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房東小天使的土豆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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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土豆餅是在小天使的平底煎鍋裏,沿著鍋緣的兩吋厚大餅有點像咱們中國北方的豬油花烙餅。餅面上細碎的土豆粒猶如臉面上凹凸不平的青春痘,粗糙而實在。幸好臨起鍋時淋下的奶油蛋汁將它敷上了一層亮彩,金碧輝煌地去了土氣,倒可以改叫它洋芋餅了。只是煥發的假像扺不過空氣中的濕熱,冷涼後的土豆餅鄉氣畢顯得,只上得了平常百姓家的餐桌和街角熟食店的玻璃櫃。

初嘗時沒有驚豔只有驚訝,沒想到土豆攪成粗泥煎成餅,竟可以端出這種賣相。系著藍綠色圍裙、趿著羊皮短毛便鞋的小天使,切下三角形厚實的一片,夾在當天出爐的脆皮硬面包裏遞給我。空氣中飄浮的蛋奶土豆香,是我在十月秋末的馬德里下午,首次聞到的異國風情,嘗到的他鄉風味。

在那個沒有速食的年月,土豆餅是西班牙全民的午後點心。為了給遲至10點才開晚飯的肚子墊墊底,大街小巷到處可見手執土豆餅的男女老少。而那些追逐太陽國度的觀光客,流連太陽門廣場的時髦人,卻只合端坐在星級飯店露天咖啡座上,品嘗享譽世界的海鮮飯巴埃亞。連著鐵盤上桌嗤啦作響的巴埃亞紅綠繽紛汁濃味醇,恰似雍容體面的公關,負責提供世界各地度假客的歡樂與激情,而尋常人家的土豆餅,則是廚房內室裏的老母親,安撫著平凡兒女的小腸小肚。

每天下午4點放學回家時(沒錯!我那異鄉的家!)小天使正在煎鍋裏攤下土豆泥。我拎起一紙袋的空瓶罐,幫有點關節炎的小天使去雜貨店換錢,順便排在熱情聒噪的婆婆媽媽隊伍裏,替自己和小天使捎回一些新鮮果菜。

等我繞過廢置已久的屠宰場、馬肉店、吉普賽女郎的鮮花鋪、地鐵站,爬回那老舊的三樓公寓時,小天使的土豆餅正噴著香熱倒扣在雕花的磁片上。坐在沙發那頭的小天使嚼著腥冷的生香腸,一口土豆一口紅酒,沒多時流著口涎打著呼嚕歪在一旁睡著了。

我則一口土豆一口黑咖啡配上一顆又酸又鹹的青橄欖,齜牙咧嘴地好半天才吞下。客廳中時閃時暗的黑白電視機裏,冷不防地沖出一支血痕斑斑的鬥牛季廣告,尖銳刺耳的小喇叭號和蹄塵滾滾的血腥片段,嚇得我遮目掩面哇啦亂叫,這才驚醒了好夢正酣的小天使。

兩年來的共處共食,土豆餅的高澱粉高油脂餵養的我,有如水缸移了位,三圍成了一圍,舉足之間連地板都會震動。“沙發上的土豆”這句譏諷,兜頭罩臉說的就是小天使和我。多年前我和小天使肩並肩頭靠頭的舊照上,兩張麵團如滿月的肉餅臉,還真如一對為體重煩惱的苦情姊妹花。

等不及小天使的新彩電進門,我收拾好行囊準備到北部的濱海小城打暑期工去了。小天使眨著灰藍的大眼不舍地說:“那兒的天氣不好,多雨多冰雹啊!當地爭獨立的巴斯克人民風強悍常鬧事,危險著呢!”年輕張狂的我,哪能止得住無畏的腳步!大不了老命一條的七字哲學,可是我闖蕩山河曾經自以為是的豪情邁語啊!沒想到在打工的尾聲,接到了美國大學的入學通知,我舉翅不回地飛越大西洋,7個小時後落腳在新大陸的東岸,這一著地就是20個寒暑。曾經給小天使寄去好些封信,卻總不見回音,這才想到家中從沒有片紙隻字的小天使,應是不識字的。

這些年來,餐桌上沒少過醋溜土豆絲、紅燒土豆塊,就連炸雞店的土豆泥偶爾也嘗嘗,卻總沒想過試著做一回土豆餅。是口欲淡了嫌費事,還是生怕回憶炸開了鍋不好收拾。不然,為何此刻正敲著鍵盤的我,卻悄悄濕了眼。

西班牙人習慣在人名的後面加上個小字,以示親昵可愛。小天使並不小,當年芳齡70有7。如果近百歲的她仍健在,她依然是人間甜蜜溫暖的小天使。如果她已歸主,那麼她將是天際雲霞處一位真正的天使了!

文章來源:美國《世界日報》作者:鎧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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