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生:從「漢服」到「國服」

王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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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3月10日訊】這幾年漢服運動有方興未艾之勢,漢服運動員們常常穿著漢服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惹得觀者以為他們在搞行為藝術。這種看法常常引起漢服運動員的不快,今年初就有漢服運動員為此狀告報社侵犯了他們的名譽權。據原告說,他們是在舉行成人禮,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被人看作是行為藝術,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事令我聯想起孫昌胤的遭遇,孫昌胤是唐朝人,感慨於唐代也有些人心不古,非常嚴肅的成人禮居然也沒有人搞了,於是——不知道有沒有像現在的漢服運動員那樣跑到公園里——給他兒子舉行了成人禮,第二天上朝時,對同僚說:「我兒子昨天舉行過成人禮啦」,結果同僚們一點興趣都沒有,更有一位同事說「關我× 事?」於是「廷中皆大笑」。柳宗元的故事講到此為止,但不難想像,孫昌胤心裡一定裝滿了禮崩樂壞、唯傳統可以救中國之類的關鍵詞,如果當時有北京朝陽法院,說不定也就去告他一狀了(我這也是以今測古,如果測得不對,萬望孫先生莫怪)。

問題出在哪兒呢?你有興趣的事,別人未必有興趣。孔子說「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被很多人接受,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但真正得到奉行的,恐怕是由此得出的一個不正確的推論,「已之所欲,則施於人」。比如說中國式的「勸」酒,不管對方能不能願不願,也要強制半強制的「勸」他喝,這種酒品就是不文明的酒品(最近有黨報文章指出這是「公開的強暴」);比如說廣電總局喜歡主旋律,所以他們能管得著的所有電視台在黃金時段都只能播主旋律,這種機構就是不文明的機構;比如說佟皇后死,不管康熙是真悲傷還是假悲傷,總之全國人都不能娛樂,洪昇在皇后喪期內觀看《長生殿》,所以要坐牢,這種制度就是不文明的制度;再比如各種宗教的、宗教式的戰爭,都是為了施於人。這類不文明的例子多得數不勝數。有鑑於此,茅於軾先生提出「已所欲,慎施於人」。就拿漢服來講,不能因為你熱愛漢服,就要求別人也必須頂禮膜拜。如果這樣是可以的,那麼邏輯的說,任何一種衣服都可以獲得這種地位,只要「施於人」的那個人願意;再邏輯的說,既然衣服可以由「施於人」者強求一律,那麼有哪一樣事情不可以呢?

最近,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導、人大孔子研究院院長兼學術委員會主席、中國周易研究會副會長、國際儒聯常務理事、中國孔子基金會理事兼學術委員張立文先生提議要創立國服以便開會的時候有衣服穿,而且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所以我就斷定,張立文先生腦子裡想的一定是「已之所欲,必施於人」那一套。因為很顯然,如果說張先生真的特別鍾愛某種款式的衣服的話,那麼不要說開會的時候穿著它,就算是洗澡的時候也穿著它,也不會有人幹涉。所以我非常同意張先生文中「這不是危言聳聽」的說法,這的確不是危言聳聽,根本就是個笑話。而且從張先生那串長得我一口氣念不下來的頭銜和他的文章來看,張先生的所謂國服決不可能是西服,而是與漢服運動遙相呼應。萬一這並非張先生本意,也不能全賴我,蓋張先生雄文一出,網上立即有一批運動員高呼「以漢服為國服第一選擇」云云,致我作此之想。

提起漢服,讓人頓生莫衷一是之嘆。從歷次報導中的圖片來看,漢服運動員們也沒有達成共識,有時這樣,有時那樣,到底是哪樣,我看他們自己也說不清。也難怪,中國歷史那麼長,其間服裝樣式變化多端,到底奉哪一款為正統的確成問題。對於有志一同,以恢復漢服為已任的運動員們來說,這可能是一個小問題。但是我說,這絕然不能掉以輕心。因為張立文先生雄辯的指出:一、服飾文化給人以國家的認同感、民族的認同感、文化的認同感,以及宗教的認同感;二、這種認同感是文化的親和力、國家的凝聚力、民族的生命力的源泉。三、服飾文化的正統是什麼呢?是國服。這就是說,萬一穿錯了衣服,文化就沒有親和力了,國家就沒有凝聚力了,民族也沒有生命力了。性質既然如此隆重,問題必定十分麻煩。值此無知之幕尚未揭開,正宗國服尚未公佈之際,任何一個人——不管他是不是漢服運動員 ——都有穿錯的可能,一旦穿錯,就成了國家民族的罪人。怎麼辦?我倒是有一個補救方案:在「正統」亮相之前,大家都脫光衣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嘛。

