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銀波:採訪撿破爛者王秋喜一家

楊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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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1日訊】農村破産,農民基本走光了,但他們在異地如何生活?

2004年6月4日下午,我和父親楊慶華專門前往廣州郊區看望以前的老鄰居王秋喜一家。繞過一排油廠、飯館、民工房,在堆滿破爛的垃圾場中,我們找到了正用花布蒙住鼻子、嘴巴的王秋喜之妻李素芳。“這破爛的灰塵大得很。不蒙著,滿嘴都是灰。”李素芳找了兩條板凳讓我們坐下,“我老公還沒回來,你們再等他一會兒。”

王秋喜,男,1966年出生于河南省駐馬店市平輿縣郭樓鄉宋海村王莊,現于廣州郊區以撿破爛爲生。已婚,妻子李素芳(37歲,河南省駐馬店市平輿縣新店鄉人),長子王正義(14歲,于河南老家念小學六年級),次子王康旭(2歲)。目前王秋喜、其母(68歲)、李素芳、王康旭四人住在一起相依爲命。

李:撿破爛好幾年了,從1998年就開始。兩個人呢,現在一天總共有五六十塊錢的收成。我們碰到貨的時候,一天120塊的也有;有時候反倒賠錢,你去買到假貨的就賠。一般到垃圾池、垃圾堆、各家門口的垃圾桶裏撿,臭得很,蚊子蒼蠅又多。去鎮上賣。對,價錢最高的是銅絲,銅12塊/斤,鐵原來能賣1.05塊/斤,現在只能賣0.5塊/斤。聽說好多鋼鐵廠不合格啊,說有好多蓋樓房的,住上去很危險。現在收破爛的收購站是個人辦的,生意不好,搞這些的太多,到處都是,破爛越來越便宜了。我後面堆的這些膠布,0.2塊/斤。手上這個布,能賣到1塊/斤。像我穿的這雙鞋是橡膠底的,沒用的,不值錢。——你這文章發表了,可叫人笑死呢。

楊:哪能呢?我也採訪過其他撿破爛的。剛過來的時候看見一個村貼出通告來,說不讓撿破爛的和收購破爛的人進去。

李:那村我們不再去了。有一段時間我老公的三輪車被卡在治安隊裏面了,後來我們就找老闆去要回來。老闆也是我們河南人,他有錢嘛,以前我們租他的房子住,每個月60塊錢房租。——毆打我們?也有。2001年吧,在一個村的垃圾桶裏,我撿了一個羽毛球拍,那上面有一點點鐵嘛,那鐵1毛錢也賣不到。哦,不知道是那個潑婦的孩子甩在垃圾桶裏的,我撿去了。我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她哇哇亂叫,奪起我那口袋,往下倒,她找啊找啊,找到了她就打我。那個女的,當時有30多歲。

楊:打成什麽樣了?

李:兩個腿啊,打得全是血,打得狠呀。她手裏拿的是個不銹鋼的棍子,有2尺多長,有(食指)這麽粗。她說,哦你,你什麽東西都拿,那路邊的摩托車很多,你怎麽不去拿?當時她問我要錢啊,我說我哪里有錢給你啊?我不是偷你的,我說我是撿來的。就算我是偷你的,你問我要50塊錢,我也沒有。當時一個老太婆叫她不要打我,看不上去了,可她還是打啊打啊。當時我還在懷著孕嘛,我說好吧,你也不要問我要錢了,咱們上派出所,派出所叫我給你拿錢我就給你拿錢,派出所叫你給我養傷你就給我養傷。喲,她馬上停住了,馬上就走了。我回到家裏,把我氣得,哭啊哭啊,我沒有偷你東西,把我打得……

楊:後來呢?

李:後來,王秋喜和我那個老鄉一起去找那個女的,但一直沒找到。我知道也有的撿破爛的,不規矩。但我從來都不偷,我一家老小都在這裏。對,老鄉撿破爛的很多,情況都差不多。你要是講衛生的,就好一點。撿破爛的到處都住,有租房子的,有住在收購站的。河南、安徽出來撿破爛的最多,但來往很少。——你說這個棚?是我們搭的,我們沒有那麽多錢交房租嘛,自己搭的,我媽住裏面,風大了就容易吹垮。我們一個月花費七八百,生活費、房租費、水電費,還有這個小孩子(王康旭)吃零食啊,一個月100塊都不夠。生活費四五百,房租費120塊。不過說這裏要建火車站了,說要搬遷,有的說那邊搬,有的說這邊不搬。但是馬路要加寬,這裏也可能搬。我們將來到哪里去生活?不知道還讓不讓我們撿破爛。

楊:沒想過回家?

