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数点梅花天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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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2014年01月07日讯】

林昭——漆夜中华一点萤,其超越时空的思想光芒,烛照后人且薪火相传。

林昭是通过亲朋好友的追忆文章,互联网的传播,特别是胡杰拍的记录片《寻找林昭的灵魂》,靠着民间顽强的力量、逐步为人熟知。

从右派到反革命

1954年,林昭以江苏省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大中文系新闻专业。这位清秀的江南才女,弱柳扶风、吴侬软语、一身诗意、文采飞扬。课余除了阅读大量的线装书外,林昭还担任文艺校刊《红楼》的编委,同学们都叫她“红楼里的林姑娘”。

57年反右,她公开为同学张元勋等辩护,也被打成右派。几乎所有的人都检讨了,唯有林昭坚不认罪。谁也没想到,这个纤柔的林妹妹竟是55万右派中最桀骜不驯的。

为“大跃进”民不聊生而忧心如焚,她与兰州大学右派学生张春元、顾雁等筹办了针砭时弊的油印刊物《星火》,提出要在中国实现一个和平、民主、自由的社会。她不仅发表诗歌(《普罗米修斯受难的一日》、《海鸥之歌》),而且把文章寄给各地党政干部和民主党派负责人,期望他们能正视人民的苦难,遏止极左政策。1960年10月,林昭被捕入狱。

患肺病的林昭62年3月保外就医,眼见大饥荒肆虐、饿殍遍野,她和苏州的右派朋友黄政等人成立了“中国自由青年战斗联盟”,起草了章程并提出政党、军队、经济、外交等全面改革的十条纲领。她还让无国籍侨民阿诺将《我们是无罪的》、《给北大校长陆平的信》等带到海外发表。

62年12月,林昭再次被捕。68年4月29日,林昭被以“现行反革命”罪在上海龙华枪决,年仅36岁。公安人员还跟其家人索取了五分钱的子弹费。母亲当场晕倒,不久就疯了,猝死于文革的上海外滩。

<B家庭背景

林昭原名彭令昭,天资聪慧,对文学有特殊的颖悟力,古典文学功底深厚,其父给她取名昭,是要她效学班昭。其实,她从未想过当英雄。从小就投稿的她,最想的是当个诗人或作家。

父亲彭国彦是曾赴英国留学的民国“状元县长”,传统士大夫式的书生沾上了西方宪政的民主气息,为人耿直孤高。母亲许宪民是苏州名流,《大华报》总经理,多次参加抗日活动,曾秘密为共产党捐款,建立地下电台。舅舅许金元曾是中共江苏省负责人,在1927年“四•一二”事变中,被国民党沉尸长江。

时代风云变幻,父母常为用哪一种价值观教育孩子而争吵。1949年,18岁的令昭放弃赴美留学,上了苏南新闻专科学校,还参加土改工作队。对中共充满幻想的她,甚至不惜与“反动官僚”家庭决裂,弃父姓,改用笔名林昭。

50年代初,为了儿女的前途,也因个性不合,林昭父母离了婚。57年,彭国彦沦为“历史反革命”,敲打碎石、糊火柴盒为生。

林昭被毛的“阳谋”骗醒来了,开始独立思考。回苏州,父女俩长谈。曾写过《爱尔兰自由邦宪法述评》的彭国彦崇尚宪政民主,他对女儿说:“利用青年人的纯真热情搞政治是最残酷的。”林昭被捕后,彭国彦服灭鼠药自尽。

诗人气质的思想者

林昭戴军帽的正面和仰头的侧脸照片,淡静若水,眉眼间还有股清灵的逸气;同时,她还有着“青春时代刚毅热烈的气质”。父亲的遗世独立和母亲的侠骨热肠,都在她身上有所体现。

她博览群书,敏感多思,才情出众,极富慧根和灵性,浪漫中还带点忧郁。在粗鄙为荣的时代,常被批为小资情调。更重要的是林昭有着中国传统文人的正直,率真洒脱的魏晋风骨。

“我是林昭。林,双木之林;昭,刀在口上之日。今天,刀在口上也好,刀在头上也好,既然来了,就不考虑了!”57年辩论会上,这段精彩的即兴演讲恰如她一生的写照。

当北大右派被判刑、被劳教,她跑去质问团中央:“当年蔡元培先生在北大任校长时,曾慨然向北洋军阀政府去保释‘五四’被捕的学生,现在他们(指北大领导)却把学生送进去,良知何在?”

