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寬興:飄搖在我們眼前的「狼毒花」

楊寬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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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9月28日訊】權延赤的中篇小說《狼毒花》很多年前就曾讀過,十多年後,小說被改編為電視連續劇,正在國內各電視台熱播。很少看電視,更不愛看國產電視劇,可這部《狼毒花》卻以其傳奇性故事吸引了我,儘管劇情屢屢出現情節上的自相矛盾,對話也嫌粗糙,但於榮光、童蕾、成泰燊等幾位演員的演技可圈可點,更重要的是,這部電視劇沒有一般國產電視劇那種節奏緩慢、拖沓的通病,使人可以看得下去,這首先應歸功於權延赤小說本身的飽滿充盈,另外,編劇擴充了權延赤的小說內容,以常發與梅子、陸佳萍、夏雨等人的情感糾葛為線,譜寫了戰爭年代獨特的愛情歌謠,相對而言是一部成功的電視作品,所以一經播映,就引起廣泛關注,其收視效果有望趕上同類題材的電視劇《亮劍》。

但《狼毒花》同樣無法消除我在觀看國產電視劇時的那種不適感。這種不適感來自於情節上的牽強,藝術作品當然需要想像和虛構,只要能自圓其說、承接自然,哪怕出現西施給秦始皇做二奶的搞笑劇情也無不可,比如說,完全錯亂時空的《武林外傳》並不會遭遇人們對劇中人物關係的指責,但是,編劇的智商不要低於觀眾,或者說,編劇不要低估觀眾的智商。

常發的形象,在《狼毒花》中幾乎被刻畫為一個不死的神人,我們可將其理解為一種必要的藝術誇張,最多只是遍劇和導演沒有掌握好分寸罷了,但《狼毒花》的故事結構畢竟不是後現代的無厘頭惡搞,也不是超脫凡塵的童話,關於常發的英雄故事的展開有其真實背景,那就是上世紀四十年代內蒙古赤峰一帶的「土地革命」運動,《狼毒花》中的主要人物,也多有其真實原形,所以,當常發與孟和孤身趕赴吳達子的團部勸說吳達子釋放被俘的共產黨工作隊成員時,我被搞糊塗了:吳達子是草莽英雄,但不是傻瓜,而且此前已經歸順共產黨,如果常發和孟和的角色換了你我,該如何勸說他放下手裡的槍呢?不管怎麼說,誰也不會稀里糊塗就讓人殺掉。既然國民黨設計栽贓陷害共產黨工作隊,那麼,作為吳達子的大哥和上司,孟和為什麼不提議對吳達子父親的死進行調查?

這是最正常不過的邏輯,無論天上的神仙,地上的行人,地下的小鬼,都會這麼做的,沒錯,他們都是藝術塑造的人物,可以虛構,但貫穿故事的一貫邏輯呢?電視劇情中,又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又有統一戰線政策,顯示這原本就是一部現實主義題材作品,而且故事中集中了那個時代的精英人物,神智清晰、思維正常,為什麼面對吳達子的誤會,他們不做任何辯解就被殺、被捆了呢?藝術虛構並不等同於胡亂虛構,人物的內在性格邏輯不應忽視,人物形象與背景條件也需要相符,比如說,電視劇《井岡山》裡的毛澤東如果像孫悟空一樣能夠騰雲駕霧,我只能把它當成搞笑神話來看,也許會看得津津有味,但絕不會再把它當作「革命歷史題材」對待。

想到這裡,我斷定劇情的矛盾是一種無奈:吳達子之父的死不是國民黨設計陷害的結果,而正是共產黨的工作隊所為,也就是說,是劇中的陳發海帶人殺死了吳達子的父親,吳達子的殺人之舉是一種正常的報復行為。只有這樣理解,故事情節的推進才能得到合理解釋。

這只是猜測,卻又不是無端的猜測。小說《狼毒花》已讀過多年,具體情節早忘得一乾二淨,但我的歷史知識告訴我,因土改而殺人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就連前總書記趙紫陽的父親都被土改工作隊處決了,你吳達子又算老幾?