李:家裏很窮啊。沒撿破爛之前,我老公在打工,我在家。在家我種田,收莊稼的時候他回家。廣東這裏的土地不能跟我們老家比,我們那邊土質很好。我們那裏不種水稻,種麥子、玉米、大豆、芝麻……。麥子一年,有時候能收1000把斤;下連綿雨的話,就400斤左右。做農活的,最值錢的就是芝麻,去年最貴的時候芝麻買到7塊錢/斤。不過種田沒錢賺,只有出來打工。一年種一年完,化肥、拖拉機耕地、交交皇糧,這一除,那一除,就剩不了什麽了。我們在家裏幹了十多年了,一分錢沒剩,就出來了。現在這些破爛要賣的話,絕對沒問題,收購站都要。不過這裏的破爛越來越少,都撿,本地人也知道拿去賣。

楊:你們平輿縣跟上蔡縣是交界的,好像一條公路就過去了。聽說過上蔡縣的艾滋病嗎?

李:農村沒文化的,都說艾滋病就是性病。我回家的時候也聽說過。聽說有個人是西瓜大王,他患了艾滋病,用身上的血灑到那個瓜裏面去,讓所有的人都患上艾滋病。那一年的西瓜沒有人買,我回去的時候還沒有人敢買。其實,上蔡那裏並不窮,我路過上蔡,莊稼跟我們那裏是一樣的。

此時王秋喜騎著裝滿破爛的三輪車回來了,一身塵垢。我讓父親去買幾個霜淇淋過來。

王:讓你們等太長時間了吧?來,抽我的。天天都是這樣,天天都辛苦,天天累得腿啊胳膊啊亂疼。反正也不怕死,死了就死了。垃圾池很臭,也沒人來。最熱的天也幹,冷也不怕,風雨無阻。我老婆一般是下午一點半鍾回來,吃完飯又走;我是下午兩點多鍾出去的。對,幹這個,比在家種田強一點,在家裏找不到錢嘛。我們家鄉100個人有80個人撿破爛,什麽都撿,那些很快發達的,差不多都是靠偷的、靠搶的,被抓的也有很多。我16歲就出門打工了,一直打到現在。以前什麽都做過,下過煤窯、挖過瀝青、搞過建築,幹得最多的就是搞建築,有技術,貼磚也可以,貼磚得靠眼力。——發表文章?可以!就寫寫我們那裏計劃生育亂搞!

楊:沒問題。

王:管計劃生育的,以前來過了。我老婆一年兩次檢查,9月份還有一次。辦的那個流動人口證,上面寫得很清楚:已結紮,兩男。那個流動人口證,老家當官的說可以管三年嘛,可是現在又說流動人口證不算,要宋海村辦的才算。不辦的話,罰款200塊。——我準備找宋海村書記。他受賄!別人請他喝酒,送禮,他就跟你勾了;不送禮,他就跟你要錢。我今天上午往家裏打電話,我說真要亂來,我就找記者搞他一下。當幹部的,一般都是兩個孩子,可他們一分錢也不花。人家生三個兩個的,有面子的人,他都不罰。像我們生兩個的……

李:他就罰。他說計劃生育要一胎化,自己說男女平等,男孩女孩都一樣,爲什麽女孩子准生,男孩子不准生?結果,女孩子又不給上報,不用檢查。你生男孩子就罰你的錢。

王:他媽的,有面子的就不管。說要罰我們15000塊,我就怕他罰我錢啊,15000塊,我們要幹一年啊。一年也得好的時候啊,不好的時候也掙不了這麽多。現在我們在這裏,他管不著;一回去,他就要我們的錢,蓋房子的話就搞我房子。連回去都不敢了,我害怕。以前像我這樣的例子也有,當官的把別人房子推倒,強行拆房子,有的就跟一兩個派出所的,有的不跟,就是些宋海村的小狗腿子、賴皮貨來胡整你,你不拿錢給他,他上你屋扛你的糧食。亂收費,亂罰款,亂整一氣。只是現在不能推房子了。以前還搞“十家聯保”,什麽叫“十家聯保”?就是我生孩子,搞你、搞你、搞他,搞“株連”,一個出了問題,其他九個鄰居都要負責,每人罰1000塊。現在是搞著誰,就是誰。

楊:你的意思是計劃生育搞得官民不平等。

王:要罰都罰嘛,是不是?鄉官、村官發財主要就靠計劃生育。他們能生兩個,我爲什麽不能生兩個?我隔了12年才生第二個啊。他媽的個逼,你不找人他就罰你,哪一次運動下來他就搞你。不合理,我們那裏就是不合理!跟幹部打架的也有,打了就被派出所抓起來,坐牢。挨著我們的朱莊那裏就有個殘廢人,跟我的年紀差不多,他打了計生辦的人,抓到我們那裏的監獄裏,拘留了幾個月。你不想想,你要是搞得合理了,人家幹嘛要打你?我們那裏的村民不團結啊,各照顧各,看笑話。

楊:當官的也沒有民主選舉這回事兒?

