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者的影響力來自傾聽力
整個星期，我都在期待與大師的下一次會面，這一次是在音樂學院。我穿過兩側樹影搖曳的安靜街道，來到目的地：大學校園內一棟宏大的石磚建築。
我走進建築內一座大型的音樂排練室，演奏者正逐一抵達，開始取出樂器。
這幾個月來，參與管弦樂團的排練，使我相當投入於指揮的藝術，因此對於指揮課會有怎樣的樣貌，我感到非常好奇。
我已經學習到大師如何為排練做準備；如何與音樂家們溝通他的願景，激發他們的才能；透過敏銳的傾聽，監測他們的演奏，創造出群體意識，幫助每個人領會音樂整體的畫面等課程。
但是，在指揮的層面中，還有一點使我深感困惑。
在指揮與音樂家這種複雜的關係之間，指揮棒扮演了什麼角色？
大師已經證實了一件事：指揮棒不像時鐘的主發條，能產生驅動零件的力量。但我還沒有機會詢問他，指揮棒真正的力量為何。
有時我會仔細觀察大師的神態，設法了解哪些動作和音樂上的成果相互呼應。
儘管我還未能解開這整套指揮的祕密語言，但我能明顯看出大師的指揮棒對管弦樂團具有魔咒般的力量。
有時候，我會把它想像成巫師的魔法棒，擁有召喚偉大作曲家靈魂的力量。
指揮棒的活動對管弦樂團具有決定性的影響力，但我不明白它究竟是如何運作的。我樂觀地認為，今天的指揮課會協助我參透這個謎題。
演奏者們漸漸坐滿了樂團的席位，大師進場，身後跟著四名指揮課學生。樂團調音完畢後，第一位學生站上了指揮台。
這名年輕人身材高瘦，一頭剪裁經典的金髮，擁有意氣風發的神采，我忍不住盯著他看。他散發出權威與自信，似乎在舉起指揮棒前就掌控了全局。
我得坦承我對他著迷。他的動作優美而協調，像個舞者般透過指揮棒與管弦樂團溝通。
自從我開始旁聽管弦樂團的排練後，除了大師之外，他是唯一讓我如此仔細觀察的指揮。儘管他的指揮完全不及大師的風範，仍然讓我為之震撼。
當樂曲來到結束的高潮時，我幾乎期待著掌聲會從某處傳來，但是管弦樂團看來卻有些厭煩無聊。這讓我很吃驚，也很好奇想聽聽大師會說些什麼。
他從第一小提琴區後方走上前來。
「嗯，這是個非常有才華的年輕人。」他宣稱。
他走上指揮台後，以長輩的姿態鼓勵地把手放在學生肩上。
「你在動作和投射強大能量的能力上，有一份罕見的天賦，也展現出豐沛的音樂智慧。這些都非常好。」
接著，大師轉身面對這位學生。「可是這其中少了點東西，這是個重大的缺失，會阻礙你所有的才華，使你無法真正觸動管弦樂團。」
學生聽到這樣一針見血的批評，一臉錯愕。
他繼續說：「你「要知道，大多數人可能無法察覺，但我很清楚你並沒有真的在傾聽樂團演奏。」
學生揚起眉，看來正打算反駁，可是大師看穿了他的心思。
「沒錯，我知道你很投入於音樂之中。從你的專注力和優美的動作中，明顯看得出來。但是我不認為你有真心傾聽這些音樂家此時此地的演奏。」
學生眨了眨眼睛。
大師繼續說：「我了解聆聽管弦樂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太多不同的部分要聆聽， 光是接收它們、如何整合在一起，就是件大工程。但是，身為指揮，正是要去聆聽那些不同的部分方才如何展現。當然，這還包括了留心每一個錯誤與缺點，而你也必須聽見並且你能培養出這種傾聽力，否則管弦樂團永遠不會為你演出。你那專注的耳朵所擁有的吸引力，也無法讓他們對你流露真情。假使演奏者看不出來你被他們的音樂思想所打動，他們也無法得到啟發，或者將他們的能量與信心維持在高峰。」
學生回應：「可是我以為應該是管弦樂團對指揮有所回應，而不是反其道而行。」
「啊！這是年輕人會犯的錯誤。」這時大師走到他的公事包，拿出一本書，翻過書頁。
「有了，在這裡。擔任芝加哥交響樂團指揮多年的喬治．蕭提(Georg Solti)的回憶錄。他談到在事業生涯早年，他和維也納愛樂管弦樂團等偉大的樂團之間，曾有過很悲慘的問題。他寫道：『我必須坦承我和維也納愛樂的一些難題，其實是自作自受。雖然當時我已經四十五歲了，但扎實的指揮經歷只有十一年。我還沒學會一件事：身為指揮的首要任務是，不能把自己的個性銘刻在任何事情上，應該不計代價，專注傾聽。假使，今天某個管弦樂團提供給我的，比我所想像得更好，我會認同它，滿懷感激地接收它。但是四十年前，我對這樣的事情一點也不了解。』」
學生點了點頭，試圖吸收這一切。
他問道：「蕭提說指揮的首要任務是傾聽，這是什麼意思？這聽起來太簡單了。該聽些什麼呢？」
「我聆聽很多東西。管弦樂團對這部作品的熟悉度；他們之前是否演奏過同一部作品；他們是否非常熟悉了，以至於整個樂團間能夠彼此傾聽與合作。假使這是他們第一次讀到樂譜，他們演奏時的學習速度有多快。樂團中是否有任何傑出的藝術家，能用他的演奏來啟發其他團員。我在指揮的同時，也在探索著這一切，以及其他許多線索。並且根據我所發現的結果，來調整我使用指揮棒的方式，使它能與目前的情況有所搭配。」@(待續)
摘編自 《指揮台上的管理課：星巴克、紐約時報、美國銀行都採用的交響樂團式管理策略》野人文化股份有限公司 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