懷了這樣的猜測,再讀權延赤的小說原著《狼毒花》,不禁為自己的「英明睿智」拍案叫絕,沒錯,吳達子(小說中的阿爾登哥)的親人正是被土改工作隊殺死的,「我三叔死了,死得很慘。」——將羊糞放入兩個洋鐵桶,燃著火,然後掛在阿爾登哥三叔的胸前背後,驅趕著在草原上跑,直到皮焦肉爛而死。

孟和也承認,「克旗死了幾百人,這是實情。」

烏爾塔(即電視中的范登高)確實開槍打死了孟和,但烏爾塔根本不是國民黨特務。他們並不想殺人,直到最後還勸說孟和跟他們一起投靠國民黨,「我拿定主意了,我反共產黨。」事實上,國民黨也可能會殺他們,但那只是一種可能,現實中的共產黨卻已經對他們的家人下手了,而且一死就是幾百人。

對土改歷史稍有瞭解的人都明白,這樣的殺戮不只發生在赤峰一地。

看來,只有將虛構劇情與真實歷史聯繫起來,才能給出劇情不合常理之處的答案。

疑問與答案不僅存在於這一處,事實上,劇情中許多情節的發展都令人不解,比如說,「騎馬挎槍走天下,馬背上有酒有女人」的常發究竟睡過多少女人?電視劇《狼毒花》用解構主義的手法最後讓我們相信:常發是一個愛吹牛的傢伙,梅子其實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如果確實如此,常發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好男人了,可是,這樣的解釋又與於榮光塑造的常發形象不符——言行在那裡擺著,這哪裡是一個第一次親近女人的男人?

小說原著中不存在這樣的疑問,常髮根本就是一個好色之徒,權延赤的文字很誠實:常發睡蘇軍司令部的女工作人員、睡地方政權安排了陪權星垣政委睡覺的婦女幹部、睡窯子裡的兩個妓女、而且「收拾了」房東家的一個大閨女,就連他的老婆,也是強睡過後的生米熟飯。

常發確實一身武功、渾身是膽,不過,在權延赤的原著中,他就是一個生命力旺盛的土匪而已,根本沒有被改造成「合格的」八路軍戰士,更沒有整天把毛主席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掛在嘴上。

電視作品的創作,不一定需要遵循原著,但在劇情精彩之餘,卻出現完全不合常理之處時,觀眾當然有權問個為什麼,對主旋律的「革命歷史題材」作品中屢屢出現的這個問題,電視劇《狼毒花》和小說《狼毒花》無疑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比較文本。

電視劇《狼毒花》以大型抗日連續劇自居,在電視中,常發被塑造成一個讓日本鬼子聞風喪膽的「狼毒花」形象,但這是不真實的,首先,當時的國民黨不是不抵抗,而是根本打不過日本人,這就像薩達姆的共和國衛隊無法抵擋美國軍隊導彈,楊虎城軍隊的副軍長段象武說:「沒法打,他們炮火太厲害了,沒見面部隊就被打散了‧‧‧‧‧‧」常發確實是一個好樣的,原著中雖只記述了一次打鬼子的戰鬥,但他一個人就斃掉12個鬼子,並且把鬼子的生殖器割下來煮著吃,可是自從跟了權政委以後,似乎再未與日本人較量,而且很快便跟隨政委到延安學習去了。他的「狼毒花」的名字不過是在抗戰結束後權政委給他的封號,與抗戰無關。

常發與日本人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不否認他和鬼子打過仗,那是因為他必須當兵,「我不會種地,我只能過馬背上的日子」,常發隻身闖進鬼子據點救梅子的情節,當然是編劇杜撰出來的,原本就沒有梅子這個人。

而且,在權延赤的小說中,找不到一處日本人強姦中國婦女的記錄。戰爭與殺戮和強姦似乎總聯繫在一起,在那場侵華戰爭中,至少在南京陷落後,日本兵是強姦過中國婦女的,但是,當所有與抗戰有關影視作品中的日本鬼子都對「中國花姑娘」垂涎三尺時,我懷疑這是否符合歷史的真實。法西斯日本是不義的侵略者,侵略當然是一種罪惡,但我們是否需要通過歪曲歷史來極端醜化日本人?我問過上年紀的人,他們說,無論國民黨、共產黨還是日本鬼子,只要是正規軍,都是不怎擾民的,可惜,與一般國產電視劇一樣,《狼毒花》編劇比日本鬼子對中國婦女表現出更大的興趣,只要有鬼子出現,就有中國姑娘被強姦或面臨強姦的危險,如果說這不是一種低級趣味的表現,那麼,就是一種拙劣的煽情手段,通過這樣的煽情,以突出常發保護弱者的正義形象,但這是違背歷史事實的。

關於日本鬼子強姦中國婦女這一點,權延赤小說中的也解開了我的疑問,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情節。我不相信日本人會允許他們軍紀壞到這種程度,他們的目的是來佔領中國,而不只是佔領中國的女人,所以,不會有這種普遍的流氓行徑。