全国都是浮夸谎言与饥馑遍地的巨大反差,她在长诗《普洛米修士受难的一日》中呐喊:

还能忍受吗?这些黑暗的,

可耻的年代,结束它们,

不惧怕阿西娜的战甲,

不迷信阿波罗的威灵,

更不听宙斯的教训或恫吓,

他们一个都不会留存。

她反抗暴政的“初志仍不过是凭著书生本色的一领青衫一腔热血”。在法院审讯时,她同法官辨论“到底谁是反革命”精彩生动,令人激赏。她在起诉书上批注:“计划集合昔年中国大陆民主抗暴运动的积极分子,在这古老而深厚的中世纪遗址上掀起强有力的划时代的文艺复兴——人性解放运动!”

狱方先是通过酷刑,想使她“失志”以灭她的“威风”,而她坚持“匹夫不能夺志”。此计不成,又企图使她“失节”来羞辱她。因为这个“女儿身”,她的反抗就显得更为悲壮惨烈!遭群殴撕打,头发被一绺一绺地揪了下来。为防强奸,她把衣服和裤子缝在一起。两副反铐,时而平行,时而交叉,连胃病发作、月经期都从未暂时除掉一副……第一次入狱就被反铐180天!7年内,林昭总共被反铐了484天!!!

她被折磨得只剩下不到70磅、大咳血时,狱医问:你又何苦呢?她轻声回答:“宁为玉碎!”

她在《海鸥之歌》中吟唱着:

只要我的血像沥青一样,
铺平自由来到人间的道路,
我不惜把一切能够献出的东西,
完完全全地献作她自由的牲羊。

…… ……

不管我是埋在地下还是站在地上,
不管我是活人还是在死者的行列里,
我的歌永远为你——自由而唱。

以血为墨的殉道者

林昭就读的苏州景海女中是教会学校,被打成右派后,她逐渐回归基督教信仰。58~59年,她在人民大学资料室被监督劳动时,每个星期天,她都要带朋友甘粹到王府井大街的教堂做礼拜。在狱中,她一度和基督徒俞以勒同室,二人遂成好友。俞以勒讲,林昭很勇敢,把牙刷柄在水泥地上磨尖后,刺破血管,在白被单上写血书,但身体每况愈下。

林昭留下了几十万文字,其中包括大量的血书,那是被剥夺了笔和纸之后,千百次地用磨尖的竹签、发卡、牙刷柄戳破皮肉,在墙壁、衬衫和床单上,用鲜血写的文章、诗歌和日记。还上书联合国和人民日报编辑部,公开为自己翻案。

这些杜鹃啼血的文字,不仅有反思省悟,更有对暴政的控诉。她以“该死的共产魔鬼”、“极权主义”、“专政大毒蛇的锁链”、“伪法院”,直呼那不可一世的政权,揭露愚民洗脑政策害人不浅和普遍的“深刻奴性”,呼唤人权、自由、民主等普世价值。

她斥毛泽东为“魔鬼”、“暴君”、“阴险毒辣、十恶不赦的独夫党魁”、“全国第一监狱长”,“贪婪的野心家”、“死掉世界人口一半的残忍”,指出中共“以血与仇恨来维持统治权力”,毛的治国之道就是“阶级斗争”。挑明独裁统治的非法性:“只应社稷公黎庶,哪许山河私帝王!”

