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錦瑟(70)

作者:宋唯唯
font print 人氣: 684
【字號】    
   標籤: tags: , , ,

「我只是為了確認,在一個沒有你的地方,我還是能愉快購物的。要是按照這個世界的尋常規律,你和我這樣的女性,我們經歷了一重重的欺騙、背叛和拋棄,不止是婚姻,情愛的不可信,連我們小時候學的,人是猴子進化的——都是謊言。我們已經被生活輾壓得骨頭渣都不剩了,早就不可能活了,該心碎而死了。最多在電影和戲劇裡,我們這樣的人還能老臉老皮地活下去,隨波逐流,或者心如死灰地敲著木魚數著念珠,不占份量地度過我們的餘生,等著那些傷害我們的人,餘生會回頭看我們一眼,說一句對不起,然後我們就含恨而終了。」

「你這個壞丫頭,心眼實在太壞了。要不就是死之後連骨灰盒都沒有,要不就是青燈黃卷出家為尼,就沒一個好點的腳本嗎?」朱錦被她的朋友氣得,愉快開懷大笑起來。

「難道不是嗎?你不覺得,如果我們沒有遇到大法、遇到信仰,光是這些人和事,已經足夠毀滅我們了嗎?可是你看,我們現在好好的、興興頭頭的,還有前方在等待我們。這不都是因為信仰,脫胎換骨地改變了我們的內質嗎? 現在,我們是被神看護的生命。」

「是這個理。就說那時候我被抓進看守所,被打得!其實我根本扛不住那些打的,抓我們的時候,我是想保護施一桐走掉的,惹惱那幫人了,那一拳一腳都是能致我於死地的。它們打我的時候,我無比清晰地感覺我的牙齒從牙床上脫掉了,滿嘴的血,被打得暈頭轉向,血在嘴裡吐不出來,往喉嚨裡灌。還有,骨頭肯定是斷了的。可是,很神奇的是,過後就是沒有事,牙齒好端端的,骨頭也好端端的。我一直清晰地感受到有一股很神奇的能量在我周圍。後來它們每天都打我,牢房裡那些獄霸打,去提審時警察打。但我悟到,這都是我自己的業,這些打,其實都是消業,生生世世的惡業。只有一點點,可能一百分裡只有一分是我在受的。」

「對於我來說,除了你,根本上改變了我的人生的人,是施一桐。說起來,我們這輩子只有一面之緣。可是,他的存在,卻讓我真的見識到,什麼是超凡脫俗、玉潔冰清。原來,世間真的有人,是沒有慾望、不染紅塵的。是他,讓我無條件地信任,如果一種力量可以將一個俗世中的人拔高到那個程度,那麼,我也可以做到。如今,我只有一種感覺,如果天地之間,不存在永恆的法則,不存在『真、善、忍』,那麼,我們的生命,存在與否其實根本都是毫無意義的。」

「好吧,雖然你令我深感安慰,但是你還是不能在我這裡多待,你現在趕緊訂機票吧。」

「太寒心了,太寒心了,我到底在和什麼人海誓山盟啊,只是招待了一碗菜飯,就要把我掃地出門了。我本來計劃在這裡過冬的呀!」

「等你護照沒了,進監獄過冬了,你可算是兌現了,和我禍福同擔了。」

她們你來我往地鬥著嘴,羅衣在訂票熱線上訂好了飛往美國紐約的機票,現在不是出境遊的旺季,她又要求最快的那一趟航班,於是,售票小姐就火速地實現了她的願望,給了她最快的那一班航班,扣款完畢,登機信息便發到了她的手機上,十四小時以後,翌日凌晨,由上海浦東機場出境,直飛紐約肯尼迪機場。

於是,朱錦馬上想起來,60公里以外的火車站。又查詢到9點鐘會有一趟去往上海的列車,會在半夜到達上海,這樣,羅衣可以換乘一趟地鐵,到達機場,直接出海關。

朱錦打了電話,訂了一輛街坊間的電召車,約好兩小時後,來接羅衣去火車站。夜色裡,一切都相對隱蔽和安全。

忙完這一切,天色已暗,廚房裡,唯有爐火正紅,壺中的水沸了,那滾水的聲音聽著,不覺得暖,也是寒天秋氣裡的一部分。她們一起看著庭院裡,這貧寒的人家裡,後院倒是花木萎蕤,此時,芙蓉花謝了,桂花已凋盡,然而,風吹過枝頭,風裡還是有桂子的香。隔牆外,是南方尋常隨處的水杉樹林,在黃昏裡,杉枝是火焰的顏色。風吹著針葉簌簌地落在碧青的菜地裡,格外地,帶來一種秋意。菜畦杉林之外,遠遠近近的人家,都在陸續地點燈,看起來,格外的可親。風吹著落木林外是緩緩流過的長河,還有河邊的蘆花、蒲草。羅衣長嘆一聲,聲調悲戚地說道:「今天過去,這一幕對我來說,就是故園了,從此,是山河入夢了。」

「青山常在水長東。前方還是會重聚的。你,我,施一桐。」

「祈願他不會死,能活著。是健康的、平安的。不需要那麼多的花好月圓,就是這樣子,在另一個秋天,這樣的黃昏,這樣的庭院裡,我們圍爐喝茶,什麼也不說,就這麼,看著天色變灰,看著月亮東升。到那時候,我們都在。」

朱錦站起身,走去廂房裡,搬下從前在劇團時的衣箱,一壁打開,一壁道,「你只曉得我以前是學戲的,可是從來沒有聽我唱過。今天,我唱一段最得心應手的折子戲,給你餞行吧。」