在權延赤的原著中,我沒有讀到日本人強姦中國婦女的情節,卻真真切切地見識了常發是如何強搶民女的。不僅如此,我們知道,常發最早的領導,電視劇中屢屢出現的人物——司令員孟長勝——他在小說中的名字是黃永勝,沒錯,就是後來官居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的黃永勝,那同樣是一個玩弄婦女的好手。

重讀權延赤的原著本只為解開《狼毒花》劇情中的幾個疑問,卻有了另外的發現,那就是:這樣的改編,借用了故事本身的框架和基本人物,卻對故事發生的背景條件作了徹底的歪曲。

當然,這不新鮮,多數國產「革命歷史題材」影視作品都存在這個問題,借助藝術虛構篡改歷史的傳統,自《白毛女》就開始了,文革時的八個樣板更是登峰造極。虛構與篡改的傳統與時俱進到今天,那種刻板的高大全人物形象不見了,「個性」與「傳奇」手法以更技巧的方式,讓我們在接受虛構人物形象的同時,不知不覺接受了編劇、導演對其生活背景的篡改。

看來,這不是單純的藝術創作,而首先是政治創作,這不是藝術品,而是宣傳品。

權延赤的小說《狼毒花》是由最初的《酒神》演化而來的,它以散文化的紀實風格,講述了常發叔這樣一個傳奇人物,小說寫於八十年代,那是一個文化上相對自由和寬容的年代,小說受莫言小說《紅高粱》和尼采《悲劇的誕生》影響,通過常發這樣一個粗礪、頑強、草莽、義氣的形象,以抵禦中國傳統陰柔文化對社會的控制,試圖喚起中國男性作為人的生命本能和衝動,但十多年後,電視劇《狼毒花》卻顯示出言論控制體制下中國電視人的順從、世故,陽剛全無。不能否認電視劇《狼毒花》是一部吸引人的作品,但到最後,我們發現這是一個誤會,劇中的常髮根本算不得什麼漢子,除了將「狗日的」、『睡女人「、「殺鬼子」這些廉價的口頭禪掛在嘴上,他失去了權延赤原著中因真實而表露的陽剛之美。劇中他仍然接二連三地闖禍,但每一次闖禍都會給八路軍帶來意味的收穫,除此之外,他簡直就是一個模範共產黨員,由於文化程度低,他顯得有點憨,甚至憨得可愛,憨得像一隻乖乖貓,對領導服帖服帖,動不動就給領導下跪(實際上,小說中他曾為了讓權政委答應他去睡那個婦女幹部而給權政委下跪),整整一個「貼胸毛」的假男人,而非權延赤筆下「騎馬跨槍走天下」的率性粗漢子常發。

當然,這不只是編劇和導演個人的責任,更是意識形態和文化體制的整體控制策略。當政治「覺悟」和權力意志主導了改編的方向,小說中的蘇聯駐軍和蒙古少數民族土匪都在電視中消失了,也就是說,外交和民族政策的敏感性超越了藝術的需要。而那本是小說中極其精彩的章節:拼酒換來蘇軍的二十挺機關槍、睡蘇聯女人睡出了蘇軍承諾的不撤兵、蒙古草原部落的質樸風俗以及常發在草原上的放歌「沒有羽毛,多麼大的翅膀也不能飛翔;沒有禮貌,再好看的容貌也被人嘲笑。我請聖主成吉思汗評評道理:主人大碗,為什麼客人只給小碗?」這些都被編劇和導演放棄了,我相信他們絕對不忍心放棄這些,只是,為了電視能順利播出,他們必須放棄。

被放棄的不僅僅是這些,但在現行文化審查機製麵前,我們似乎只能理解他們。無論如何,當黃永勝悄悄吩咐手下,一旦不能實施突圍,必須將擔架上的軍區副司令員肖克將軍——黃永勝的上級——打死的情節,是不能讓電視觀眾看到的,共產黨員怎麼能殺死自己的同志?這樣的命令來自何方?但是,抹去這樣的情節,我們便無法理解那場戰爭的殘酷性,正如黃永勝所說:「別人可以被俘,他不能被俘,他知道得太多了‧‧‧‧‧‧」

而這位黃永勝的形象,只要以正面形象出現,他的「大老粗」性格也就只能表現在一句「狗日的」之上,其它都被隱去。小說中與高崗、薄一波、彭真、劉瀾濤、馬天水等人有關的情節也被隱去。為了彌補刪去這些情節造成的篇幅損失,編劇就只能在愛情故事上做文章了。常發與梅子的愛情故事創作是成功的,儘管情節矛盾之處多多,現實中也不可能存在這樣的愛情,但一種蒼涼、淒婉的美,彷彿舊時代的年畫,令人回味,從這一點來看,編劇和導源並不缺少藝術才華,而演員的表演技巧也很成熟,這樣的藝術創作能力,如果不受政治和意識形態的約束,將會給我們帶來真正優秀的藝術作品。當我們對中國的文化藝術創造力表示懷疑的時候,其實我們是不相信這樣的文化控制允許優秀作品的產生。