王小波說,國學之所以厲害,就是因為頂著一個「國」字,誰搶到這個話語制高點,誰就可以壓制不同意見。看來國服亦然。雖然張立文先生說他「並不是反對服飾多樣化,拒斥不同民族、不同服飾的交流、吸收、互滲、互補」,但拜讀了大作之後,總令我感覺身上穿的不是衣服,而是藏著定時炸彈的鎧甲,又沉重又危險。

既然國服碰不得,只好再來說說漢服。漢服運動員大概也不好意思說漢服實用,所以努力稱讚漢服美觀。因為美觀,引來很多積極的女運動員。對此我有一個疑問,這些女運動員們穿的漢服有沒有褲襠?因為漢代以前無「褲」字,只有「絝」,絝就是沒有褲襠的,只裹著兩腿,雙腿以上,概置不論。有襠褲最早是在胡服騎射時從胡人那裡學來的,其流行,則在漢代以後。霍光的外孫女,史稱孝昭上官皇后,霍光希望她得寵有子,有一次漢昭帝生病,太監太醫們為阿諛霍光,說皇帝要禁慾,於是下令宮女們都改裝有襠的褲。此後褲子才普及開來。但是漢代後宮,實在是女性褲襠變化最劇烈的時代。漢靈帝荒淫,命令宮女們都必須恢復開襠褲,這樣「王勃」的時候實用一點。雖然無緣問津,但我敢斷定,運動員們恢復的必然是絝。因為褲是外來的,對親和力、凝聚力、生命力都有負面影響。君不見,漢靈帝一脫掉褲子,漢室立即聲威大振。

服裝固然有其實用功能、審美價值、社會文化及政治意義,但都是有其限度的,把服裝看得關乎治亂,實在是一種不可理解的思維方式。就拿實用功能來說,服裝固然有蔽體禦寒的實用功能,但假如硬要把服裝當電視機來實用,肯定沒道理可言。可惜這種不著邊際的思維方式卻代不乏人,而且搞得人頭滾滾。比如說元魏的祖先力微,他的兒子沙漠汗曾經在晉朝當質子多年,返回時,在歡迎宴會上,沙漠汗當眾用彈弓打下一隻飛鳥。部落酋長們慌了神,說「太子穿著南方的衣服,又學會了這種奇術,這樣的人不能繼承國統。」(當時鮮卑人還沒學會用彈弓)而且還向力微打小報告,最後硬是把沙漠汗給殺了。這件事究竟是沙漠汗穿衣不當影響了親和力、凝聚力、生命力,還是酋長們太混蛋?到了拓跋宏(元宏),則反其道而行之,一心思慕漢化,連鮮卑姓都要改成漢姓,衣服自然不能例外。他還賜漢服給他兒子元恂,結果元恂私下裡還是穿著胡服,被元宏發現,狠狠的揍了他一頓,並且把他關了起來,最後甚至殺了他。兩位太子,前後相繼,一個以穿漢服死,一個以不穿漢服死,真是讓人唏噓。問題難道出在漢服本身嗎?顯然不是。問題就出在這種泛政治化的思維方式上。古代王朝建立,就要「易服色」、「別衣服」,就是把服裝當作政治標誌,區區布帛,哪能承受這些不堪之重呢?

應該說,越是文明開放的社會,這種泛政治化的思路越是沒有市場。布什也裝過唐裝,但沒有人說布什要投降中國文化,很顯然,一個有自信力的民族哪能隨隨便便就投降?越是缺乏自信、無力改變大局的團體,越是容易想出種種奇妙的主意,在這種小事上較勁。明代官員在挨廷杖的時候,就喜歡自己跟自己較勁,咬緊牙關不喊出聲音來。這種精神當然很可嘉,但顯然,真正應該較勁的是取消廷杖制度。所以說,穿不穿漢服,實在無關宏旨,關鍵是能不能有一個好的制度(至少不要「已之所欲,則施於人」),充分激發每個社會成員的創造力,以期為世界做出漢服之外的貢獻。

經過近年來的社會變遷,服裝的政治意義已經在淡化,相比過去穿「奇裝異服」都要挨批鬥來說,這的的確確是個進步,但現在一幫運動員們又要把服裝拉回到關乎夷夏之辨、政治治亂的老路子上去,如果不是智商有問題,就是動機有問題。我寧願相信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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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議報》第292期 http://www.chinaeweekly.com(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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