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義:族群撕裂、納粹主義 與 共產黨(上)

本文為一家之言,難以完全避免偏見及片面性,謹供活躍思想並歡迎批評。

鄭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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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群撕裂」源於種族主義煽動
  我極端厭惡共產極權制度。八九民運慘遭鎮壓之後,我在漫長的逃亡路上完成了一部50萬字的《紅色紀念碑》。十多年過去,我仍然認為它是一本對共產極權制度具有相當深度的批判性著作。在這本書中,我認真地研究了權力、權力異化,獲益非淺。

  我去過台灣,很喜歡那裏濃鬱的人情味,知識份子的書卷氣,女性的溫柔賢淑,還有那些大陸社會所完全沒有的各種自由……我對國民黨、民進黨都抱有好感,我認為那是一個自由的中國。有一天,同主張台獨的幾位大學生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對話。問她們反對甚至壓迫「外省人」的道理,答曰:外省人欺壓過我們。——好,我理解,那麼為什麼現在還要壓迫「外省人」的後代?答曰:他們的父輩欺壓過我們……——「這我就明白了」,我幡然醒悟道,「這就跟我們大陸的共產黨一樣了:我們殺地主富農是因為他們壓迫剝削我們,我們殺地富子弟則是因為他們的父輩欺壓過我們!據我對民主的理解,富人窮人,本省人外省人都是人民,更不用說他們的後代。我堅信一條真理:以任何名義在人民中製造仇恨與分裂都不是民主而必定是專制!」血緣、出身、種族、國籍等等歧視,與共產主義的階級歧視是性質相同的。從此我開始以警惕的目光注視台獨。隨著極端台獨派一波波煽動族群仇恨,一步步走上執政之途,我的這種思想也更加清晰。

  此次台灣大選,「族群撕裂」已到鮮血淋漓之程度!

  何謂「族群」?這真是一個奇妙的辭彙!

  在我看來,「族群」一詞,是劃分「民族」或「種族」不得,便退而求其次的一個曖昧的辭彙。在人民中分劃而挑撥之,最煽情的莫過於「民族」、「種族」和「階級」。極端台獨派搜索枯腸,竟也找不出與中國大陸人之間的「民族」「種族」差別。(當然,也有人編造「科學證據」,聲言百分之多少以上的台灣人有原住民的血液,等等。)福建人、客家人從人種上來說都是「外省人」(並非台灣原住民),怎麼也劃不清和時間上的「外省人」的種族界限。萬般無奈,只好含糊其詞,弄出個「族群」來。到底是「族」還是「群」,就說不清楚了。既如此,「階級」、「專制」不好用嗎?反對國民黨政府可用,國民黨下台了就又不好用了。要奪權保權就要喊「獨立」,要「獨立」就要喊「民族」「種族」,「族」字說不出口,就只好再含含混混抓過一個「群」字作掩護。但那在「群」掩護下的名不正言不順的「族」,才是心照不宣的暗示、誓約與秘密。

  就這樣,台灣民主化就變成了台灣「本土化」,變成了民族解放和民族獨立運動。所謂「外來政權」,同樣是台獨基本教義派的創造性辭彙。它骨子裏同樣是「非我族類」一律排斥的種族主義。「外來」?什麼「外來」?「殖民者」嗎?台獨自己就是大陸移民後裔。「侵略者」嗎?恰相反,是打敗侵略者的解放者。「外來」本是一中性辭彙。要知道,民主的德國和日本,都是「外來」的美國幫助建立的。「外來」有何貶義嗎?實在看不出來。政黨政治、民主制度、電腦軍艦都是「外來」的,也需要「打倒」並剷除其「殘餘」嗎?應該打倒的政權很多,有「專制政權」、「共產政權」、「種族主義政權」、「殖民政權」、「壓迫政權」、「殘暴政權」、「割據政權」……唯獨沒聽說過「外來政權」。對於民進黨必欲除之而後快的特殊種族「外省人」,以上種種「政權」都不好用,只好杜撰出個「外來政權」。話說回來,即便把這文章做透徹了,鑑定好「外省人」或「外來殘餘」的血液成分,就像當年納粹那樣言之有據地區別開各色人種,那又如何?最多也就是爭取到一頂「當代納粹」的桂冠!

