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行:一個被失去了國籍人的故事

邢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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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1年04月10日訊】他,是我在泰國偶遇的一位中國老人,身板筆直,走路像年輕人一樣生風。他閱歷豐富、思維敏捷,對泰、緬、老撾、柬埔寨、馬來西亞的地情很熟悉。無論是哪個行業,黑道白道的事情,他都能娓娓道來。那時,他在曼谷近郊的一所學校教中文,也兼職泰國一家中文報紙的編外記者,自言只能發表一些豆腐塊,賺點生活費。間或他也在《爭鳴》雜誌上發表一些文章,多是批評中共假惡暴真面目的人生感悟。

2009年6月初,他參加民主人士紀念「六四」20週年的活動,到泰國中領館前抗議,結果被抓進移民局監獄。這是他在泰國的近30年中數次被抓的最後一次。在監獄裡,他得了重病,渾身生疥瘡。他決計不能把老骨頭扔在監獄裡。他的泰語和少數民族的身份說辭幫了他的忙,警察在罰了一筆款之後,把他送到了他的「家鄉」——泰北的清萊。

躺在清萊的土地上,他打了個電話給我,說他準備去緬甸謀生了。那是他不幸中萬幸的一件事情——2008年,他弄到了緬甸的合法身份證。緬甸是他出國時的第一站,那裏還有一點熟人。從此,他消失了。

每每想起這個忘年交,我都會唏噓不已。他是一個被失去了中國籍的人,從來沒有中國的身份證明,也沒有所在國的合法身份。為了生存,他曾與各種假證以及灰色勢力打交道。沒有家、沒有生存的穩定保證,時時提防警察的查驗。這一過就是30年。

生逢國殤 命運多舛

時也運也,他一生命定的兩個日子都是中共的重大節日。

1949年10月1日,中共的所謂建國日,他出生在中國雲南省石屏縣的一戶人家,於是父母給他取名「慶中」。不料慶中跟中國一起開始了不幸的動盪命運。大饑荒年代,他差一點被餓死;1966年中學畢業,「文革」浩劫開始,他失去正常的學習環境。1969年他被下鄉務農,因為稟賦聰穎,好讀書學習,被推薦到中學教書。1978年,中國恢復高考制度,他考入雲南昆明師範學院。

毛時代的中共暴政給中國造成的災難,他已經心生反感和質疑,很希望聽到海外的聲音。就像今天國人渴望真相而翻牆一樣,他開始收聽外國電台,接觸一些被視為危險的異見人士。在一個被嚴密監控的大國,結果可想而知——他被告密了。1979年4月他被控收聽外國電台,及窩藏逃犯被判3年徒刑。

逃生——出虎口入狼窩

1982年8月1日,中共的建軍節,慶中逃入緬甸。

3年徒刑期滿被釋放後,慶中決計再也不要生活在一個恐怖的毫無自由的國家。

然而那時候,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緬甸。緬北的共產黨軍隊,直接受中共領導和支持,一切軍費開銷都是中共用人民的錢無償援助。緬共軍隊中有大量的華人和知青。當年中共熱衷於搞世界革命,70年代初開始,在雲南的青年們不少都跑到緬共跟緬政府軍打仗,中共承認他們是參加革命去了。慶中的同學和熟人就有在緬共軍隊的。

慶中選擇「八一」這一天進入緬甸,或許是希望從此能有一個好命運。拿槍跟緬甸政府軍打仗,雖然危險,但是好過在中國受侮辱和壓迫。在緬甸的3年,他做過保鏢和軍隊文化教員。 他的敏捷身手就是從那時奠定的基礎。身體是他唯一的本錢,所以他不敢絲毫懈怠,運動和鍛練一直是他生活中的重要部份。

落腳——在泰國的際遇

慶中不甘心在緬共軍隊中混下去,他渴望真正正常的生活和人生。1984年他離開軍隊,先後去了老撾、高棉和馬來西亞,到處都是專制。最後他到了泰國,感到泰國人和善,民風淳樸,又比較民主,容易生存,於是他就在泰國北部住下來。泰北華人很多,多是國民黨人以及國軍93師的後裔。慶中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那裏的學校教中文。在泰國這麼多年,他從事過教師、水手、推銷員、報社記者等20多種工作。因為沒有泰國身份證、不要說才能得不到發揮,連生命和財產都隨時有危險。

