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慧:地震記事(續四)

肖雪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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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8月7日訊】(12)盤點地震記憶(上)——製造出來的「救災敘述」

餘震還在繼續,災民離重建家園的路還艱辛漫長,但一切早已回到了原點。

選擇性畫面和特意導演出來的場面佔據了每天的主流媒體。短短兩個月,災民的慘痛遭遇已經越來越淡出於國家的地震記憶,留下的是快速進入、允許境外救援隊參與救災的開放性姿態、媒體開放透明、劫後餘生的災民和中小學生倖存者的感恩……

可是災區有自己的記憶,這種記憶不認可製造出來的「救災敘述」。

災難剛發生,就有人把已經出現的反思聲音當雜音,說是人的生命第一,為了救人,擱置一切爭議。然而,救人和反思並不衝突。反倒是因為壓制了反思,作秀、演戲可以暢行無阻,耽誤了生命的救援,許多被壓在不合格建築下的人就死於救援的遲緩。拿離成都很近的新建小學來說吧。教學樓坍塌後,是市民和心急如焚的家長們用雙手從廢墟中刨孩子。他們小心地一塊塊搬動和取開壓在孩子身上的建築垃圾,排成四個長隊向外傳遞。他們就是用這種最原始的方法抱了許多孩子出來。雖然抱出的孩子多數已經停止呼吸,可畢竟部分孩子因此得救。令人不解的是,成都距都江堰不過一小時車程,政府的救援隊卻四個多小時之後才到,到時差不多快傍晚了。這無論如何也說不上「快速進入」吧?到了以後,舉措大而無當,救人實效反不如之前幾個小時的原始辦法,急得被趕出現場的家長們衝著年輕的武警戰士拉扯哭喊。其實怨不得家長,也怨不得戰士。這些手挽手把家長們跟廢墟隔離開的戰士們也難過,眼裡淚光閃閃卻又無可奈何,作為軍人,得服從命令。

允許境外救援隊進入災區,國家記憶中同樣篩除了很多情節。篩掉的最重要情節是:救人黃金72小時之內死不松口,允許進入是72小時之後,到達災區就已是100多個小時之後了。然而,地震重災區多而分散,每個重災區樓房垮塌無數,每處都有成百上千條生命被壓在廢墟中亟待救援。但國家救援隊僅有250 人,日本是2000人,莫說其他,人數就只是人家的八分之一;各省的救援隊則剛建立不久,經驗不足,設備落後。面對這種情勢,果真把搶救生命放第一位的話,第一時間籲請各國派救援隊是必須的。可偏偏在最需要國際援救的時刻一味拒絕,那幾天,每天從電視看到政府發言人婉拒外部救援力量進入,實在很窩火。一些拒絕理由則很搞笑,比如對台灣,理由竟是災區不具備接待條件,好像台灣同胞要來這裡公費旅遊似的。最終在強大民意敦促下同意部分境外救援隊進入災區,對拯救生命來說已經沒有多少實質意義,但在給缺乏時間感的人留下「開明」、「開放」印象上,卻大有用處。在媒體的刻意操作下,沒有身處災區的人很容易跟隨選擇性畫面而記住救援破天荒向境外開放了而忽略了至關緊要的時間問題,可是對災區人,特別對是有親人因未得及時救援而遇難的家庭來說,救援來得太晚是最慘痛的記憶。

兩個多月以來,宣傳機器反覆告訴人們:地震後媒體是如何的開放透明。然而,要說「開放透明」,也就地震後開頭那三五天的事。那些天,不僅相關消息報導及時,還盡力推動了對災難的反思。不過,這並非得益於政策的「開放透明」,而是媒體在舉世震驚的災難面前突破條條框框,自發履行了媒體的天職。可是主管方很快就回過神、緩過氣,一如既往的開始了管制輿論。拋出的幾條紅線,影響的還主要是紙煤體,當然,敏銳一點的讀者也可以覺察到。然而,更細微的管制,非經歷者,根本無法想像。細到什麼程度?舉個統一口徑的例子吧:民間捐款袋上的寫法必須聽命於當局劃分階段的需要。從五月下旬起,「賑災」二字得改為「重建」,否則打回重寫。一書畫家協會剛好撞上,將義賣所得交民政機構時,這機構一見捐款封面寫有「賑災」二字:「不行,不行,現在不提『賑災』了,應該提『重建』」。後來還知道,新聞機構也不提「災民」了,要按統一口徑提「受災群眾」。「統一」嗜好如此強烈,如此深入,就連細枝末節處的語詞都要統一起來,累不累啊!