王:什麽?民主選舉?誰當誰當,哪里有開會?也根本不貼那個財政稿子,根本就沒有。現在宋海村書記換下來了,撈著錢了辭職不幹,又上去了一個新的。你要是有機會到宋海村去,你看看,幹部的房子就是不一樣。他們那時候蓋的是平房,我們那時候大多數是草房。現在村民修樓房,主要靠打工掙的。宋海村書記不出門,也蓋這麽好,一般的房子都是5萬的樓房。村裏不蓋樓房的,就討不了媳婦,說你沒錢,你就完蛋。你出來幾年蓋不起房子,沒人看得起你。我們那裏的人很滑的,最愛占小便宜。比方說你吃我一個饃,我下次就要吃你一個。

楊:沒記者去過你們家鄉嗎?

王:都沒有碰見過。我在家鄉的時候總是說:“我怎麽碰不到記者啊?要是碰到記者,我就讓記者去搞他。”你不拿什麽東西卡住他,他就胡整。我們那裏的老百姓都盼望記者到我們那裏採訪。沒什麽大不了的,實話實說,全部豁出去了。比如我叫你帶著照相機到我們家鄉去,假如你或者你的朋友有記者證,到我們宋海村採訪,那我就對幹部說:記者來了,要採訪你什麽什麽。那些幹部肯定要說:小王啊,你不要說啊,不要亂講啊,我不罰你的款啊。他們也不敢逮你,他們哪里見過記者的陣勢?

李:以前我們那個交大糧啊,給你們這些沒面子的人,狠狠地要啊。有頭有臉的人,從來都不交。就是苦了你這些實在人。現在上面可能已經查出來了,要彌補農民的損失,給老百姓一點好處。

王:我平時看看電視,聽聽收音機,很關心政策,我看胡錦濤搞得不嚴格,要是讓江澤民繼續搞下去,還要不行。拿交糧來說吧,鄉里、村裏搞你,搞提成款,扛你的糧食。比如你一個人皇糧50斤,他給你加100斤,你就得交。過了半個月之後你還不交,他就搞突擊隊。以前就是那樣,搞“土政策”。

李:告狀的也有。

王:告狀的告不贏嘛,你去告,就叫派出所的來抓你,攔住不讓你去。那當官的、派出所的,“嘿!走!嘿!滾!”幾吼吼,老百姓就嚇得不得了。老百姓到哪里上訪?我們那裏的老百姓不懂得法律,知道個屁。不過我跟你打交道懂得一點法律,以前我就是狗屁不懂。現在我住在這裏,我什麽都不怕,比在家鄉好一點。這裏當官的也不欺負我,覺得自由一點。心裏也不想回家,在這邊呆著,回家也找不到錢,一年弄那一兩千塊錢頂個屁用。

楊:經濟上跟我重慶老家差不多,農村真是沒啥展望。

王:有啥展望的?我們那裏大多數靠天吃飯,那個地方偏僻嘛,大平原,一眼能望見好幾裏路。我家是6畝田,4個人(王康旭還沒戶口)。一年的糧食吃不完,但就是沒錢用。經濟來源不多,路途交通不好,他媽的村莊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幹部想個屁,誰管誰啊?我們那個地方,下雨了,水都淹屋裏那麽深了,幹部誰管你?誰也不管你。你有錢也得交錢,沒錢都要借錢來交錢,不然就逮你、整你。村幹部抓你,搞你糧食,你一反抗,他就叫派出所。我們家鄉的化肥廠也倒閉了,縣城的大廠都倒閉了。剩下一兩個小廠,當官的親屬都幹不完了,要你村民去幹嘛?倒是小姐很多,跟廣東、北方差不多,腐敗。

楊:所以現在出來打工的人是越來越多。

王:家鄉的人都差不多出來完了,就剩下看門的人,老的老,小的小。到處打工,廣東、福建、上海、北京都有。最小的,十五六歲的就出來打工了。家鄉教育不好,考得上就讀,考不上就回家種田,等著打工。有技術的打工,比我們強一點,沒技術的差一點。我們在這裏也沒什麽問題,也不偷。不過有的老鄉也很慘,河南出來撿破爛的,人家把他打死的也有,打殘廢的也有,很多,經常發生。有個撿破爛的老鄉,腿骨都被打斷幾截,是當地居民打的,警察倒是不打人。昨天治安隊的瞅著我,我也不管。他一看你那車子又臭又髒,他就不管你了。真正的小偷他抓不到,他就嚇唬我們這種人。

──轉自《人與人權》(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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