他曾經跟我提起泰國移民監獄的黑暗。移民局的拘留所和幾大監獄,他都呆過,刑期長的在大監獄被強制勞動。我問他為甚麼不寫一下自己的那段經歷,他說不願意回想,回憶彷彿重生了所有的痛苦一樣。他厲聲痛斥中使館官員,他們對本國人的歧視態度導致了泰國獄警對中國人的歧視。而日本人、美國人、歐洲人則不同,有本國使館人員送錢進去慰問關照,使這些國家的人不必從事繁重的勞動。在那些國家官員眼中,如果聽任本國人在國外受辱,就像自己國家受辱一樣。而中共官員恨不得這些同胞遭難,懲罰你跑到外國的行為。

為了身份,慶中自然接觸了黑道的假證市場,曾經有一個時期,自己也以替別人作假證為生。緬共一個青年將領在戰爭中被打死,留下妻兒和一大筆財產。慶中憑藉自己的才氣贏得了女人的心,於是他總算有了一個家。女人姓安,慶中把自己名字改為慶安,一方面表達對女人的愛,另外也希望自此過上平安快樂的日子。他為他自己、女人以及女人前夫的3個女兒弄到了泰國北部山民的證件。那是從當地農家買到的戶頭,所以身份變成「真」的了。不過作為少數民族,他們不具備泰國公民的資格,不能辦公民身份證和護照,除非等待機會,能變成泰籍公民。

愛恨情愁——中國護照和國籍

慶中說,自己的血液和生命都是中國人,可自己又是無國籍的太空人。每年的十月份,泰國華人過兩個國慶節。大陸的「十一」也是他的生日,但是他因此沒心情過生日,對外稱自己生於1950年。中華民國的國慶,他也沒資格慶祝,雖然他心嚮往著中國大地都能實現「三民主義」,更覺得台灣人才是真正的中國人,但是誰承認他是民國的中國人呢? 他期盼著改革開放能給中國新生,那樣他在海外臉上也有尊嚴。然而,他看到了殘酷的不變的現實:中共仍在不斷製造大量人權災難,中國人仍然千方百計往外跑。為了尋求自由,多少中國人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就在前幾年,幾名大陸青年為求自由,冒險從湄公河上漂流來泰國,結果只有一人倖存,其餘人葬身河水。這在文革期間發生的事情,至今仍在上演。

僅僅從護照市場,也能看到真實的中共國的地位。曼谷是當今全球護照買賣生意最熱絡的城市。30多年來,曼谷的護照市場,最大的買家一直都是中國人。只是購買護照的群體跟過去有所不同,新加入購買護照行列的不少是中共的貪官污吏。

他說,偽造和變造護照的犯罪集團,緬甸華人是主力之一。緬甸華人多數聚居在北部特區,從緬共戰爭時期至今不斷有中國人跑到緬甸,他們喪失了中國的戶籍,很多人也沒有緬甸的正式國籍。緬甸的貧窮,使很多緬甸華人又跑到泰國謀生,催生了繁榮的假證市場。新加坡、日本、台灣的中華民國護照最搶手,最主要是通關時很少受到海關人員懷疑;其次是到歐美國家容易獲准。

中國人不但是大買家,而且買遍全球。從名不見經傳的非洲小國突尼斯到太平洋島國湯加,一本護照上萬美元,大陸人也搶著買。在緬甸、 老撾、泰國和柬埔寨,就有成千上萬的中國人賄賂當地官員先購買身份證,然後再用身份證申領護照。

而所謂已經「崛起」的大國,中國護照價格低廉卻乏人問津。

精神信念的新生

在人生動盪面臨巨大生存壓力時期,慶中最大的支撐一是對神的信仰,二是二戰時日本士兵小野田原在菲律賓叢林孤身一人30年頑強生存的精神。

慶中自言,他本深受中共的黨文化毒害,遇事與人爭鬥,有時甚至不擇手段,傷害他人。但是,在海外,信息是暢通的,他的思想逐漸清晰起來,越來越認清中共專制暴政是中國人悲劇命運,也是製造自己悲劇的根源。他嚮往民主能改變中國,但是8964的血腥鎮壓,使他徹底認清了中共的反人民本質,當時泰國電視台轉播中共軍隊殘暴殺戮愛國學生的衛星拍攝鏡頭,很多泰國人都知道中共不好。慶中不知道出路在哪裏,他成了《爭鳴》雜誌的粉絲。後來一個居住在泰國遭遇跟他相似的朋友,引導他加入了教會。基督的平等博愛、公義、人道的精神理念為他開啟了一扇新的思想大門。他開始厭惡欺詐,遠離販賣假證等違法的事情。教學之餘,他讀書寫文,投稿《爭鳴》。

