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奇莊 趙軍民 王衛星:1968年的反人類大慘案(一)

史實首次公開-河北邱縣「抓國民黨」大慘案(上)

田奇莊 趙軍民 王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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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3月10日訊】楔子

1968年,河北省邱縣「革命委員會」、「三代會(所謂工人、農民、學生代表的造反組織)」頭頭一手製造了慘絕人寰的「抓國民黨」大冤案。從當年元月到1969年3月,只有12萬人的邱縣有3835人被打成「國民黨」。523戶被抄家,1316人被打傷致殘,734人被嚴刑迫害致死,受株連群眾達數萬人。邱縣建黨以來六任書記、七任縣長被誣陷為「國民黨員」。縣直局級幹部80%、公社幹部70%、農村主要幹部50%被打成「國民黨」。邱縣境內「白天路上行人少,晚上處處聞哭聲,專政組里棍棒舞,何處不是動肉刑!」成為血雨腥風的人間地獄。(引自《邱縣地方志》)

邱縣三代會壞頭頭私設監獄、公堂、專政組二百五十處,使用了比法西斯還法西斯的酷刑:老虎凳、沸水澆頭、火燒陰道、點天燈、剖腹、挖心、割肉剔骨、捅陰道、剪奶頭、剪手指腳趾、牆上釘人、活扒皮、割生殖器等四百多種。致使受害者精神失常、五官變形、四肢癱瘓、五臟損毀、傷筋斷骨、家破人亡。(引自人民日報社《群眾來信摘編》第五六六期)

1977年12月19日,胡耀邦正式到中組部上班,召開了第一次全部工作人員大會。在會上他說,案件多的一時難以說得清。他說光是人人熟知的「文革」期間的重大案件,諸如天安門事件、「六十一人」問題、內蒙古「內人黨」問題、東北的所謂「叛徒集團」問題、新疆馬明方等的所謂「叛徒集團」問題、河北邱縣的「國民黨」大案、為劉少奇鳴冤叫屈和「惡毒攻擊偉大領袖」、「惡毒攻擊林副統帥」而被殺頭的「現行反革命」案件,等等,究竟有多少受害者,誰也說不清。(參見戴煌《胡耀邦與平反冤假錯案》)

1979年3月16日至30日。李先念、余秋里、胡耀邦、王任重、宋任窮5位中央領導參加,聽取了河北省革委劉子厚、江一真關於邱縣慘案的匯報。華國鋒主席接見了與會全體成員,並形成《河北會議紀要》(簡稱紀要)。在1979年3月中央辦公廳下發《紀要》中明確指出:「邱縣抓『國民黨』案是當時趙玉春等少數幾個人積極追隨林彪、『四人幫』進行篡黨奪權的陰謀活動……製造了一起大假案、大冤案……省委的三號文件,把邱縣抓『國民黨』案定為清隊擴大化的錯誤,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是不對的。對主要責任者的處理也是偏輕的,應予以改正。省委認識遲,改正晚是有責任的」(1982年1月15日,省革委決定撤銷三號文件)。3月30日華國鋒在《紀要》上批示:「此件已經中央批准。」(引自《邱縣地方志》)

1968年邱縣發生的抓「國民黨」大冤案,其刑訊逼供之凶狠殘忍、滅絕人性亙古罕有。如今此事已過去近四十年,然而對於為什麼能發生如此駭人聽聞的慘劇,卻沒人進行深入調查研究,更談不上提出可供借鑑的學術觀點。筆者準備動筆的一年多時間,曾經問過數以百計的邯鄲人:對文革期間的邱縣抓國民黨案知道多少?對像有各級政府官員、網絡寫手、大學教師學生、以及社會名流。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對此一無所知,有人僅僅略知一二,根本不知道事情真相,更談不上任何反思。

作為邯鄲文化人,我們認為挖掘並寫出這段歷史是我們的責任。從2005年開始我們多次來到邱縣採訪。單從縣城來看,即使在邯鄲本地也顯得頗為落後。縣政府四層辦公小樓破舊不堪,至於農村建築就用不著多說了。費了一番心思找到一些當事人和知情者,他們卻出於種種顧慮諱莫如深。對此我們也能夠理解:挨打,被批鬥總不是什麼光彩事,事情已經得到平反昭雪,政策得到落實。重揭已經癒合的瘡疤不好受,何況當事雙方後代大都能和睦相處,有的甚至已經結了兒女親家。

