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窮開心」

曾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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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4月12日訊】我剛到成都打工的時候租房住在東門的雙林小區,這是一個老區,住戶都是周圍工廠的工人和失地農民,生活設施相當簡陋,也沒有什麼物管之類。住在這裡的好處,是不用被停在樓下的汽車騷擾,因為這裡的有車戶並不多。而壞處則是因為沒有門衛,收破爛的如過江之鯽綿綿不絕。

我搬到小區的第一天晚上就被一段音樂吸引住了,這是我最喜歡的電影《辛德勒名單》的主題曲,那憂傷而婉轉的小提琴從週遭的麻將聲和划拳行令聲以及雞鳴狗叫聲穿過,宛如一陣清流從我的頭上淋過。想不到在這樣的小區裡還會有這樣的音樂存在。

之後,便常有音樂從窗外流淌進來,久之,我發現,放音樂的人最愛放的四首曲子,一首是前文所述的那首,另三首分別是《春江花月夜》、《二泉映月》和一首叫不出名的鋼琴曲,似乎有點像《海上鋼琴師》中的配樂。這幾首曲子我都很喜歡。

那時,我沒有音響,托這位不知姓名的鄰居的福,讓我在這些純淨而美麗的音樂中度過了漫長的夏天。在那個夏天裡,我每天騎著自行車在大街小巷尋找人咬狗的新聞,搞得身心俱疲,試想如果每日拖著沉重的雙腿回家,迎我的是一堆烏七八糟諛韻媚嗓的流行歌曲,那該是多大的一場災難啊!

於是,我開始對那個放音樂的鄰居暗暗感激起來。感激他能在浮躁的時代裡為我送上一段段清冽的音樂。

因了這份感激,我開始在窗外尋找。但這種尋找基本是徒勞的。因為音樂是無形的,它究竟是從哪個窗戶裡傳出來,確實不好肯定。

為這事,我問過雜貨店的老闆,老闆笑著說:你一定是新搬來的吧?連窮開心都不知道。

他管那個放音樂的人叫「窮開心」,就住在我斜對面的一個單元裡,比我矮一層。據雜貨店老闆講,這個人有四十歲左右,夫妻倆都下崗了,之所以叫他「窮開心」,是因為他很窮,但身上卻有一種與他的窮不相匹配的開心。

兩口子下崗,生活費加在一起不到500元,兒子讀初中,與人擠住在合租的小套房裡。這幾件事加在一起,足以讓大多數普通老百姓把眉頭皺起來。而「窮開心」兩口子卻不,至少在眾人面前卻不這樣。他們有本區絕大多數人都不具備的氣質,雖然這個小區像他們一樣下崗並與人合租房子的人家不在少數。

他們和大多數下崗工人一樣,每天忙裡忙外地找活幹,努力把為數不多但聊勝於無的錢從外面掙回來。但只有在他們從外面回家的時候,才顯出了他們與別人的不同,那就是在他們並不豐盛的菜簍裡,永遠都有一束價格不貴但開放得異常嬌豔的花……

雜貨店老闆像在講一個童話故事。因為在這個小區裡,他見到過太多的夫婦因經濟原因而大打出手而離異;即或沒有,也多是愁容滿面,脾氣乖戾暴躁。很少有像「窮開心」兩口子那樣,臉上有平和安詳的光。在他看來,這是不可理喻的。

從那以後,我便更留意地關注起對面陽台來。雜貨店老闆說得不錯,「窮開心」的確與周圍鄰居不同,他們的窗簾雖很舊了,但絕對乾淨。他們的陽台,不像周圍鄰居那樣裝著各種難看的木籠並餵著實惠的雞鴨。花盆裡也不是種著蔥和香菜,而是一些一看就不名貴的,但絕對乾淨整潔的花。

與他家合住的另一家人則像反義詞一樣凌亂而潦落,夫妻間的吵鬧和借娃娃撒氣的戰鬥永遠沒有休止。很難想像出,在同一套五十幾平方米的小屋裡,竟擠著天堂和地獄兩個世界。

直到我從雙林搬出,我也從沒見到過那兩個在凡俗生活中掙扎著卻從沒放棄對歡樂追尋的人。在我記憶中,我們隔得最近的一次也許就在小區對面的新華公園裡,我看到一個穿著乾淨工作服的高個頭男人的背影,他手裡拎著的錄音機正播放著伴奏音樂,隨著伴奏音樂的節奏,他在痴迷地唱歌……

據雜貨店老闆說,「窮開心」找不到活兒幹的時候,就會到新華公園賣唱。

我想上前看看他,卻邁不開腳步。像一個害怕把童話打碎的小孩子,我終於沒有走向前去冒昧地表達出我對他的敬意。只是從那以後,無論搬到哪裡,我都會買一束花,並為自己放一段溫雅的樂曲。我甚至有些固執地認為,只有這樣,我才不窮!

但不知道在當下這樣的物價環境之下,這種「開心」,究竟還能保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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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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