在統一了的口徑之下,很多災民的真實心聲、社會問責的聲音被鋪天蓋地的歌功頌德聲淹沒了。千萬個家庭中年喪子,這些家庭將是怎樣的未來,稍微想想都難過。但這些家長的聲音遭遇的是更強的壓制。為了壓制的需要,大動干戈用上了完全沒必要動用的力量。為了配合頌揚的需要,十八般武藝統統用上也嫌少,還有了一項新發明——逼詩。有詩人抱怨:「現在逼詩,差不多跟逼捐一樣了。」說這話的是一位非常傑出的詩人。在不堪承受的「人難」面前,她無心寫詩,卻被召集去要求非寫不可,這令她十分的作難。不過,沒心沒肺的偽詩人很樂意幹這事,不用逼,就迫不及待拋出「縱做鬼也幸福」的歪詩。看到這首歪詩,真希望黑白無常請這位「詩人」去廢墟下面實地體驗體驗給活活渴死、餓死、疼死、絕望而死的孩子們是怎樣「幸福」的。

一門心思惦記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們也很積極。5月12日發生地震,中國作協關於「汶川大地震」的書就已經於5月21日編好。這不過八九天的時間,壓在廢墟下的豬堅強都還沒來得及逃出生天呢,歌頌抗震救災的書就趕製出來,提前放了個精神衛星。大約5月底,已經從一位朋友那裡見到了書。翻開一看,我這隨時處在餘震威脅下的准災民也樂了。至於有哪些作者?還是不說了吧。

(13)盤點地震記憶(下)——震區官場萬象拾零

官場積弊之深,人民付出再慘重的犧牲也難以撼動。這是地震之後最令人寒心之處。

震前什麼德性,震後依然故我。作秀做假,層層擅長、熱中。比如,臨時得知有中央大員來,於是趕走深知內情的志願者,讓自家人冒充。玩這套把戲,避免了戳穿假面的尷尬,上下都受用。但地方官員做的有些面子活,最終對他們自己來說也成了無用功,青川迎接溫家寶總理那次便是。聽說溫總理要來,縣委縣府急急忙忙派人在他們心目中的必經之路沿途搭建漂亮帳篷,可是溫家寶沒走這條「必經之路」,而是從水路直接到了木魚鎮。主要官員大失所望。

功夫花在這樣的面子活上,必定耽誤對救災來說更緊迫的事情。而有些作秀事情則把某些官員的人性水平暴露無遺——還是青川縣:縣委李書記拒絕跟遇難孩子家長對話的理由竟然是第二天要接待「心連心演出團」,「沒空」!數百家長從早晨坐到晚上,李就是不露面。第二天,家長再去,縣府門緊閉,還戒嚴了。

話說回來,這些原本就是官場常態,地震沒震掉絲毫,只是使善良的人們很失望罷了。最可惡的是,有些事藉著地震「機遇」變本加厲。

六月開始的災區重建,啟動了新的一輪貪瀆。建活動板房,對口援助方按一萬元一套的標準將援助款給了當地政府。可某些重災鎮,基層官員一套只拿出 2000元給災民,要災民自己要添8000。被忽悠的災民弄不清楚板房是對口地區援助的,不知道被中間吃掉8千,還以為這兩千是本地政府「出血」給的補助呢。這樣的中間剋扣,並非個別現象。有些地方,這頭吃災民,那頭敲對口援助省市竹槓,漫天要價,連建過渡房也可以要出個五六千元一平米的造價,導致外界對災區的惡感。然而,災民何辜,他們既缺知情權更無監督權,腐敗權力兩頭通吃,災民是最終的受害者。

