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英时:方励之影响了一代人

作者: 曾慧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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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2016年06月07日讯】2012年4月14日,国际著名天体物理学家、中国民主和人权倡导者方励之长眠亚利桑纳州土桑(Tucson)东草地棕榈墓园,终年76岁。专程从洛杉矶前来告别精神导师的八九民运学生领袖王丹,在悼词上写着两行字“从北大到美国,您是我始终的导师;自思想到为人,我是您永远的学生。”王丹的悼词,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八九天安门一代人的心声。

2012年4月6日,方励之在亚利桑纳州土桑市猝逝,引起全世界各地、包括海峡两岸三地的科学家和各界人士的沉痛哀悼,方励之众多同事、学生和亲友,以及受他影响的一代人,纷纷写了感人的悼念文章。在这些文章的基础上,此书编辑委员会又向方励之生前海内外友人、尤其是人权和民主活动活跃人士征稿,从方励之对人权、民主、科学、教育和人文角度,来回忆与他的交往及生前事迹,汇集70多篇文稿编辑成书。

《方励之纪念文集》编辑高伐林表示,希望“人文卷”能像此前出版的“科学卷”一样,帮助读者了解方励之发挥一个科学家的本色,对人权和民主发展的贡献,他的人文才华,以及他如何从科学出发来影响中国的科技教育发展和社会政治改革,并为后人研究方励之、研究中国和世界近现代史、近现代科技史保留珍贵史料。

高伐林引述康德名言:“世界上只有两样东西是值得我们深深景仰的,一个是我们头上的灿烂星空,另一个是我们内心的崇高道德法则。”他认为这句话仿佛是给方励之“量身打造”,他恰巧就“深深景仰”这“两样东西”:多年来孜孜不倦地探索“头上的灿烂星空”,同时也按照内心所景仰的“崇高道德法则”,不畏艰险,推动中国的民主和人权进步。

历史学家余英时为《方励之纪念文集─人文卷》代序,并撰写“方励之的卓越成就”一文。他说:方先生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但是他毕生关怀的不仅是知识的“真”,而且也是社会的“善”。

河边加州大学教授、汉学家林培瑞在《方励之:八项美德》一文中说:“认识方先生24年,有几百种记忆,一篇短文难以尽述”,但他列举方励之的八项难忘印象:“挑选的标准有两个:一、出我意料之外;二、足以说明方先生性格的特点。”林培瑞列举的八项美德分别是:全然的真诚、对普通人的同情、机智、勇气、人权意识、独立思考、刚强、童心。“总的来说给我的印象是:聪明、诚实、幽默;而且语言,不管是说的还是写的,清晰到位、没有任何废话。”

方励之作为卓越的物理学家、深受学生爱戴的中国科技大学前副校长,1990年7月流亡美国,2012年4月6日客死异邦。林培瑞在纪念文章中,讲述方励之性格的八点特质,他认为他是个伟人,为中国做出关键性的贡献。1980年代,当方励之开始公开倡导民主和人权的时候,“人权”这个词在中国极其陌生和“敏感”,几乎没有人敢在公开场合上说出这两个字,更不用说像方励之那样提倡普世价值了。

然而,不到30年,在他谢世之际,根植于中国民间草根的“维权”运动已经广泛开展起来,中国的统治者似乎也无法阻挡维权运动的高涨。“权利”的概念很普遍,已经不“敏感”了。就算是最底层的人士,也开始懂得要求自己的“权利”。这么重大变化当然不是任何人单枪匹马的成果。然而,也可以说: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人的贡献比方励之更大。“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说方先生不仅聪明绝顶,心地纯善,而且是一伟大的人。”林培瑞说。

他最佩服方励之的“先知先觉”。他回忆,1990年,方励之还在美国使馆“避难”期间,《纽约书评》总编罗伯特‧西尔弗斯(Robert Silvers)向方励之邀稿,并请林培瑞翻译。方励之答应了,稿子送到林培瑞手里,他瞠目结舌,主题是1989年民主运动和六四大屠杀在中国,将来会被遗忘,因为中国共产党有套“遗忘术”。

林培瑞想,这怎么可能?令人发指的“六四”屠杀已经被全世界的媒体报导,余波犹新,怎么会很快被遗忘?方励之的理论根据是:1940年代王实味等人在延安,1956年“给党提意见”的百花齐放运动,1979年的民主墙运动,跟1989年学运要求都是如出一辙,可是每次运动都得从头再来。每一次,后来者对抗议运动的历史与前人的建树,所知有限,甚至一无所知。为什么?主要是因为中共那套能够抹杀历史的遗忘术,当局正在故伎重施,大有可能如其所愿。

林培瑞按下震惊,把方励之的文章翻译出来了,《纽约书评》也刊登了。现在回头去看,历史证明了方励之的预言。今天,许多中国年轻人只是模糊知道1989年发生什么事,而他们的“所知”常常也只是政府灌输给他们的极度扭曲的历史,在全世界写下人们对1989年“不可磨灭”的记忆时,唯独方励之在写遗忘问题。“这段经验,在我记忆中,能说明方励之的独立思考,就是上面说的八项美德之一”。

