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余杰:什麼樣的作家會被歷史感激?

——讀王開岭《跟隨勇敢的心》
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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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9月16日訊】元旦的夜晚,我一邊聽中央電視台轉播的維也納新年音樂會,一邊讀王開岭的新作《跟隨勇敢的心》。王開岭在這本書中講述了一些偉大的心靈、一些偉大的著作,這些偉大的心靈和著作像星辰一樣照亮我們,像火焰一樣溫暖我們,「他們是銳角,暗夜中最嘹亮和驚險的『銳角』。像矛刺、像號筒、像鋼釘、像蒺藜,鋒芒所向、劍氣所指,無不是黑夜中最黑、最毒、最凶、最險的東西……他們是詩人,是作家,更是鬥士和良心;是知識分子,更是真正的愛國者和人道者。」我被打動了,我覺得書中的文字仿佛在與音樂會中最動人的交響樂一起呼應、傾訴、回旋和吶喊,與金色大廳一起閃爍和榮耀。《跟隨勇敢的心》副題為「我最難忘的讀書之旅」,而我一直以為,了解一個知識分子在閱讀什麼樣的書籍、在咀嚼什麼樣的精神糧食,就可以洞察他擁有一顆什麼樣的心靈。這一次,王開岭沒有讓我失望。

當許多中國文化人都在煞有其事地呼喚「有體系」的、「原創」的「思想」的時候,王開岭卻通過講述索爾仁尼琴、奧威爾、加繆、伯爾、克里瑪等作家的故事,告訴我們這樣的一個事實:今天中國最匱乏的並不是貌似高深的「思想」和「學術」,而是直面現實、言說真相的良知與勇氣。說出「常識」並不需要多麼深奧的思想,卻需要開罪於權力者的勇敢。對於那些「勇敢的心」,王開岭選擇的是跟隨而不是迴避,是景仰而不是拒絕,是讚美而不是嘲笑。然而,今天大多數中國作家卻已經淪落為《皇帝的新裝》裡的弄臣和小丑。在我們的書籍、報刊、電視和網絡上,充斥著滔滔洪水般的假話、謊話、套話、空話、歌頌的話、獻媚的話、言不由衷的話、自相矛盾的話和自欺欺人的話。連提倡說真話的巴金老人也並沒有說出多少真話,更何況那些以「躲避崇高」自詡的後輩呢?多年在一間陰冷的地下室中讀書和寫作的王開岭,卻正告這些在現實生活中左右逢源、名利雙收的文化人說:如果沒有一顆勇敢的心,你們就不可能被歷史所記住、被歷史所感激。一個多世紀以來,我們經歷了與俄羅斯一樣深重的苦難,我們卻沒有誕生一個我們自己的索爾仁尼琴。在面對那無邊的苦難時,陀思妥耶夫斯基首先想到的是「我是否配得上承擔這種苦難?」而「龍的傳人」們卻在揣摩「如何坐穩這奴才的位置?」

是做「深水魚」,還是做「淺水魚」?是在黑夜中尋找光明,還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索爾仁尼琴把自己比喻為一條「深水魚」、一頭固執地去頂橡樹的「牛犢」。黑暗是存在的,然而最可怕的並非黑暗,最可怕的是習慣黑暗並歌頌黑暗;鐐銬就在身上,然而鐐銬並非最痛苦的折磨,最痛苦的折磨是什麼呢?「不能浮出水面,不能公開發表作品,不能用一支筆去影響周圍的生活,尤其不能去影響成長中的青年一代——而是把他們白白拱送給敵人去毒化、去『培養』——這是包括索爾仁尼琴在內的『深水魚』們每天都遭受著的炙烤和煎迫。他們幾乎聽得見靈魂在冒煙的焦糊味……」有多少中國作家會感受到這樣揪心的痛苦呢?「多乎哉?不多矣。」在同樣的絕望中,中國詩人食指寫下了《魚兒三部曲》,其中有如下幾句——「當魚兒完全失去了希望才看清了身邊猙獰的網繩春天在哪兒啊,它含著眼淚重又開始了冰層下的旅程。」

