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天安门的坦克雄赳赳地战胜了手无寸铁的幼稚的学生之后不久,我去了一趟乌鲁木齐市,完成了江湖医生的业绩后,坐上了火车,回家。
正当我看着窗外的旷野,梦入千年黄沙的时候,对面的一位女大学生跟十一个当兵的吵闹声把我唤回了现代。原来,他们正在为八九吵了起来。
女大学生斥问那些当兵的,为什么把坦克压在学生身上?
当兵的七嘴八舌,说那是中央的命令,又说镇压暴乱是正确的……
一个秀才遇到十一个兵,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我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指着那些当兵的大声喊:“假如那些被坦克压死的人中有你们的妹妹或弟弟,你们是否大叫压得好?!”
车厢里马上死寂!我小声对那女大学生说:“你跟一群木头说理,有结果吗?”她一笑:“大哥所言极是。”
九零年的夏天的太阳似乎比以往更加晒死人,我用伞挡住那猛烈的光,行走在深圳市的一条尚未完工的马路上。不经意向百米远的一处垃圾场望去,只见一个穿制服的正对着一个捡破烂的指手划脚,似乎嘴巴在骂着什么,接着一个飞腿,那装着一些杂物的箩筐便翻了几翻,里头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我立刻就想,这也许就是光荣、伟大、正确的动作,这也许就是具有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体现!难道这是中华几千年的优良传统?
捡破烂的人也被欺负,这样的世道简直就是“天堂”!
九七年香港回归那天,我因为坚决不做非法的暂住证,于是当晚就被制服们“请”到深圳龙岗的一处收容所去了。
先是把身上的东西掏出来放在地上,然后把皮带和鞋脱下来,一排“罪犯”就进入了牢房。牢房当然不是宾馆,几十平米空空如也,只有一个两平米的臭气冲天的方便处,五六十个“罪犯”便坐在地下,我选了一个靠墙的一边坐下去入静。心里头就想,总算有了进监房的经历了,生在这样的国家真幸福!
一个三十左右的人也许有急事要办,便跟一个门外的制服讲理。结果,进来三个制服,一阵拳脚之后,那人躺倒在地,然后被拖出去,直至我被释放,也没见那人到回来。
牢房里有十三个六十岁以上的外省老人,我问他们为何会进来,他们说因为没有暂住证。我问为什么不去做暂住证,他们说三百元做一张不是长久的暂住证太贵。我问他们来广东深圳做什么,他们说捡破烂。于是,我更加证实,中国共产党确确实实是一个史达林的党!
在监房里度过了两个晚上之后,我的房东替我先拿出三百元去,我便被释放了。心想,一个“罪犯”换取三百元,比辛辛苦苦打工强多了。一年下来,要抓十万八万的“罪犯”进收容所,并非难事,因为有不少人可以“三进宫”的。
离开收容所坐在公车上时,心里突然涌出这样的决定:如果不死在美国或新加坡之类的国家,那真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