林培瑞批评有人认为方励之六四后应做烈士的论调,有人主张“不要神话方励之”,认为在1989年天安门学运中,方励之应该积极介入学生运动;大屠杀之后,方励之应该走出大使馆,和他的学生在一起。林培瑞为方励之辩护说,1989的学生运动是自发的,不是任何局外人“挑起”的,方励之不去天安门的原因,是怕他一旦去,当局会抓把柄,说运动是他发起的,这样就贬低了学生的自发性。同样道理,方励之也劝林培瑞,做为美国人,也不要去。

林培瑞提到,方励之在六四后上街,恐有生命危险。政府人士给他透露消息,说当局在研究怎样处理“方励之”时,曾经考虑安排“车祸”,李淑娴尤其担心丈夫的个人安全。

谈到方励之对当下中国有何意义?林培瑞指出,1973年5月,他第一次到中国,“人权”“民权”之类词汇根本看不到。1979年1月,第二次去,“权”字在民主墙上出现,但民间没有人敢用,是极端“敏感”的词语。但30年以后,“权”字在中国民间社会里相当普遍。不但出现许多“维权律师”,数百万下岗工人、房子被“拆”的都市居民、养老金不足的老人,甚至农村里受虐待的农民,都知道自己有“权”,这是很大变化,不能不提方励之的贡献。

方励之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应该怎么看?林培瑞问过余英时这个问题。身为当今世界最权威的中国历史学家,余英时强调他是从“历史学家的眼光”,高度评价方励之“在历史上已取得绝对不朽的地位”。

余英时指出,五四胡适、罗隆基等先驱推动了人权概念,同时许多知识分子都提倡“民主”。到了20世纪中叶,毛泽东的共产主义运动彻底中断了中国向往民主和人权的传统。因此,方励之在1980年代提出民主和人权,与其说是创新,不如说是继承了晚清到五四被中断的传统,只是方的勇气大多了,因为胡适、罗隆基是在较为自由的气氛中提出自己看法,方励之是顶着很大压力提出来。

余英时认为,方励之不但没有过时、被人遗忘,而且他的贡献一再加深。“我们不能想像,1980年代的方励之有多大的魅力,所到之处演讲人山人海,他影响了整个一代人,像王丹说的,整个八九一代人都是他教育出来的。”

林培瑞说,今天“方励之”三个字仍不能出现在中国官方媒体,大部分年轻人也没听说过他。对这一点,余英时把胡适跟方励之做了对比。他说胡适的名字在五四时期广为人知,到了毛时代被彻底抹杀,但到世纪末又恢复了,现在知识界又享有特殊地位。

方励之的名誉将来会不会跟胡适一样在公共舆论恢复?余英时认为有可能,林培瑞也认为很可能。这是因为方励之提出的概念是普世的,普世真理、普世价值,在20世纪末已经变成全球价值取向。方励之喜欢说:“我研究的是物理,不是中国物理,爱因斯坦研究的也不是犹太物理。难道有中国特色的民主和人权吗?”

林培瑞强调,方励之这种思想突破是很深刻的,比一般拥护共产党和一般反对共产党的声音都深刻一层。“我相信将来的中国历史会承认这一点”。

 1986年12月29日“八六”学潮期间,记者曾慧燕在安徽合肥中国科技大学校长办公室独家访问方励之,第二天,他就失去自由。(温元凯摄影/资料照片)
1986年12月29日“八六”学潮期间,记者曾慧燕在安徽合肥中国科技大学校长办公室独家访问方励之,第二天,他就失去自由。(温元凯摄影/资料照片)
1986年12月29日,方励之在中国科技大学校长办公室接受记者曾慧燕专访,第二天他就被迫离开科大,所以他说:“曾慧燕给我照的几张相,成了我在科技大学最后24小时的纪录。”也是后来他失去自由,外界用得最多的一张照片。(记者曾慧燕摄影/资料照片)
1986年12月29日,方励之在中国科技大学校长办公室接受记者曾慧燕专访,第二天他就被迫离开科大,所以他说:“曾慧燕给我照的几张相,成了我在科技大学最后24小时的纪录。”也是后来他失去自由,外界用得最多的一张照片。(记者曾慧燕摄影/资料照片)
余英时说:“我们不能想像,1980年代的方励之有多大的魅力,所到之处演讲人山人海,他影响了整个一代人。像王丹说的,整个八九一代人都是他教育出来的。”图为1988年5月4日方励之在北京大学校园演讲的场面。(周湘提供)
余英时说:“我们不能想像,1980年代的方励之有多大的魅力,所到之处演讲人山人海,他影响了整个一代人。像王丹说的,整个八九一代人都是他教育出来的。”图为1988年5月4日方励之在北京大学校园演讲的场面。(周湘提供)

责任编辑:方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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