還有一個必須面對的現實。目前在邱縣掌權的官員中,有不少當年整人者與受害者後代。大家都承認這是個人努力的結果,並不包含其它因素。在這樣的背景下,對於那些還要世世代代繼續相處的人們來說,不願重提這場慘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當筆者把挖掘記述邱縣慘案的想法說出後,無論是邯鄲人還是外地人都表示,非常有必要。大家一致認為,這樣的歷史不該忘記,應當讓更多人知道。如果連這麼沉痛的教訓都不汲取,社會就不可能進步。

邱縣事件發生在1968年。到目前為止,除了《邱縣誌》對此有簡明記述外,筆者尚未見到官方和學者對此事件的研究。筆者認為這既不是對歷史負責,也不是對社會負責。事實上,這段歷史已經被湮沒,接近消逝了。最近,在政府辦的《邯鄲論壇》網站,有人公開提出對文革要一分為二,要承認文革推動歷史的積極作用。儘管受到不少網友批評,但支持此觀點的人並不少,這越發證明了進行這項工作的重要性。

古人云,欲亡其國,先亡其史。不知道自己歷史的民族,就如同失憶者一樣,會成為無根的飄萍。只能依附於他人的歷史文化,失去民族的本性。

人的起碼智慧是不在相同的地方第二次摔跤,尤其是不能在摔得鼻青臉腫的地方繼續摔跤。所謂以史為鑑,就是要搞清楚歷史,查明原因,少犯或不犯同類錯誤。只有汲取歷史教訓的民族才能進步,只有牢記自身災難的民族才可能免除災難。

重提邱縣慘案,並不是要揭誰的瘡疤,也不是與哪些人過不去。我們與所有當事人沒有絲毫恩怨,之所以這樣做,只有一個目的:通過對這場慘劇的重新認識汲取教訓,尋找導致這場慘劇的真正原因,避免類似慘案再度發生!

歷史正在被大家遺忘,不敢正視歷史恥辱的人不會進步。更可怕的是:如果我們找不到病根,不能對症下藥加以預防,當年的悲劇完全可能重演。到那時,每個人都可能成為受害者。

一、翻開塵封的歷史舊頁

魔瓶被打開了

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最擅於借時以逞。1967年,邱縣武裝部副部長,十五歲參加革命的趙玉春登上了邱縣革委會主任的寶座。縣委幹事,造反派頭頭惠志廣當上了邱縣三代會主任。新官上任要點三把火,兩個自認為懷才不遇長期受壓抑的人,終於掌握了決定邱縣十幾萬人命運的權柄,他們當然要好好施展一番,尤其要讓當年壓制自己的人好好嘗嘗被壓制的滋味。自此,邱縣拉開了血雨腥風的序幕。

一本民國時期的縣誌成為抓國民黨事件的導火索。縣誌上有這樣的記載:縣中學校長劉雷曾是「國民黨縣教育委員會委員」。革命造反派們認定,國民黨的縣教育委員會委員,就是當然的國民黨員!劉雷是國民黨,他的兒子劉一心必定是國民黨!劉一心解放後長期擔任著邱縣縣委書記(1952~1958年任中共邱縣縣委書記,時任河北省醫科大學第二附屬醫院黨委書記)!趙玉春等人由此判斷,劉一心就是國民黨在邱縣的總後台。他在掌握邱縣大權期間,必然會發展地下國民黨組織!

有了這樣「雞生蛋,蛋變雞,雞再生蛋,蛋再變雞」的理論,革命委員會的頭頭們欣喜若狂,如果邱縣能查出龐大的地下國民黨組織,無異於在全國放了一顆衛星。一旦成功,縣革命委員會成員都將成為耀眼的政治明星,必然會乘「直升飛機」登上黨和國家各級領導崗位。慾望之火熊熊燃燒,他們恨不得將所有設想立即變為現實。經過緊張的謀劃,他們開始下手了。