造成地震中數十萬人傷亡的巨大「人難」的,主要是不合格建築。這一點,人們心照不宣。一個月後的6月14日,日本發生裡氏7點2級地震。由於震源深度僅十公里,屬更淺源地震,實際烈度跟512地震相同,可傷亡人數卻不可同日而語:死亡9人、失蹤16人,傷190人。由這個強烈反差呈現的四川地震中豆腐渣建築殺人事實,使任何巧言令色的辯解都成為笑柄。然而,無數人被豆渣建築所殺這一悲慘事實卻使強拆民房更加肆無忌憚。被看中的地皮,地震前房主還略有討價還價空間,地震後拆你沒商量。理由很堂皇:「危房不安全!」重災區不用說了,連說不上多大災情的成都周邊縣市——比方說僅倒些煙囪、掉些瓦的郫縣,也躲不過新一輪強制拆房。而在補償事宜上,房主更說不起話。無數人的傷亡,竟成了一些基礎官員圈地拆房的最方便藉口。如此褻瀆死者,實在太有特色了。

不合格建築是主要殺手,而政府瀆職,也是死人眾多的原因。其實,大量不合格建築的存在背後就有政府瀆職的因素,但除此之外的另一嚴重瀆職是,政府從未提醒地震帶上的居民瞭解自己所面臨的危險,從未在幫助居民瞭解如何應對地震災難、自救逃生上做任何工作。即使512地震的慘烈程度,也沒能使政府在這方面有任何舉措。兩個多月以來,餘震頻繁,具破壞性的強烈餘震已經不計其數,而且發生七級以上強烈餘震這把達摩克里斯劍還懸在整個災區人民頭上,但政府至今沒有動作。倒是人們自己,無論認識與否,相互間傳佈一些地震後如何自救的知識。

該做的不做,不該做的大做而特做。這回的建築殺手,「豆腐渣校舍」首屈一指。如何隱匿真相,封遇難學生家長和社會的口,儼然如工作重心。大量人力物力用在了對付要求調查真相的家長身上。最噁心的是,精心遴選了一批肯昧著良心講混帳話的「專家」幫著推諉責任。6月25日,作為黨報的成都日報發文,一個個「專家」輪流出來忽悠、勸戒災民,有個叫朱介壽的「專家」說「此次地震受災面積巨大,烈度在8—10度的地區就有3萬多平方公里,受災人口上千萬。值得慶幸的是,儘管環境、建築、經濟嚴重受損,但相對整個受災人口而言,因災死亡、失蹤的人畢竟還是極少數。特別是成都的都江堰和彭州,與震中只相距20多公里,可以說絕大多數人都曾與死神擦肩而過,在這種情況下倖存下來,更應該理性面對地震災害,重建美好家園,而不應該沉湎於悲痛,或者怨天尤人。」

這死亡、失蹤人數,即使按官方口徑,也有近十萬。可是在「專家」心目中,十萬條生命不過是「極少數」。這也難怪,49年以來,百萬千萬不是也可以說成「極少數」嗎?只不過,這「極少數」一定不包括他們自己!

原本不難查明的真相,被忽悠得越來越混沌,「豆腐渣校舍」已經成為另一個「周老虎」。但忽悠得了一時,忽悠不了一世。真相就在人民心中:腐敗利益鏈、工程招標投標潛規則、建築過程中的層層回扣……。除這些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真相尚未引起充分注意,即:中央政府對教育投入比例太低。實行分稅制後,大頭中央政府拿走了,可是義務教育負擔的大頭卻落在基層政府。根據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調查,義務教育經費78%由鄉鎮負擔,9%由縣財政負擔,中央財政負擔不足2%。這種情況下,中央政府對出現大量豆腐渣校舍該負多大責任,這個問題迴避得了?其他什麼「大局」,火炬傳遞、運動會……,大得過承載國家未來的義務教育大局?天天講崛起,然而,一個校舍在地震中塌得最多的國家,沒有資格談崛起;一個對大量校舍坍塌的原因欲蓋彌彰的國家更沒有資格談崛起。真要想崛起,先把這些問題理順,再說不遲。@(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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