歷史的殷鑑:希特勒起家

  民族主義、種族主義是一塊神奇的阿拉伯飛毯,它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幾乎任何政客送上權力的天堂。

  民族主義源遠流長,但現代德國民族主義從惡性爆發到納粹德國的覆滅,却是一個相當短暫的周期。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失敗,以及德國作為戰敗國所遭受的屈辱,是民族主義興起的絕好溫床。年輕的煽動家希特勒理解了這股蘊藏於德國人內心深處的幾乎可以創造出任何奇蹟的力量。可以這樣說,對這股力量的理解和掌握,是他走上權力頂峰的秘訣。他對德國魏瑪民主政權的顛覆,對民主憲法的摧毀,概得益於對這種非理性力量的操控。

  1922年秋,德國因經濟困難無法向法國支付戰爭賠款,法國軍隊隨即佔領了德國工業的心臟——魯爾。德國人民奮起反抗,魯爾的工人舉行總罷工,軍隊組織遊擊隊,可謂全國上下同仇敵愾。這一事件雖然點燃了民族仇恨的烈火,但希特勒卻很難利用:德國人團結在魏瑪民主政府周圍,大大增加了他篡奪政權的難度。於是他把被迫簽訂了停戰協定的魏瑪政府誣為「祖國的叛徒」,企圖把民族主義浪潮引向內部。法軍佔據魯爾後魏瑪政府不得已的對法國的妥協,在德國民族主義份子和共產黨人中間引起了歇斯底里的狂怒。納粹黨和共產黨都急於使這股潮流內轉,趁機奪取政權。

  接下來,就是舉世皆知的「啤酒館政變」:希特勒率領一隊形同兒戲的武裝納粹份子,和象徵著德國軍隊的傳奇人物魯登道夫將軍肩並肩地向巴伐利亞邦陸軍部前進。開始一帆風順,所向披靡,最後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意外,使他們未能按原計劃把軍隊裹脅進一場納粹革命:一位僅有100名手下的警官似乎並不認識偉大的魯登道夫將軍,居然把住街口,拒不讓路。緊張對峙中,不知是誰開了一槍,一場好好的兵不血刃的和平政變,頃刻間變成一場幾十秒鐘的對射。只有兩個人迎著警察的槍口泰然自若地繼續前進:魯登道夫將軍和他忠實的副官。除了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死者,納粹黨人頓作鳥獸散。而第一個拔腿就逃的人,居然是希特勒!這次政變雖然以相當濃鬱的喜劇色彩失敗了,但政變的民族主義訴求和審判中希特勒義正詞嚴的自我辯護,使他成為德意志的民族英雄。至於誰是第一個拔腿就逃的人,再也無人提及。陷入種種政治狂熱的民眾,只會以半瘋的目光崇拜他們的領袖,並輕而易舉地原諒和遺忘他的一切缺點甚至罪過。就是在那次審判中,有人提起希特勒不久之前還聲言自己願做愛國運動中的一名「鼓手」,而現在野心膨脹要當獨裁者了。希特勒竟然乾脆承認他就是要當獨裁者,而且是「責無旁貸」。德國人聾了嗎?他們似乎沒有聽懂這種明明白白的語言,最終自己把這位獨裁者加在自己頭上。

集體瘋狂起源於煽動

  歷史告訴我們,納粹的種族狂熱主要是煽動的結果。兩位公認的種族主義思想家——法國人戈平瑙與英國人張伯倫(不是被希特勒屢屢欺騙的那位英國首相)——認為血統純粹的亞利安人是最優秀的人種,是世界的希望。他們(特別是張伯倫)的思想,很快被德國人所接受。但他們如日中天卻是在希特勒當政的第三帝國時代。納粹黨人繼承了張伯倫的種族理論和他熾烈的德意志使命感。張伯倫被奉為偉大的「先知」,納粹德國的「精神創建人」。

