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大的汽车制造商、日本丰田汽车公司（Toyota）近期接连遭遇“脚垫门”、“踏板门”、“刹车门”等事件，从全球“召回”
汽车八百五十四万辆。曾经享誉全球并堪称日本“企业楷模”的丰田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丰田神话”轰然倒塌，不仅给“日本制造”蒙上阴影，也让全球汽车业深刻反思。
文 ◎ 华明
“相信我，丰田车就是安全的代名词。”这句广为流传的丰田家族传人丰田章男（Akio
Toyoda）的话，在经历了一场史上最大的“丰田召回”风暴之后，令人不无感叹，或许不能就此不再信任丰田，但至少现在充满了疑惑。
从前丰田车就是安全的代名词。（AFP）
这个世界最大的汽车制造商、日本丰田汽车公司（Toyota）近期接连遭遇“脚垫门”、“踏板门”、“刹车门”等事件，美国已证实至少与三十七人的车祸丧生有关，丰田开始从全球“召回”
汽车八百五十四万辆，迄今还未见了结。
曾经享誉全球并堪称日本“企业楷模”的丰田就这样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在人们心目中的“丰田神话”轰然倒塌，给“日本制造”蒙上阴影，也让全球汽车业深刻反思。令人费解，丰田如何落到这般地步？
丰田召回 向全球致歉
二月十九日，丰田宣布，丰田章男将应美国众议院委员会的要求，出席二十四日召开的听证会，答复有关安全顾虑的问题，并考虑设立二十四小时内应对的制度。此举被外界解读为迫于国内外的巨大压力，特别接到美国众议员汤斯（Edolphus
Towns）的“邀请”。
就在前一天，丰田章男还拒绝去美国听证。他表示，丰田将成立由他本人领导的“全球质量特别委员会”，并承诺，将在全球丰田新车中安装“刹车优先”系统。但否认丰田对美国监管机构隐瞒信息。
自一月二十一日至今，丰田已在全球召回汽车约八百五十四万辆，其中在最大销售地美国，召回了六百万辆汽车。丰田章男已于二月五日、九日和十七日三度召开记者会，向全球消费者致歉，称丰田公司必将竭尽全力将伤害降至最低。
据日本民间智库大和总研估算，丰田召回将使日本GDP降低0.12％，相关产业失业人数预计达四点九万人。近一个月来，丰田汽车在东京股市的股价已累计下跌超过20％，同时丰田汽车的销售也下降了16％。
危机起源：一系列惨烈车祸
丰田危机始于何时？或许源于二零零一年推出的凯美瑞（Camry）轿车。这款车采用的新油门踏板，不是用机械索与发动机相连，而是采用电子传感器向控制发动机的电脑发送信号。这一技术之后被运用到丰田其他汽车上，其主要优点是省油。
到零四年初，美国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NHTSA）接到投诉，凯美瑞和凌志（Lexus
ES350）有时出现意外加速。NHTSA首次调查没有结果。随着投诉不断增加，零七年，NHTSA再次启动调查，注意到踏板可能被卡住的问题。丰田也称是地垫造成加速，并召回零七及零八年款的凯美瑞和凌志，涉及五万五千辆汽车。
然而，问题还是没有解决。零八年四月十九日，七十七岁的阿尔贝托（Guadalupe
Alberto）驾着一辆零五年凯美瑞行驶在弗林特市居民区。汽车从时速约二十五英里突然加速到八十英里，疯跑了四分之一英里，腾空而起撞上一棵树，阿尔贝托当场身亡。而她车上没有地垫。目前这桩诉讼还在进行。
零九年八月，另一起致命车祸引发全美关注。加州公路巡警塞勒（Mark
Saylor）驾驶凌志行驶在圣地牙哥附近，汽车突然加速到时速一百多英里，失去控制而横冲直撞，他紧急拨打911：我们的加速器卡住了，没有刹车……。“轰”一声，电话中断，一家四口不幸身亡。这个录音传遍美国的电视网络。