1967年7月,縣革委研究貫徹6月28日中共中央關於抓「叛徒」問題的通知時,縣革委會主任趙玉春讓縣革委常委陳××當抓叛徒隊長。

陳××時任縣郵電局副局長,歷史上曾兩次被捕,他害怕抓叛徒抓到自己頭上,同時對原縣委書記劉一心任職期間不重用自己懷恨在心。便提出「貫徹中央指示不能死搬硬套,要結合邱縣具體情況,邱縣黑勢力還是主要的,根子是劉一心,於好山是黑干將。劉一心是個總代表人物,把他揪回來就解決問題了。」

趙玉春表態說:「好!你是邱縣的活字典,聽你的,你組織幾個人整他的材料」。

陳××馬上組織「三老」(陳××、石××、張××)出主意,組織「三少」(惠廣志、石××、石××)編材料。陳×× 說:「舊縣誌上的教育委員一定是國民黨」。「三少」就根據陳××這句無中生有的話,把劉雷定為「國民黨員」,劉一心(劉雷之子)定為「國民黨」的總後台。說他們明是共產黨,暗中為國民黨辦事,邱縣縣委一翻牌就是國民黨縣黨部。他們按上述編造的假材料,給地區革命委員會寫信,把劉一心從省二醫院揪回邱縣批鬥。把於好山從邯鄲縣人武部(時任部長)揪回邱縣實行專政。

很快,身為「走資派」的前縣委書記劉一心被揪了回來。

劉一心是一位將畢生精力奉獻給革命事業的共產黨員,曾在邱縣含辛茹苦工作多年,為改變貧窮落後面貌費盡了心血,他當然不會承認打手們臆斷出來的罪名。專政組早就預備了各種刑具。這位沒有坐過日本人的監牢,也沒受過國民黨刑罰的共產黨員,領教了自己人的厲害。讓劉一心沒想到的是,他之所以遭遇這樣的災難,就是因為他當政時,從沒真正欣賞過趙副部長。在趙副部長與縣武裝部長於好山(後被「群專隊」迫害致死)鬧矛盾時,沒有得到劉書記的支持。現在,風水輪流轉,趙副部長可以掌握頂頭上司的命運了。當年你沒理他,如今他要理你了,而且要讓你好好體驗一番趙某的手段。

1968年1月,邱縣成立「三代會」(工人、農民、紅衛兵代表),焦學金任主任(工人造反派頭頭),惠廣志任副主任。「三代會」內設8個專政組,30個審訊室,成為全縣抓「國民黨」的策源地(抓國民黨期間,縣直農村共設專政組296個,審訊室404個)。1968年 4月17日,「三代會」首先對劉雷下了毒手,用種種酷刑折磨他,暈過去就用冷水潑醒。70多歲的老人被迫在他們編造的假材料上按了手印。違心承認自己是「國民黨」,還「供」出他的兒子——前縣委書記也是由他介紹加入了「國民黨」!

令老人意想不到的是,「屈打成招」只是噩運的開頭,而不是終止。

他所交待的國民黨名單讓造反派們如獲至寶,由此形成的衝擊波很快就牽動了整個縣委和縣政府,繼而殃及全縣,並迅速幅射到全國各地(這個革命老區曾經湧現出大批幹部)。

劉雷被屈打成招沒有讓他逃過劫難,他還是被活活打死了。他被打死後,屍體被浸泡在馬爾福林防腐液中,手指被割下來,裝到小瓶里,專門用來造假證據時按手印。

共產黨的縣委書記既然是國民黨,這個縣的縣委自然不是共產黨的縣委,而是翻牌的「國民黨縣黨部」!在共產黨的天下,挖出了隱藏多年的國民黨縣黨部,破了這個「天字號大案」,將是何等豐功偉績!趙玉春利令智昏地說:「我挖出了一個『國民黨集團』,是有功之臣,我要把這具國民黨殭屍抬到北京,向我們的紅司令毛主席邀功請賞!」

1968年4月15日,縣成立鬥批改戰鬥隊(三代會原班人馬),趙玉春在會上明確表示:「你們戰鬥隊任務就是要殺一批,抓一批,處理一批。」

20日,惠廣志向趙玉春匯報說:「劉雷承認了,還承認他兒子劉一心是他發展的國民黨員」。趙玉春說:「縣委書記是國民黨員,一定要把這個集團搞出來,把上根下線都追清,有多少抓多少。挖出國民黨,靠教育不是萬能,沒有一定溫度是不行的。國民黨頑固,群眾起來揍他幾下有啥要緊,對壞蛋打就打了,死就死了,我當家了,願捕誰就捕誰。」

