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治國:長入歷史的年月(三)

黨治國

【大紀元4月6日訊】四、傷心三字「貧」、「愚」、「妄」

毛澤東說:「窮則思變,要幹,要革命。」這裡的「幹」指的是生產性勞動。而一旦社會由和平陷入動亂,通過「革命」擺脫貧窮就遠較勞動致富來得迅速而有效。「革命」在近代中國的意義就是造反,就是取而代之,就是無法無天。從陳勝、吳廣、劉邦、項羽至今,2200年來這種「革命」已經深入中國那些失意者和窮人們的心靈。作者如實地為我們描寫了「文革」前後農民的窮苦生活。周慶福、鄧鎖、馮三保的貧窮可憐上面已見一斑。參加紅總部的閻福來家和牛家兄弟同樣貧窮可憐。

介紹周慶福到馮老太家當上門女婿的閻福來家裡「窮得叮口當響」,只好入贅到東楊村的夏連山家和夏玉桂結了婚。「不久,夏連山老兩口先後過世,閻福來十幾里外的家中,父親在貧病交加中死去,剩下母親和十來歲的弟弟福成,日子苦不堪言,閻福來就做玉桂的思想工作,把母親和弟弟接來在一起相依為命。」他和周慶福一起天不明就到二三十里外的東山打柴,全靠一付扁擔挑。若問他們為什麼不買一輛架子車?作者告訴我們:「一輛架子車值一百來元哩。對於一年到頭從生產隊分不到一分錢,還當透支戶欠生產隊賬的周慶福和閻福來而言,那簡直是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可望而不可及。」閻福來兄弟參加紅總部,朦朧中以為這就「革命」了,而「革命」就有脫貧的希望。福成在試制炸彈時爆炸身亡,福來炸傷一條腿,注定要落個殘廢了。更悲慘的命運在等待著他們。

東楊村東面的溝坡裡住著牛二蠻、三蠻兄弟兩家。他們不願搬到東楊村,就圖個「偷」字方便。

在農業社、公社化時代,農村為數不少社員都染上了小偷小摸的毛病。「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不偷不逮(順手牽羊),餓死活該。」「外國有個加拿大,中國是個大家拿。」這便是當時農村的真實寫照。住在村外這溝坡裡進行小偷小摸,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每當夜深人靜,除了天上的星月耳邊的清風,就是滿坡地裡的莊稼和柿子樹。柿子可以任你去摘,谷穗和玉米棒子可以任你去掐去扳,白蘿蔔紅蘿蔔可以任你去拔,洋芋可以任你去刨。這樣從生產隊大田偷偷拿回家的,比從生產隊正式分到的不知多多少倍數。在那一年到頭僅能從生產隊分到半年糧的日子裡,這麼肥厚的營生,誰也不忍心捨棄。所以牛二蠻和牛三蠻兩家被「好處」誘惑住,在溝坡裡住著。

一個秋天的月夜裡,二蠻的老婆柳芹「偷」包谷時被支書同振東抓了個正著。為怕掛著「盜賊」的牌子遊街,柳芹「自願」把身體獻給黨支書,從此卻如同領到了偷莊稼的許可證,而同振東也明目張膽到白晝公然宣淫。當牛家兩兄弟終於有一天親眼看到支書正在糟蹋柳芹時,手持木桄桄的二蠻,競嚇得不敢吭聲。直到社教運動中同振東下了台,牛三蠻才敢揭發他霸奸柳芹的醜事。在貧窮和無權的折磨下,僅僅為了「做賊」的權利,三個人格被輾作三份屈辱。但是他們心中埋下的仇恨使牛三蠻後來成為紅總部堅決的武衛隊員。他參加紅總部是因為同振東參加了造總司並當上了東楊村的造反隊長。三蠻要和同振東對著幹,他要造同振東的反。同振東後來藉機謀殺了牛三蠻。柳芹也在傷痛和屈辱中上吊自殺了。

貧窮是社會動盪的重要因素,是「文化大革命」能夠發動起來的經濟原因。孔子所說的「君子固窮」,一般人哪裡做得到,於是窮困成了一切非分之想的沃土。但是在一個政權穩固的時代要起來造反,除了需要愚昧為貧窮壯膽,還要有權力的依仗。造總司和紅總部的武鬥各自依仗的是躲在背後的當權者的放縱和支持。紅總部的政委馬明給他的武鬥隊員們打氣說:

「毛主席號召解放軍支左,縣武裝部經過一番調查研究,就公開表態支持我們紅總部。後來上面有人批評他們支錯了,他們不敢公開支持我們,暗地裡還是支持我們的。上一次我們一些人到縣武裝部去借槍支彈藥,他們雖然不敢明給我們,那位廖參謀卻把我們的人領到後院,腳在地上跺著說:『這兒沒有槍!這兒沒有槍!』我們的人拿橛頭把那片地挖開,果然下面埋著許多槍。這不是明明地給我們送槍麼?」

「哈哈哈!」

大家開心地大笑起來,滿場歡躍。

「文革」中的「四大」(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批判、鬥爭、武鬥,都逃不出當權勢力允許的範圍和有效的控制。當時雖曾一再批判群眾中的「無政府主義思潮」,但真正可怕的卻不是「思潮」,而是當權者設計的無政府空城計的陷阱在導民為非,陷民入罪。這是又一次「引蛇出洞」。不過1957年的「引蛇出洞」是讓知識分子行使憲法規定的言論自由和批評政府的自由,「文革」中的「引蛇出洞」卻是引誘無知的愚民去幹以身試法的造反遊戲。一旦運動收口,周衛東、馬明他們還不是甕中之鱉,打殺他們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可憐這些精力充沛血氣方剛善良正派的老百姓,他們不光不懂得罪與非罪的界限,更無從知道中國傳統社會的政治從來就是陷阱密佈的陰謀政治。

但只要人們還保留著善良的本性,貧窮加愚昧所造成的破壞和災難還是有限的。推波助瀾,足以陷社會於萬劫不復的人間地獄的是那個「妄」字,是融化在血液中的妄誕和悖謬。這種妄誕和悖謬不但要把所有的錯誤推向極端使之變成災難,而且還要把一切正確也推向極端使之變為錯誤。我們看一看周衛東是怎樣被毫無緣由地推向「敵人」境地的。

「地主分子」馮光軒的兒子馮三保駕牛磨地時因強牛使性亂躥,毀了十來棵包谷苗,被駐隊幹部趙國梁作為階級敵人的破壞活動抓住不放,組織群眾批鬥馮三保。「在他的引導和帶動下,會場上發言的人一個比一個深刻,一個比一個調子高,把馮三保的罪行上綱上線越說越嚴重。」

趙國梁聽著聽著,覺得還不夠味。他要把群眾的鬥爭情緒煽得更高,要把馮三保的反動程度說得更令人驚駭,便走到台前聲色俱厲地說:「馮三保的罪行遠遠不止這些!他還日思夜想地盼望蔣介石反攻大陸,盼望美帝國主義包圍中華人民共和國顛覆中華人民共和國!」

勞累了一天的男女社員,被這階級鬥爭的烈火把疲勞燒得一乾二淨,發言爭先恐後,口號聲震夜空。而且發言的人一個比一個激烈,打擊的面越來越廣:

「馮三保這罪行不會是他一個人幹的,肯定有黑後台有同謀。他大馮光軒是地主分子,心中對社會主義對共產黨有刻骨的仇恨。所以馮三保幹這反動勾當,肯定有他那反動老子作指使!……」「天下烏鴉一般黑。地富反壞右一切牛鬼蛇神都是黑心腸。以後開會無論批鬥他們中間的哪一個,他們那些全伙人都得站在台前陪樁,接受教育!」

「對那一夥人必須進一步加強無產階級專政和群眾監督勞動改造,要叫他們每天打掃村道!」

…………

結果,趙國梁宣佈以後作陪樁和掃村道的人名單,大大超過了戴地富反壞右帽子的範圍,把馮三保、周慶福等人也列進去了。周慶福急忙站起申辯:「我沒戴任何帽子,不屬於地富反壞右分子,不是專政對像」

「不用狡辯!你是前科犯,犯就是犯人,就是專政對象!」趙國梁一錘定音。「我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周慶福還想作最後一搏。

「地富反壞右的罪行,有許多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老賬新賬一起算!」

從此,批鬥會上當陪樁的牛鬼蛇神行列中就有周慶福,在打掃村道的牛鬼蛇神群中有周慶福,在水利工地上被監督著進行勞動改造的牛鬼蛇神們當中也有周慶福。

趙國良熱衷於把別人踩在腳底下,我們可以理解。但「可以理解」絕非可以原諒。我們「理解」在「階級鬥爭為綱」的惡雲翻滾中,趙國梁作為一個吃政治飯的政府工作人員,為了向上爬,他就要使自身的動物性向下延伸惡化他的人性使之蛻變為徹頭徹尾的魔性。僅僅通過他組織煽動的這場批鬥會,人們便「可以理解」他是一個地道的惡人和魔鬼。沒有人強迫他這麼做,僅僅是他人性中的惡在膨脹。