NHTSA不断敦促丰田调查，耐心逐步失去。为解决脚垫问题，丰田十月召回了三百八十万辆汽车。但圣诞节后，又有四人在德州因丰田亚洲龙（Avalon）突然加速而丧生，警方发现脚垫在后备箱里。
到今年一月十九日，丰田的两位高管向美国监管部门通报：丰田一年多前就知道其汽车油门踏板存在设计缺陷。NHTSA两位高官“被激怒”了，他们一直被丰田的脚垫问题所困扰！实际上，NHTSA的调查需要生产商的帮助。NHTSA不再信任丰田，也不再让步。
二十一至二十八日，丰田在全球召回八款逾五百三十五万辆汽车（油门踏板问题）；二十六日，宣布暂停销售八款车，北美五厂暂停生产；二月九日，全球召回四款逾四十三万辆油电混合车（刹车问题）；十七日宣布，考虑召回Corolla车（方向盘控制问题）。
丰田面临巨额赔偿
因丰田车缺陷导致的伤害，据NHTSA十五日报告，自二零零零年以来，死亡数已增至三十七人，涉及二十九起事故。
最近，针对丰田的个人诉讼案蜂拥而至，在美国掀起一股“翻案风”。譬如，新款混合动力车“普锐斯”召回前，共收到“刹车有时会失灵”的投诉一百二十四起。但几天后投诉剧增至一千一百二十起，其中包括事故三十四起和伤者六名。
美国波士顿东北大学法学教授霍华德（Tim
Howard）估计，截至十四日，全美累计有四十四宗集体诉讼，估计索赔金额达三十六亿美元，其中既有针对汽车贬值，也有针对人身和财产伤害。至少三十州出现车主因召修车款价值缩水或无法使用等经济损失提告求偿。
NHTSA已向丰田发出三个“TQ”（Time liness
Query）传票，两个针对脚垫，一个针对油门，希望强制丰田提供更多文件，说明如何和几时发现汽车缺陷。如果认定丰田“瞒报”，每个TQ意味着高达一千六百四十万美元罚款。
目前，美国近二十四家法律事务所酝酿对丰田提出全美集体诉讼，指控丰田召修车辆让车主损失。他们预定三月二十五日在圣地牙哥法院进行听证会，法官将决定是否将这些诉讼案合并为一桩全国集体诉讼。
而最令丰田难堪的是，去年七月，丰田汽车北美公司前律师比勒（Dimitrios P
.Biller）向加州法院控告丰田曾在三百多起休旅车（SUV）翻车事故诉讼案中，销毁相关的测试证据。目前法院暂时阻止比勒公布丰田机密文件。比勒从零三至零七年在丰田工作负责翻车事故。
各类批评“铺天盖地”
近一个月来，几乎所有美国主流媒体，都在大幅报导丰田的召回并加以指责，特别指丰田的“迟钝、缓慢、故意误导”。
许多专家学者和业界人士纷纷发表看法：丰田扩张过快、过度削减成本、忽视质量管理和应对危机不力；盛名之下，丰田企业高层顾客至上的理念有所松动，不敢实事求是地面对产品缺陷和质量问题等，也有把原因归咎于美国贸易保护主义或“阴谋”。
《金融时报》说，更不可饶恕的是丰田处理危机的方法。其市场营销部门多年来一直在糊弄人，拒绝承认丰田汽车可能存在缺陷。丰田非但没有尽早承认问题，反而试图四处推卸责任——脚垫、供应商、乃至驾驶员本人。丰田工程师就是无法认识到他们的汽车并不那么完美。
《华尔街日报》评论，丰田与美国监管部门之间的矛盾在于：丰田公司“家丑不外扬”的企业文化与美国要求汽车生产商披露安全问题的规定产生了冲突。尽管丰田雇佣了两名美国公路交通安全委员会（NHTSA）前官员来打理该公司与这一机构的往来，但双方关系持续恶化。
或许由于丰田配合不够，NHTSA已动用法律，要求丰田提供关于三起最近召回汽车的文件。NHTSA及丰田都将出席两场国会听证。此前国会还考虑对丰田社长丰田章男发出传票，逼他出席作证。
目前，美国国会已至少有三家委员会计划对丰田汽车和NHTSA如何处理消费者投诉的问题召开听证会。美国运输部长拉胡德（Ray
LaHood）甚至说：“我建议所有拥有召回车型的人不要再驾车上路，”并补充：“我们和丰田还没完。”