食指瘋了,索爾仁尼琴卻目睹了帝國的崩潰。當聖火復活的時候,黑暗只好倉惶逃遁。石映照在《蘇俄流亡者的復活》一文中寫道:「俄羅斯為什麼這麼黑暗?現代極權統治如何輕易地就毀滅了這麼偉大的國度?作為觀光客的羅曼.羅蘭說不清楚,研究權力異端的茨威格也說不清楚,它需要一批來自這個國度的真的勇士和警世者的努力,《日瓦戈醫生》這樣做了,索爾仁琴尼的《古拉格群島》緊隨其後,然後還有扎米亞京,他的流亡成果是《我們》。」確實,自由只屬於那些有勇氣追求自由和捍衛自由的人,自由從來不會自動降臨到那些企圖「守株待兔」的人身邊。當年,在克格勃特務們陰毒的目光下,索爾仁尼琴義無反顧地宣稱道:「我不屬於我自己,我的文學命運也不屬於我個人的文學命運,而是所有那千百萬人的命運,他們沒來得及寫完、低聲說完、用喑啞的聲音訴完監獄裡的命運,和自己過於遲了的勞改營中的發現。」是的,他的筆就是一把鐵鍬,撬動了帝國用花崗石建造的基座。

在《跟隨勇敢的心》中,若隱若現地存在著這樣的一個主題——「你是怎麼熬過來的」。這個主題是由一個小故事引發的:蘇聯東歐的專制制度崩潰之後,在加拿大一所大學的課堂上,有人就當年的「布拉格之春」詢問一位捷克流亡者的女兒,好奇的局外人大概想知道,這二十年的光陰大多數捷克人是怎樣熬過來的?這位平時嘻嘻哈哈、性格活潑的女生先是一陣沉默,然後突然失聲痛哭。這哭聲引起了遠在萬里之外的王開岭的思索:是的,「你是怎麼熬過來的」既是一道同貧困、飢餓、監視和各種威脅打交道的嚴峻生存課題,更是一記人格、尊嚴、良知面臨詰問與挑戰的精神性質疑,因為它還有另一層潛台詞:「那時,你在幹什麼?」這是一場無法回避的問答。正像文革結束後,每一個知識分子都面臨的慶幸與尷尬:除了「受苦」,你還干了什麼?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問題——無論是加繆《鼠疫》中那些僥幸的幸存者,還是奧威爾《一九八四》中生活在「老大哥」陰影下的人們;無論是寫下了《不合時宜的思想》的高爾基,還是寫下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昆德拉…

與「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密切關聯的另一個問題是「你為什麼留在祖國」。王開岭認為,對該問題作出了「最有力和最讓人信服的回答」的是捷克作家克里瑪。克里瑪是這樣說的:「我可以重復向她解釋:因為這是我的祖國,因為在這裡有我的朋友,我需要他們正如他們需要我一樣。因為這裡的人們和我講的是同一種語言,更因為我愿意繼續寫下去,作為一位作家更意味著緊密關注人民的命運,不能漠視它,應該為那些不能為自己辯護的人辯護……對國外能享有的那種自由生活,因為我並沒有參與創造它,因此也不能讓我感到滿足和幸福,正如我不可能感受到他們國家的悲哀一樣……我還可以對她說,我喜歡在布拉格大街的鵝卵石上漫步,那街名讓我想起這座城市的古老歷史,我熟悉並理解它的歷史……」正如丹東所說的「我不可能把祖國放在鞋底帶走」,克里瑪選擇了留下,並承擔由此帶來的一切後果。以勇氣為寫作的源泉,以信仰為生命的支柱,他不懼怕更為艱難的「內心的流亡」。克里瑪不願意离開,是因為愛;他不願意說謊,也是因為愛——愛街道上的鵝卵石,更愛走在鵝卵石上的每一個堅忍不拔的同胞。對此,王開岭評論說:「『因為我沒有參與創造它』,這是最令我感動的。也就是說,之所以選擇留守而非流亡,就因為『我』想親手參與自己國家的『創造』,之所以沒有率先踏上自由之路,就因為『我』有一個夢想:要把生命和信仰的種子,最直接地埋植在這塊土地上,要親眼看到貧瘠的它是怎樣一點點升起自由、尊嚴和力量……就像一位農夫,只有吃到親手栽的蔬菜、親手烤的麵包,他才會欣慰而笑,才會獲得價值和意義,才會真正地器重自己。」讓人欣慰的是,克里瑪和哈維爾都迎來了這一天,自由像陽光一樣撫摸著他們皺紋深深的臉龐,「親手創造」的幸福充溢著他們的心房。他們用生活和寫作證實了人身上存在的高貴性,他們用生活和寫作申明了一個永恒的信念:雖然不是每一個農夫都能夠吃到自己種植的香噴噴的糧食,但是收獲的那天最終會來臨,你的朋友、親人和子孫都將享受到你的福蔭。他們都會對你的勞動和奉獻充滿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我愿意與王開岭一樣,成為那些勇敢的心的不悔的跟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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