此後,惠廣志等人對前縣委書記劉一心又下了毒手。他們用盡各種刑具,將劉一心連續拷打7天7夜,幾度昏死,誘其招認老縣委一班人都是國民黨,劉一心在非刑逼迫下,不得不招認。

劉家父子屈打成招,這個憑空捏造的國民黨案由此坐實。一心邀功請賞的造反派們喜出望外,可眾多無辜者必將大難臨頭。

有了「供詞」,造反派們便開始用煉獄之火,向其他人討要「人證」、「物證」了。於是他們找來當地兩名曾加入過國民黨的人,讓他們交待其它人。造反派們天才地設計了一道刑罰:讓他們各持一部手搖電話,把電線接到對方身上,各自搖動電對方。不一會兒,被電得死去活來的二位便按刑訊者的旨意寫出了交代材料,承認他們加入國民黨是老校長劉雷介紹的。5月1日夜,「三代會」對原縣委、人委縣局級幹部共8人(號稱八大專案)動了大刑。通過逼供、引供、串供及指名認賬的辦法,一夜之間將這些人打成國民黨集團。這八個人又咬出了二百多國民黨!縣委副書記史明奎因寧死不承認是國民黨員,於1968年6月5日晚上被專政人員活活打死在審訊室。

「三代會」為深挖國民黨,按教育、縣直、公社、農村四條線把名單分發下去。並於當月召開了深挖國民黨大會,播放高佔元(原縣委辦公室主任)承認自己是國民黨的錄音,動員全縣造反派行動起來,大抓國民黨。從此,抓國民黨在全縣普遍開展。

邱縣成功地破獲國民黨縣黨部,如此功績令邯鄲地區革委會頭頭們大喜過望,這正是他們迫切需要的先進典型。

1968年5月5日至11日,邯鄲地區召開「向階級敵人開展猛烈進攻誓師大會」,要求全區對階級敵人大刮12級颱風。焦學金(縣革委會副主任)在會上介紹了邱縣抓國民黨的經驗。會後《冀南風雷報》(原邯鄲日報)上刊登題為《觸目驚心的國共兩黨大搏鬥》文章。6月4日至8日,地革委召開了「對敵人爭經驗交流會」, 8月18日,邱縣革委會主任在邯鄲地區首屆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上,介紹了他們抓「國民黨」的「經驗」,會後,全區刑訊逼供成風,逼打致死的人數驟增。

從1968年5月27日起,縣革委會把全縣700多名教師集中到縣一中搞了45天集訓。趙玉春在會上說:「教育戰線是黑窩子,廟小神靈大,淺池王八多。」集訓期間,參加集訓的教師被打成「國民黨」141名,打死20名。

1968年6月,縣召開抓「國民黨」經驗交流會,賈寨中心校長劉××介紹「一打二唬三威脅,敲鑼打鼓看臉色」的經驗,會後全縣抓「國民黨」打人升級。隨後,「三代會」又捏造假情況,說「國民黨」想暴亂!並與同年9日召開了抓暴亂分子廣播大會,當場逮捕了武中偉(原縣衛生局長)。

雪球越滾越大,僅僅七天七夜,全縣就有四百八十多人,就在各種刑具之下招認自己是國民黨。為了擴大戰果,打手們在全縣搞了十八個試點村,形象地稱為「爆炸點」,很快,這股邪惡之火遍及全縣。

為使抓「國民黨」更加深入,體現政策威力,11月3日,邱縣革委會召開了三萬人寬嚴大會,逮捕了陳玉璽(原縣革委常委)、高懷賓(縣委組織部幹事),從嚴處理,對造假國民黨證的楊××當場釋放從寬處理。

為徹底打倒原縣委,12月,邱縣革委會召開公審劉一心、王士傑(原縣長)廣播大會,把邱縣曾經判處死刑的殺人犯案件翻過來,硬說是「國民黨」集團陷害好人。並通過宣傳發動,將邱縣抓「國民黨」運動進一步推向高潮。(未完)

──原載《民主中國》(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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