日本的“丰田神话”
很多人或许不清楚，二十多年前，丰田在北美和欧洲市场被称为“穷人开的车”，
当时价格很便宜，成为穷留学生的首选。曾经可望不可及的汽车奢侈品就这样走入千家万户，汽车的普及丰田功不可没。
当时，丰田吸取了美国最大汽车商福特的自动化生产模式，并创立了著名的“丰田模式”精益生产法，成为各大厂商学习的楷模。质量和可信赖性过去一直是丰田车的卖点。
创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的丰田公司，真正成功是在二战后，特别进军美国后扩展迅速，逼得美国两大竞争对手、通用汽车（GM）和克莱斯勒（Chrysler）关门倒闭。零八年丰田汽车销量超过通用，成为全球规模最大、盈利最多的汽车制造商，要不是美国政府纾困，丰田和其它日韩汽车制造商很可能逐渐霸占美国市场。
丰田商标在日本早已成为人们的偶像。它在全球的成功让日本人引以为豪。东京商业区的一位男士说，长期以来，丰田之路在日本被视为全球遵循的标准，丰田经验还一度成为商学院的经典教学案例。可是，现在人们如何解读“丰田之路”？
日本天普大学（Temple
University）教授杰夫．金斯顿认为，光道歉是不够的，丰田迷失了方向，“他们产生了自满情绪，满足已有的成绩。他们的管理制度过时。公司做出决策多么缓慢。”丰田车的一系列召回几星期后，丰田章男才公开表态。“丰田没有达到国际标准，也不符合日本民众的期望。”
只有丰田存在问题？
不过，丰田问题是孤立的吗？二月十八日，日本国土交通省表示，五十铃汽车（Isuzu Motors）将召回逾四千辆卡车（天然气燃料渗漏）；十一日，本田（Honda
)宣布，将在全球召回四十三点八万辆车（安全气囊问题），一月底，在欧、美和亚洲召回六十四点六万辆Fit/Jazz和City汽车（电动车窗开关问题）。
对于中国车，大陆汽车评论人古清生认为，丰田病在中国汽车中普遍存在。他说，明知带病销售而不作为，遇到投诉即个案解决，这种情况在中国汽车产业比比皆是，他们为冲高销量而带病售车。
他说，若梳理一下中国汽车近期的汽车战略，莫不是将汽车销量提至第一位，而在产品质量监控，在保护汽车消费者权益方面所做的努力少之又少。一场中国式汽车制造大跃进，正加速将中国汽车推向丰田之路。
而且，中国的汽车负面消息在汽车商的有效控制之下，极难披露出来。他说，中国消费者在很长时间里，都是压上自己的生命代做汽车商的汽车试验员。那些一年推出数十种车型，如果抄袭世界成熟车型尚可理解，若全新研发，谁敢相信它保证质量？
汽车业迷失？
此次丰田规模空前的“召回”事件是偶然或必然？一位英国汽车评论人认为，从丰田到本田，从传统设计到热门的混合动力，日本汽车最近一连串的召回事件，暴露的是现代汽车工业的两个致命问题：一是高度电子化的可能负面效果；二是共享设计和部件在降低成本的同时，也使整个行业更加脆弱。
他说，如今的汽车几乎就是机器人，至少是一台或几台轮子上的电脑。而电脑总有出错、死机的时候。信号一旦受内部或外部干扰，后果不敢想像！“飞机起降的时候尚且怕电子干扰，那我的车呢？”
他还说，这次丰田召回的型号之多，因使用同一油门踏板。召回面如此之广，是现代工业共享部件的结果。在“共享”下开“什么车”已没有清晰答案。丰田出问题，其它车也难保。
有评论认为，在世界各大汽车集团中，丰田给人的印象还算谨慎稳重。但在全球汽车业疯狂追求市场份额的情况下，丰田打出“价廉物美”过度扩张，却疏于质量管理，忽视消费者利益，导致自我迷失，如同上了魔咒而不能自拔。或许遭此重创，能让丰田找回自己，重塑企业道德，走正“丰田之路”？并给其它汽车同行敲响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