是在正義的名義下光明正大的進行的,貧窮是光榮的代名詞,勤勞致富成了十惡不赦的罪惡。不間斷的鬥爭會糾纏著他們一家,災難無情地降臨在他們頭上。那年,馬西忠唯一的弟弟馬西厚正在天津就讀大學。西厚性情剛烈,聽說家裡被抄,財產被分,氣血上湧,脖子腫漲,得俗名「氣累」病,時間不長,便一命歸西,成為中共建政後這個家庭中因政治而死去的第一人。

中共建政後,馬家由富裕家庭一變而成為最為貧窮的家庭。馬西忠大女兒得病無錢醫治,於1953年去逝,時年4歲,成為這一家新政權建立後非正常死亡的第二人。

自被劃定地主,馬西忠一家處於卑微下賤境地,沒有了作人的尊嚴,任何人都可以當面責罵他們,誣陷他們,他們不能為自己辯解。合作化以後,所有沒人願意幹的累活、髒活、難活都由他們去幹,他們沒有選擇勞動的權力。50年代,修建北京附近的官廳水庫、密雲水庫,馬西忠都首當其衝。

繼大躍進之後的1959年,饑荒遍及全國,大食堂無村不建,人們地裡吃,地裡住,一家人吃住非常分散。馬西忠5 歲男孩連城沒人照顧,身染重病,鄉村庸醫胡亂醫治,禁病人喝水。父母被強迫勞動,不能照顧有病的孩子。不久,這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就離開了人間。痛失愛子,馬西忠之妻謝其蘭病倒在床。沒有飯吃,沒有醫藥,沒有人照顧,不久也因病死於家中,時年42歲。謝其蘭死後無錢安葬,用家裡籮面用的櫃子裝殮,其面櫃厚度不到2 公分。值此時,馬家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裡,非正常死亡已達四人。

進入60年代,毛澤東下達了治理海河的指令,各生產隊都要出幾個民工去完成這個浩大的工程。每年春秋兩季,十萬民工蟻附工地,掀挖車推,一幹就是三個月。河工是農村中最累、最苦的活,其遭罪程度可以說超過歷史上任何朝代的苦役,河工中累病、累死人的事時有所聞。有門路有關係的想辦法不去,沒門路沒關係但出身好的免強只去一兩次,馬西忠和其子馬堪敏卻要次次都去,沒有十分特殊的情況是不能落下的。當時有一句順口溜說:「十等社員沒有轍,每年兩季上海河。」馬西忠家就是這樣的「十等社員」 。

第一期海河工程,是在河北的交河縣,沒地方住,住的是民房,所謂民房,就是當地百姓養牲口用的破土房,上邊露天,下邊是糞草。兩米多寬,四米長,裡邊還要放一些草,這樣的地方,就要住五個人。當時有順口溜說:「來到交河縣,不如當勞改犯,吃的是豬狗食,住的是牛羊圈。」住的不好,吃也吃不飽。每個民工分的飯都不夠吃,到了晚上,有些民工就在當地買柿子皮吃,這是工廠裡作柿餅子時扔掉的,兩毛錢一碗。由於柿子皮火性大,吃多了不行,一些民工早上醒來,嘴唇乾裂,鼻子出血。民工愚昧,不知團結,還經常為一些言語小事,在施工中相互欺辱,製造麻煩,使本來相當苦的勞役又多了一層苦難。

1964年開展四清運動,對階級成份進行重新劃分,馬西忠家三榜都是地主。為了更便於對這一家人的迫害,馬西忠的父親馬樹新沒有戴地主份子的帽子,而把帽子給正值盛年的馬西忠戴上。這一沉重的打擊使其父馬樹新不久也離開了人世。

每一次運動中,地、富、反、壞四類分子都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四清運動的積極份子們又一次明目張膽地來抄馬西忠的家,這一次凡是他們能拿走的都被拿走了,大到名人字畫、晚清花瓶,名貴硯台,小到桌椅板凳、鍋碗用具,甚至孩子上學的書包鋼筆也被拿走,他們公開地叫囂:「一個撥火棍也不要給他們剩下!」馬西忠心懷怨恨,背後歎息說:「土匪搶劫還要給剩一些東西,他們什麼也不給剩。」其實馬西忠也沒有想到,更絕的還在後邊,到了文化大革命開始,一些人又來第三次抄他的家。這一次再沒什麼可抄的了,就拆他的房子。所有的房子都被拆了,拆完後當時就運走。馬西忠上有老母,下有一兒兩女無處安身。為了繼續活下去,他們一家就找了一些碎磚木棍,蓋起了小房子居住,頑強地活了下來。改革開放之初,落實政策,大隊給馬西忠800元錢算是賠償,馬西忠憤憤地說:「那錢你們留著自己花吧,只要我們都記著有這碼事就行!」