2006年以後,越來越多曾被中共迫害的人,到泰國申請避難。慶中接觸了一些六四民運分子。他真名發表的文章引起了中共的注意,他在雲南家鄉的親屬受到國安的騷擾,他們甚至不敢跟他通電話。而中共收買泰國警察,直接綁架了一個在泰國避難的中國異議人士。這些再次令慶中感到沒有合法身份保護的恐懼。他開始申請聯合國的保護。為了方便參與民主活動以及與聯合國機構聯繫,他離開泰北篾塞的女人,到曼谷謀生,在郊區找了一份教書的工作。

2007年下半年的一天,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聽到我的國語很標準,就主動過來搭訕。我借給他《九評共產黨》和《解體黨文化》等書籍,並告訴他「三退」的事情,他當即請我用真名幫助他退出。後來,他說,《九評》和《解體黨文化》寫的太好了,他把書給大陸來的教師看了,他們都覺得寫得太透了。他覺得自己心明眼亮了,一下子就能識別大陸人身上那種黨文化的東西,也能認清楚真民主和假民主人士的區別了。他認為要搞民主,自己如果不能去掉黨文化的東西,不尊重信仰,就可能跟中共是一樣的。他非常欽佩法輪功學員面對巨難的堅忍和勇氣,他說沒想到中國還有這樣一群人……

鄉關——日暮何處是

2009年,慶中步入花甲之年。60年天地一循環,這一年似乎重演了他出生時的霉運。

2009年初,他被中文學校解僱,他說校長安排了自己的親屬替代了他的位置。這是自難民申請被回絕後,又一個沉重打擊。雖然他會泰語,但是這般年紀在曼谷找份工作也不容易。回泰北也不行,因為這一年是六四血案20週年,居留曼谷的民主人士要舉辦一些紀念活動,慶中自然不會錯過機會。

他回了一趟泰北的「家」,想跟女人借一些錢,結果錢沒借到,被女人趕出了家門。那個女人比慶中小十幾歲,跟他沒有再生育。她有自己的財產,而且建了一個小養豬場,跟妹妹合夥經營;孩子也已經長大了,她還需要一個落魄老男人嗎?
「我的小孩大了」 ,慶中說。那是以前他給我看一家人遊玩的照片時說的。

2009年6月初,慶中跟其他各路中國異議人士一起到中使館前請願,呼籲中共停止迫害中國人,為六四平反。在中共施壓下被泰警抓進了移民監。

被抓的第一天他就高燒病重。一週危險期過後,他慶幸自己還活著。接著同牢房的人都得了疥瘡,奇癢無比,得不到救治。裡面的艱苦外界不知道,期盼把消息透露給外界的希望也最終落空。

於是他開始自救,畢竟他有多次被關而後出監的經驗。他明白,難民不再。而他那個女人,對他的生死完全不聞不問,何可依托?他既無法慶中,也最終不能慶安。

出來後,他說到緬甸去找老關係,希望總是有的。離開泰國後,電話就不能打了,很感謝我對他的幫助,祝我好運。

緬甸北部,歷史上一直屬於中國,直到清末被迫成為英殖民地。當英國從緬甸撤走,這一塊中國人的生息地成了緬甸領土,甚至上世紀60年代,中共還把果敢的某地一併劃給了緬甸。中國人就這樣成了緬甸人。慶中現在是緬甸籍了,不過他覺得那只是一張通行證,而他的祖國是中國。

富蘭克林說過:「哪裏有自由,哪裏就是我的祖國。」托馬斯.潘恩對此說:「哪裏沒有自由,哪裏就是我的祖國。」對慶中而言,對許許多多像他一樣渴望思想言論自由的中國人而言,這兩句話都是至理名言。

而一個被失去了國籍的人,更能深味甚麼才是國家,怎樣才是愛國——「愛國者最大的義務,就是保護自己的國家不受政府的侵犯。」這是托馬斯.潘恩的另一句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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