她褪下日常衣衫,不需要對鏡,她的手認識回去的路,敏捷地勒好頭,戴上帽巾,那一襲青湖色書生長衫上了身,寬博飄逸,手裡拿一把摺扇,頓時,就是一個英氣書生,穿越時空而來,立在這黃昏的風吹庭院。

她唱的是《何文秀》裡的一段《桑園訪妻》,書生何文秀遭奸人陷害,家破人散,他到京城科考,博取功名,到民間暗訪,尋找失散的愛妻。那折子戲裡,雖然是祭祀亡者,然而,那靈位上的人卻還活在世上,歷盡悲歡,唱罷這段,便是大團圓了。

九里桑園訪蘭英
行過三里桃花渡
走過六里杏花村
七寶涼亭來穿過
九里桑園面前呈
但只見一座桑園多茂盛
眼看人家十數份
待我上前把門推
哎呀,為何青天白日門關緊
耳聽內邊無聲響,
不見娘子枉費心。
屋旁還有紙窗在,
我隔窗向內看分明。
啊呀窗口高來看不見,
墊塊石頭就看得清。
只見一間小草房
小小春台朝上擺
破木交椅分兩旁
三支清香爐中插
葷素菜肴桌上放
第一碗白鱔紅燉天堂肉
第二碗油煎魚兒撲鼻香
第三碗香菌蘑菇燉豆腐
第四碗白菜香乾炒千張
第五碗醬燒胡桃濃又濃
第六碗醬油花椒醉花生
白飯一碗酒一杯
桌上筷子有一雙
啊呀看起來果然為我做三周年
感謝你娘子情意長
………

@*#(待續)

責任編輯:李婧鋮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朱錦,我勸你要有自知之明,你的信仰是國家禁止的、法律不允許的,你現在已經犯法了。現在我是代表司法機構監管你,你不能逃跑的。」
  • 落了好幾天的雨,草木懨伏,落葉遍地。待天晴朗起來,滿城桂花飄香。她每天奔走於家和醫院之間,為母親送湯送粥,床前伺候,母親已經過了最危險的階段了,目前沒有性命之虞了,取下了呼吸器、各種插管。雖然還不能言語,然而,神智漸漸在恢復,那雙憂戚的眼睛裡,看著她時慈愛而滿足的眼神,她小時候每天都浸潤在這樣的目光注視裡,現在,又回來了。朱錦坐在她的床前,將保溫盒裡的粥湯,一勺一勺地,慢慢餵給她喝。
  • 聽完這句話,朱錦心裡有一塊懸著的牽掛,穩穩地落了下來,她一直牽腸掛肚地擔心羅衣的安全,怕她會遭遇迫害,聽到她要遠走高飛的消息,頓時身心一松,腔子裡長鬆了一口氣,同時,眼淚也落下來了。見她哭,羅衣忍了好久的眼淚,一瞬間奪眶而出,淚流滿面。
  • 說是他現在進了一個團中央的機關,哎呀我也就是聽一聽吧,沒什麼感受,本質上我們是兩種人,或者我們對自己的人生作出了不同的選擇,分開也是必然的。他自己也說,和我離婚,就感覺自己生命裡有一頁徹底翻過去了,有一部分自己,永遠死去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人了。我心裡真的一平如鏡,過去的那種多情依戀、被他拋棄時的痛不欲生,都灰飛煙滅,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看他也就是路人甲了,他那個人是怎麼回事,也一目了然。
  • 洗手間裡,我在洗臉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鏡子裡,一個戴黑墨鏡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方明,這兒沒監控。」這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驚肉跳!他摘下了墨鏡——My God!是他!
  • 在醫院見到了杜紅,也看到了她那位一直昏睡的將成為植物人的男朋友,我真是無話可說了。這個剛畢業的法律研究生,不諳世道,跟預審死磕,結果被一手遮天的小預審整得被律師所解聘、男朋友被打成重傷。我塞給她一萬元——杯水車薪,在這昂貴的醫院裡支撐不了幾天。這錢還是我向母親借的,我目前在國內的現金,為還人情債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 徐隊一愣:「說點兒『人話』你聽不懂啦?非得讓我說『黑話』是不是?方明,收拾東西!」我終於聽到了這句久久企盼的「自由令」——坐牢四個月,我就聽不懂「人話」了?非得用「地獄的語言」翻譯一下!我已經成了標準化的大陸囚徒了!
  • 忽然牢門口鈴鈴作響——徐隊拿著鑰匙當鈴鐺晃。「又講課呢,方明?」他說著開了鎖,裝模作樣地說:「放學了,你走吧。」這是著名小說《最後一課》裡的最後一句話,他用的也是小說中那老師悲涼無奈的語氣。又開玩笑了。我馬上改為笑臉迎了過去,「徐隊,又提誰呀?」
  • 原來膾炙人口的「諺語」竟是半個世紀的騙局!應該是「小河有水大河滿,小河沒水大河乾」——大河的水是小河流匯過去的!人民富足了,國家才富強,西方民主社會就是這樣;而中共顛倒是非的「諺語」竟能騙了幾代大陸人——一味壓榨、搜刮人民,紅產階級打著國家的名義中飽私囊,給嗷嗷待哺的人民剔出點牙縫裡的剩飯,這就是黨的溫暖。
  • 「十萬搞定!後來都是預審教我的口供、教我的逃跑路線。他是讓我舉報一個『專門轉移朝鮮人出境的團伙』,其實就是一個韓國大飯館。預審給我換了身好衣服,明著安排我去求那兒的韓國老闆幫我偷渡,讓我給老闆打個欠條,然後他們好去抓那個老闆,逮個現行。他們四個人在大門外守著,兩個在裡邊吃飯,我裝著找老闆,從後邊兒的廁所窗戶跑了。」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