甄一然是電視劇《狼毒花》中的「高大全」形象,這種「高大全」不同於文革時候臉譜化的「高大全」,而是黨和政策的現代化身,其形象會隨著今天的意識形態內容變化而顯現不同「個性」,以求符合當代審美趨勢,無論如何,所有「革命歷史題材」中都會存在這樣一個絕對真理、絕對正義的形象。有了這樣一個絕對正義人物的領導,一切「革命歷史題材」都是一個調子,不同的只是具體「人物」:毛澤東、朱德、江姐、阿慶嫂、小兵張嘎、楊靖宇、鄧小平、潘東子、周恩來‧‧‧‧‧‧其實,這些人都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一個名字符號,我們不知道這些「革命歷史題材」作品紀實與虛構的界限在哪裡,事實上,「毛澤東」與小兵張噶沒有什麼不同,他們都是按照政治正確的模式塑造出來的,如果有一天毛澤東在電視屏幕上成為一個飛簷走壁的武林高手,用降龍八卦掌把蔣介石打得滿地找牙,那並不令人奇怪,一直以來,所謂「革命歷史題材」作品都是貌似真實的虛構,而這真實與虛構的距離有多大,只要讀一下小說《狼毒花》,再看一下電視劇《狼毒花》就能窺見一斑。

事實上,這只是以革命歷史面目展現的「戲說」劇,以淺薄的方式戲弄和侮辱真實歷史與現實主義創作原則。「戲說乾隆」、「戲說劉羅鍋」那是大大方方地戲說,而這些「革命歷史題材」作品卻以一本正經的隱性戲說挑戰觀眾的思維邏輯與生活常識,只要動一動腦子(很可惜,長期受這些作品熏陶的人會成為沒有腦子的一群愚民),就能發現其中的破綻。

比如說,電視劇《狼毒花》沒有清楚交代共產黨工作隊是干什麼「工作」的,別以為這無關緊要,其實,權延赤說得很明白:「土改工作隊」。經過他們的「工作」,「進入1948年以後,昭烏達生產形勢不太好。」「高崗去韓廟轉一圈,發現牧民們分得一隻羊便殺吃一隻羊,分得一群羊便吃掉一群羊。高崗大發脾氣,把那些工作隊全趕走了,說他們簡直是在破壞生產,破壞解放戰爭。下令停止分羊,避免了更大的損失。」這樣的土改工作隊,真是電視劇中受吳達子迫害的無辜者嗎?

小說中的權星垣(作者權延赤的父親)終於承認,「但是發展生產,貧農不如中農。中農肯幹會幹,貧農嘛‧‧‧‧‧‧在生產上也確實吊兒郎當。」

縣領導說:「政委,這話你可以說,我們說可不行,那是立場問題。」

父親告訴權延赤,他也不敢隨便講這話,他是聽黃克誠說的,他當時的反應同樣是:「這話你可以說,我們誰敢說?那是立場問題,抓住就輕不了。」

連句真話都不敢說,這就是正義和真理化身的甄一然!這就是當時共產黨幹部的普遍做法!土改搞亂了生產,卻在六十年後的電視劇中以絕對正義的形象出現!當然,以成泰燊的表演水平,使人很容易喜歡上他塑造的甄一然形象,正如於榮光塑造的常發、童蕾塑造的梅子和夏雨也很令人愛看,但這正是危險所在——用美麗的藝術掩蓋歷史的罪責,罔顧真實而肆意打扮自己,以塑造符合政治需要的正面形象!不只是《狼毒花》,《長征》、《青年毛澤東》、《井岡山》、《歷史的天空》等等,越來越注重以個性化的表演、優美的音樂、好看的畫面給我們以視聽愉悅,這些作品,看上去很美,本質上卻以對歷史的篡改傳播歷史的毒素,以意識形態的醜陋和狡詐毒害我們的心靈。

這不正是狼毒花嗎?這長了「紅骨朵的」的雪白的狼毒花,以其藝術的「魅力」彷彿讓人在沙漠中看到生命的跡象,但在美麗的表象背後,我們卻往往忽略,它們是帶了毒的,「比狼還毒」地毒化我們的歷史意識,使我們沉陷於虛假的宣傳而不自知。

因此,要提醒電視觀眾:小心出現在屏幕上的並不是單純的藝術,而只是一株株的狼毒花!(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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