  在第三帝國崛起之前,德國的種族主義從來沒有達到過這種瘋顛的程度。以至於我們可以這樣說,那種歇斯底里大發作,完全來源於煽動。如果不是一些親睹第三帝國盛世的觀察家當年留下的文字,我們很難相信德國人(特別是女性)在希特勒演講現場那種如癡如醉的狂熱。當代史也告訴我們,共產黨的「階級」與「歷史」,民進黨的「排外」和「歷史」,與張伯倫學說的核心——「種族」與「歷史」實在差別不大。他們都試圖從人們的血液、出身、經濟狀况等差別及其形成史中去尋找異類,尋找仇恨的理由,並以此作為獵取權力和擴張權力的無可置疑的根據。遺憾的是,他們都得手了。被煽動起來的人們是瞎子、聾子和瘋子。他們極難戒絕仇恨的鴉片,往往心甘情願地跟著他們的救主走向最後毀滅。這方面,德國人表現最好。為了他們的元首,他們一直戰鬥到最後的「一兵一卒,一槍一彈」。

  據一些台灣中年人回憶,在他們的學生時代,李登輝當政之前,尚無「族群撕裂」現象,同學之間亦無「省籍情節」。現在的「外省人」後代,小小年紀,在學校已經被罵成猪了(這種情形,本人深信不疑並深有體會。六十年代中期,同學之間依然沒有「階級」意識,但文革一來,階級煽動大興,同學、同桌、同宿舍轉瞬之間便視若仇寇)。本來,在民主社會,競選的內容很多,從政治、經濟、文化、法律、到稅制、外交、環保,國計民生當應有盡有。但是在台灣,却唯剩……「族群」。在民主社會中,煽動種族(「族群」)仇恨是應該被禁止的。但在台灣,陳水扁竟敢聲言本次大選是「愛與恨」的選舉,亦即愛台灣(「族群」)與恨台灣(「族群」)的對決!不管陳水扁們的辭彙如何遊走變幻,他們要在民眾中煽動仇恨以利於奪權護權之本意是清晰可辨的。

  中共革命亦是絕佳例證。在中共煽動階級仇恨和階級鬥爭之前,中國社會並沒有過於激烈的階級衝突和鬥爭。甚至在共產黨用軍隊强行推動暴力土改之際,一般貧苦農民仍然「沒有階級覺悟」,甚至把白天分得的財帛夜裏悄悄給地主送回去。他們不忍心搶奪富裕鄉鄰的土地錢財,更不忍使用血腥手段。極富階級鬥爭經驗的中共領袖,嚴令各土改工作隊必須實行暴力土改,挑動鄉村流氓份子,殺害富裕農民甚至「斬草除根」。記得列寧有言:共產主義思想不可能自發產生,而必須灌輸。誠哉斯言!任何挑動仇恨分裂民眾的思想都不可能自發產生,都需要灌輸。隨著共產主義的世界性崩潰,其階級煽動已經破產,取而代之的新意識形態是民族主義。他們既用民族主義來對抗西方民主制度,也用它來對抗台獨。中國失去的國土很多,東北丟給俄國,西南丟給印度,其面積遠超過台灣。奇怪的是無人過問,唯獨提起台獨就是一片打殺之聲。除其中自有台獨極端派的一份功勞,這也是大陸當局長期定向煽動的結果。—種集體瘋狂,無論是「階級」還是「種族」、「族群」仇恨,皆是政客精心策劃、煽動的結果。

煽動「悲情」之老手:納粹和中共

  階級、民族之差異,以及階級、民族之間的衝突、壓迫皆為客觀存在。那些煽動仇恨的政治家倒也不是無風起浪,而是推波助瀾。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戰敗,凡爾賽和約確有不公平之處,德國確實感受到民族的屈辱。這種「悲情」,便成為納粹進行煽動的最佳切入口。1933年,希特勒奪取德國最高權力的前一年,同時進行了兩次投票:一出令德國深感屈辱的日內瓦國際聯盟的全民公投,和幾乎清一色納粹議員的國會新選舉。希特勒很巧妙地把日期規定為11月12日:這是德國人充滿怨恨的國耻日(一次大戰停戰紀念日)的次日。希特勒是這樣發表競選演講的:「我們一定要使這一天在我國人民的歷史上成為得救的一天——歷史將這麼記載:在11月11日,德國人民正式喪失了它的榮譽,而在十五年後的11月12日,德國人民又恢復了它的榮譽。」