當政者如果稍具人性,馬西忠家的生活將會是另一種局面。設想,如果四類分子的帽子給其父馬樹新,馬西忠就是地主子女,不是專政對像,馬西忠的兒子、女兒將是地主分子的第三代,是普通群眾,不但在勞動中他們可以適當調整勞累程度,還有可能不會失去太多的受教育的機會。一些人本來就具有殘忍、冷酷、幸災東禍和損人利已的劣根性,這種劣根性在共產主義意識形態的鼓勵煸動下發揮到了極致。我們的設想是不可能實現的,這種兩權相害取其輕的設想,不過是對當局的殘忍性估計不足的一廂情願而已。據史書記載,當年曹操捉住陳宮後,想招降他,就問他說:「你想讓你的老母和女兒活命嗎?」陳宮回答說:「宮聞孝治天下者不絕人之親,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老母在公,不在宮也。」曹召養其母終身,並為其嫁女。現今當政者不講「仁、孝」,既「絕人之親」,又「乏人之祀」,上株下連,迫害無一遺漏。

馬西忠被戴上地主分子的帽子,批鬥會一個接一個地跟著他,子女紛紛被趕出校門,三個子女都沒有完成小學學業,更重要的是,其子馬堪敏34歲還沒有娶上媳婦,沒有女孩願意嫁到地主家去被管制。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馬西忠以大女兒馬堪娟為其子換了媳婦。那家也是地主,雖說門當戶對,沒有大女兒去換,人家也是不會嫁過來的。在那個四類分子連奴隸地位都不夠的年代裡,他們普遍用這種方式解決兒女的婚姻問題。翻開歷史看一看吧,有哪一個政權對人的統治是如此殘忍。有人說:「那是歷史上的事,現在時過境遷,都變好了。」我不同意這種說法,這個政權並沒有換,所有繼承人都是由原來的當政者指定的,占主導地位的意識形態並沒有改變,對歷史問題沒有進行認真反思,更重要的,暴力對待批評其罪行的人依然是最常使用的基本統治策略。

對馬西忠最後的一次重大打擊發生在2005年的7月,對於這一次打擊,他幾乎沒有一點感覺,他太老了,時常處於一種迷糊的狀態中。05年的7月,他唯一的兒子馬堪敏和妻子夜間趕車去集市賣蔥,車被過路的汽車撞翻,馬堪敏頭被撞破,不治而亡,肇事汽車逃逸。

開始,人們直對馬西忠隱瞞著馬堪敏出事的真象,怕他受不住這一打擊,馬堪敏的喪事是在外邊辦的。後來人們發現,馬西忠對這些重大的事件已經沒有感覺了。當人們試著同他談起其子馬堪敏時,他竟不知道馬堪敏是何許人了。馬堪敏死後半年多,馬西忠於90歲生日的當天,在村西地裡下葬,入土為安了。

馬西忠能活到90歲,在人們看來是一個奇跡,他一生厄運連連,被監督勞動20多年,三次被抄家,多次被批鬥遊街,青年喪弟,中年喪妻,三次喪子,90年代出外賣蔥,腿被摔斷,無錢醫治,到死兩腿一長一短。每一次打擊,都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傷痕。在出殯的那一天,他的女兒,兒媳們哭得死去活來,其大女兒哭著說:「所有的事都讓你一個人攤上了,你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哇,我的爹呀……」聞者無不落淚。

有人說馬西忠長壽是因為他沒心沒肺,心裡不裝事,勞動時他想法耍花偷懶,游鬥時他往樹底下鑽,讓樹枝把紙帽子碰掉,在外邊凍時間長了到屋裡就東拉西扯地多檢查幾句,多暖和一會兒,回家後在家裡罵大街發洩,拿家裡人當批鬥他的人。他的孫媳婦成文青說:「咱爺到死什麼話也沒帶走,該說的都說了。」

其實人們對馬西忠看的也不全對,馬西忠或許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他遲遲沒有作古,也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還有事沒有辦完。三次抄家,連他們藏在炕洞裡的字畫都被找出來拿走了,可是馬西忠母親縫在貼身衣服裡的房產地契沒有被翻走,她把它傳給了馬西忠。馬西忠心裡也有一本賬:多少個古瓶瓷器,多少幅名人字畫,多少古老木器……。他在等著有一天進行的正義的審判,「我就不信這個年頭兒(指時代)會沒完沒了。」這個信念一直支持著他,「我不為要回那些東西,那些東西沒有了,他們全禍禍了(指糟蹋了),我就是要問問他們,這樣作對不對?」「就是要問問」,一等就是幾十年。

上個世紀90年代,德國柏林法院審判前共產政權的頭面人物,被害死者的妹妹出庭作證。她說:「今天我來到這裡,只是為了正義,而不是為了仇恨。」這個女人和馬西忠出身於兩個民族,相隔千里萬里,而想法竟是這麼驚人的一致,可見人們的善念都是差不多的。

馬西忠沒有等到「問問」的那一天,雖然活到了90歲高壽,也是含恨離開人間。但是,我們堅信,正義的審判遲早會來臨,到了那個時候,馬西忠沒來得及「問問」的,我們會替他「問問」,但願馬西忠的靈魂得到安息。

(文章首發於《民主中國》)(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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