難以理解的是那些「勞累了一天的男女社員」,也都「發言爭先恐後,口號聲震夜空」。他們出於什麼動機,又有誰給了他們什麼應允,使他們表現得如此充滿了惡毒的意向?有人把中國人的這種表現叫做「集體無意識」,認為這「無意識」的一群可以被引導去幹任何事情。但能否舉出一個事例,「無意識」的群體被引導到高尚的道德境界?而且這種具有破壞性的「無意識」為什麼就中國的老百姓2000多年來表現得那麼突出和不可救藥?僅僅用愚昧無知是不能解釋的。當蔣玉霞的兩個孩子大闖和小黑被造總司武衛隊誤打慘死後,紅總部的人極大地幸災樂禍了一番,他們對無辜的孩子的生命竟沒有一絲的同情憐憫,潛藏在人們意識深處隨時都會表露出來的荒謬的妄念究竟是什麼?

退休老教師馮承耀的表現也令人百思不解,他已經平安「到站」,而且孤身一人,卻熱心地要油印散發「文革」中滿天飛的「北京來電」之類的傳單。他早知文字獄和言者有罪的厲害,生性小心謹慎,卻偏要借個喪事之類的機會舞文弄墨,賣弄幾句酸腐的文章。一個從「舊社會」過來真正「改造好了」的老學究,他的殘年餘生就是要徹底消滅自己的獨立思想、個性和人格。他那可憐巴巴的形象人們並不陌生。

朝陽還沒有從東山頂上露臉,它的第一縷紅光還沒有照到東楊村南邊不遠處的小土崗上,而這個獨莊院落的單身主人已經起床了。現在雖然沒在學校裡住不跟學生們一起上早操,他還是跟以往一樣早早起床,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他這個單身漢生活內容並不單調,倒還是很充實哩。除了有時候參加生產隊的集體勞動以外,一個是拾糞,一個是忙於搞運動。對於拾糞他有自己的認識,覺得幹這最髒的活兒能改造自己頭腦裡的資產階級世界觀。而且他看過林副統帥一篇講話,說一筐糞是往集體的大田裡上還是往自留地裡上,這是走社會主義道路還是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問題。嗯,還是副統帥頭腦敏銳無產階級覺悟高,把這一筐糞的問題提到了這樣的高度!我馮承耀拾糞決不是為了上自己那片自留地,而是為了改造思想。所以他每拾一筐糞,總是就近倒在生產隊的糞堆上,或是撒在生產隊的大田裡。而且他在倒糞撒糞的時候,總是要選身旁沒有別人的時候。要是身旁有別人,那不是有意讓別人看的嗎?不是有意沽名釣譽嗎?那不是他馮承耀拾糞的本意和目的,他要默默無聞地幹,默默無聞地改造自己的思想。

對於投入文化大革命運動,他也有自己的投入法。他覺得自己作為國家幹部人民教師,拿國家的工資(雖然因武鬥混亂幾個月領不到工資了,但他知道以後國家是會給補發的),要是不投身文化大革命當個逍遙派,實在問心有愧良心不安。於是他自造了一個不沾染派性的投入辦法每日只轉抄、油印從全國各個渠道紛至沓來的中央首長講話、北京來訊、外地快訊等等,拿到本村本鎮和附近的村落裡去張貼散發。學校儘管癱瘓了,但紙張墨汁油印機還是有人管著,可以領可以借,這給馮承耀的活動提供了充足的物質保證。在抄寫那些傳單的時候,他內心還存在著一個自私的想法借這練練毛筆字也是好事嘛。就這點自私心理,他也是控制著穩秘著,不讓它有所發展,因為要「斗私批修」、「狠鬥私字一閃念」嘛。他往外張貼的宣傳品都不署自己的姓名,而署成「關心國家大事司令部」,或者把「司令部」幾個字換成「大隊」、「縱隊」、「戰鬥隊」等等。儘管名稱繁多,看起來熱鬧紅火,其實只是他馮承耀光桿一身而已。

這是一個行規步矩徹底奴化了的文化人形象,和那些油嘴滑舌諂媚的文人表現雖異,骨子裡卻是一樣可憐。他們頭腦裡的「妄念」是企盼著主人的一句「你不錯」,但他們的表現卻連主子也感到厭煩。正因為如此,馮承耀反而成為作者塑造最為成功的一個典型形象。