  什麼叫「德國人民又恢復了它的榮譽」?就是把選票投給納粹黨,為希特勒想做的一切背書。人民回應了希特勒的煽動,把戰敗後壓抑了十五年的悲情與憤懣凝聚在手中的選票上。選民中96%參加了投票,其中95%贊成退出日內瓦國際聯盟,92%贊成納粹黨的候選人名單。雖然這次投票不能說沒有壓力或威脅,但毫無疑問,希特勒對抗外部世界的決心,是得到絕大多數德國人充滿「悲情」的擁護的。

  中共也是煽動悲情的老手。毛澤東1949年在天安門城樓上那句著名的長腔高唱「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可謂經典。這「站起來」若是指民主革命,則辛亥革命已經是三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若指首創民主共和,那是孫中山先生及國民黨之光榮。若指抵抗外侮,抗日戰爭也早就勝利了。若指取消一切不平等條約一躍而成為舉世公認之「四強」,那是蔣介石先生率國軍將士浴血奮戰凡十四年之殊勳。何謂「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那是毛皇帝和他的文臣武將們站起來了。豈止站起來了?他們一直爬到了中國人的頭頂之上!但毛就是要如此煽情,他一定要煽動仇恨,這是他對抗民主的法寶!他一定要把民眾煽動得兩眼發紅,指東殺東指西殺西!毛的知識奴僕們則作出血海深仇狀,控訴「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把歷史和外部世界描寫成充滿淩辱與敵意的地獄。人民接受了種種煽動與暗示,調整了記憶,認同了統治者,並自作多情地「自居」於主子所賜予的「主人翁」地位。中年以上的大陸人,都忘不了無休無止的「憶苦思甜」活動。人們被迫誇張地回憶「舊社會」的黑暗,以顯示「新社會」之光明,以感戴新主子的德政。做「憶苦飯」的粗糠,在嘴裏打十個轉兒也難以下咽,「貧下中農」悄悄說,「舊社會」裏,這種粗糠,連猪也是不吃的!越往後,這苦難竟越深重。……「蘇修」與美帝合流,南北包抄……毛主席身邊睡著赫魯雪夫式的野心家……中共建政後居然一直是「資產階級專政」……善良的人們呀,跟著我高舉起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專政的(仇恨與壓迫的)大旗吧,否則就會「吃二茬苦受二茬罪,千百萬人頭落地」!

期待曼德拉和圖途

  至於台灣,有論者如此寫道:「台灣歷史如同我黨改寫的中國歷史一樣一目了然、黑白分明:民進黨上台前就是台灣的『解放前』,所有的政權不但都實行專制暴政,而且都是外來政權。因此,這種統治具有雙重的黑暗性:統治者不但是獨裁者,還是異族侵略者,人民不但是暴政下的奴隸,而且是呻吟在異族侵略者鐵蹄下的亡國奴。」

  民進黨故意忘記了,中華民國憲法基本上是一部民主憲法。迄今為止,仍然是中國人自由理想的最高結晶。中國大陸人民苦苦追求而至今不得的私有產權、政黨政治、權力制衡、法治人權自由平等、軍隊國家化等等民主憲政要素,大體上已經為這部憲法所確立。我這裏暫不論李(陳當政以來的幾次修改)。民進黨故意忘記了,如果沒有中華民國在共產狂瀾中巍然挺立,台灣早就淪為與大陸一樣的悲慘境地。民進黨更故意忘了,他們是和平奪權。那個他們痛恨之極的掌握著軍隊警察法庭全部國家暴力機器的國民黨政權,是和平地把政權移交給他們的。他們煽動仇恨奪取權力,又煽動仇恨衛護權力。他們更像誰呢?至少在這一點上,他們比較近似納粹黨和共產黨而不近似於南非國民黨:曼德拉們推翻了種族主義政權,但他們沒有煽動反向種族仇恨,以仇恨立國,以仇恨執政。記得那位偉大的黑人主教圖途嗎?他傳播的是愛而不是恨。辛亥革命有「驅逐韃虜」之說,但革命成功旋即淡化,而大力提倡五族共和。再往前,滿清入主中原,本為異族入侵,卻努力淡化民族仇恨,提倡滿漢一體,皇帝皇子皇孫學習漢文化,禮待漢儒,拜偈明孝陵,承接明王朝法統。至少不是反其道而行,追隨亡元。

  台灣會出一位曼德拉或一位圖途嗎?

  我沒有信心而唯有期待。
轉載《黃花崗》第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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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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