最得心應手悠哉游哉的就數同振東了。他充分利用村黨支部書記所擁有的權勢,在全國範圍飢餓難挨的「困難時期」獨能山吃海喝,把集體的財產看得如同他個人的財產一樣。他還把每個有求於他的年輕而又稍有姿色的婦女都看做他的老婆。「社教運動」中他成了下台的「四不清」幹部被開除黨籍,他自然不服輸。為了東山再起,「文革」他參加了造反組織,成了村上造反隊的大隊長。但他憑自己的政治經驗,卻不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絕不插手武鬥。雖然他在半夜三更人不知鬼不覺地謀殺了曾經揭發過他的牛三蠻,但時過境遷,只要他不說,誰又能偵破這個無頭迷案?縣革委會成立後,造反派的武衛大隊長周衛東槍斃了,紅總部武衛大隊的政委馬明在監獄中發瘋了。兩派武鬥人員和良民百姓死傷了那麼多人,獨有他周振東卻沒有損失一根毫毛,還當了東楊村的革委會主任。他既關心為周衛東搬屍安葬,又為鄧鎖說成了一房媳婦,還親自為夫妻都殘廢的鄧鎖家絞水以示關懷。同振東真是左右逢源,應付裕如,談笑生風。看來只要他順此前行,恢復黨籍只在指顧之間。他的一言一行全是為了個人利益,他只是善於利用社會和情勢給他提供的機會罷了。誰又能說他是一個壞人呢?退一步講,如果現行體制沒有給他這位支部書記那些個特殊的權力,他想多吃多佔也不可能,那麼多女人也不可能就奔著他同振東「送貨上門」。他的魔性不過是他處身其中的「社會關係的總和」罷了。他所做的最壞的事情不過就是損人利己,另外還做一些小有利於人而大有利於己的事情。從小說中還看不到他做了什麼損人不利己的陰損事。

周振東是一個比較清醒的利己主義者,只要有良好的制度和健全的法律及監督體系,這樣的人並不可怕,他的利己動機完全能夠限定在法律容許的範圍內。只要侵犯公眾利益和他人權利的行為必然受到懲罰,利己主義者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所謂權利,它的實質乃是自己和他人權利的界限。只有明確了這個界限,一個人才能談到維護自己的權利並尊重他人的權利。沒有明確界限的權利是抽像的權利。權利抽像化導致一部分人權力的無限膨脹和對於普遍權利的肆意侵奪。而這就是附著在許多中國人頭腦中比之利己主義更加荒唐的妄念。這種妄念的核心仍然是專制主義和奴隸主義。當他處在無權地位,他崇拜當權者的無限權力,視自身為附首貼耳的奴才,為非人的蟲豸。為什麼那麼多人虛心下氣地要為當權者大唱頌歌,儘管他那蹩腳的讚歌不會給他帶來任何獎賞?為什麼那麼多人只要看到了權勢者的眼色就會兇惡地撲向任何無辜者,儘管他對被捕獵的對象一無所知而且他的「無情鬥爭」也不會得到任何獎賞,而如果他置身事外也不會有人找他「算帳」?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圍觀街頭的罪惡,欣賞他人的痛苦不幸,甚至對於「9.11」發生在美國的反人類恐怖事件也有那麼多人公然表示陰損的幸災樂禍?

這種妄念使人但逢適合的空氣和土壤就會輕易地成為反人類的恨世主義者。被這種妄念控制的人一旦掌握了某些權力,就把自己當成了奴隸總管,就會無限地侵奪弱勢者的一切權利。這種妄念仇視一切秩序、公正、平等和民主的制度;他們推崇強權就是公理,因而仇視真理、科學和獨立思想。試問馮承耀的信封上貼的兩張郵票,肩扛刺刀的解放軍紀念郵票貼在有毛澤東像的郵票上下還是左右和你郵局的人有什麼相干,為什麼硬要捏造一個「刺刀對準毛主席」的「反革命」罪名必欲置馮承耀於死地?

如果沒有這一類妄念作祟,就不會有上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那一系列荒唐蓋世的運動和慘絕人寰的後果,就不會使這一切直到21世紀初還得不到徹底的批判和清理。

我們關於自由、民主、人權的理念比之歐美國家落後了300多年。這當然不是說中國需要300多年才能有人家今天的理念,而是說,中國人如今的人文理念比歐美300多年前的許多基本理念還要落後。這顯然是最大的最令人焦心的問題。徹底清理「文革」遺產,並利用這些中國獨有的資源進行深刻的反思,才有可能使我們在21世紀的一百年間,消除對於世界發達國家300年的差距,而加入全人類共建的和諧的「地球村」。只有這時,姜子揚先生的大作才真正講的是「那年那月」的過去了的故事。

──《觀察》首發(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相關新聞
中國文字、預言與神傳文化(一)
歷史故事:孔距心知罪
小提琴家夏漢領銜 巨星三重奏將首度訪台
金銘:反共無罪 反暴救國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