而中共建立的“是贻羞祖国青史、玷辱人类文明的肮脏制度”,是“历史上闻所未闻酷虐惊人的恐怖制度”。
她对专制的本质认识的最深刻、反抗决裂的也最彻底。“决不容许自己堕落到甘为暴政奴才的地步”,“极权政治本身的残暴肮脏和不义使一切反抗它的人成为正义而光荣的战士。”她说自己反抗的全部根据只是一条天人共许的铁则:被践踏的公义必须得到伸张!

“成败利钝在所不计。任多少人骂我该死也得,只要我在上帝的真理和人类的道德面前保有一颗经得起审判的‘涅而不缁,磨而不磷’的良心!”

默默祈祷,唱赞美诗做礼拜,即使置身于最黑暗的深渊,她也有着神驰天外的心灵望远镜,信仰给了她力量和精神升华。她是个做什么都做到极致的人,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除了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外,她不做别的选择。

行为艺术的另类风景

在狱中,她每一点点的自由表达,都是穷尽仅有的一切资源,绝食、以死抗争换来的。

她把旧衣改成手提袋,绣上傲雪的梅花,对角是一弯新月、几点寒星。还另一旧布上绣了“铁骨保贞”四字明志。她用玻璃糖纸编成花篮、金色小帆船,挂在铁门上……

父亲祭日,她立血衣灵位。有一次,各个室门“开放”,她把长纱巾系在头上,挽个结在左脸颊飘垂下来。有人说像哭灵的祝英台,林昭凄然道:是哭倒长城的孟姜女!

65年8月,她惨遭非刑摧折,“桎梏之下,又无纸笔,乃在衣背上血书‘天日何在?!’聊当窦娥自诔”。(《血衣题跋》)

一天早上,她把夜里写的血书“天人鉴照,血海沉冤”等挂在监室铁门上。把“人间何世?暗无天日!”、“第一看守所冤杀无辜,上海市监狱包庇杀人!”等血纸条儿,用线穿住挂在身上,借着拎马桶之机走到过道口进行了一次小“游行”。女看守拦不住,只好笑道:“都来看呀,真好看哪!”另一个问:“漂亮不漂亮?”林昭答:“漂亮!中国最漂亮的人!”

1966年5月,北大难友张元勋以未婚夫的名义到提篮桥监狱探望她,但见林昭衣衫破旧,苍白瘦削,三分之一的头发都白了。头顶一方手帕,上面是血写的“冤”字!

狱警们骂她“神经病”、“疯子”,林昭却以自由女神的复仇自谓。这位监狱之花的另类行为艺术,其创意和戏剧性,成了不可复制的一道风景。

更“气焰嚣张”的是,65年~66年,林昭多次撕《人民日报》,血涂毛照片,挖掉毛像的头部,用黑线倒挂在监室铁门上。在监室墙上写“国恨家仇”、“暴政必败,自由万岁”等血书标语。

她比绝大多数同代人更早地透视出了毛泽东杀人魔王和极权寡头的本质。在反右和大跃进的祸国殃民后,竟变本加厉的发动更疯狂的文化大革命,欺骗愚弄、摧残屠戮更多的中国人。

68年春,大吐血的林昭被送到监狱医院。某日,病房墙上的毛画像两眼突然变得猩红可怕,嗜血独裁的凶残呼之欲出。专案组查出是林昭用血涂抹,这在当年可是特大号的政治事件!在亿万愚民盲众狂呼万岁的文革高峰期,林昭的另类疯狂之举石破天惊,令人色变胆寒!于是,不到20天就完成了加刑改判死刑的所有程序,将林昭从病室架走,拉去枪毙。

疯狂天才 赤子心

“上帝帮助我吧!我要被逼疯了!可是我不能够疯,也不愿意疯呀!”这是林昭被毒打后用血写在墙上的祈祷。一个弱女子以一己之力对抗史上最残暴的独裁政权,长年的精神高压和肉体摧残,她处于疯狂的边缘,或者间歇性精神失常。

狱方在诸多手段失效后很无奈,被狂写血书的林昭震惊,也很好奇,看看“女疯子”到底要写什么,由她写,并伺机加倍报复。

其实,林昭短暂一生最基本的身份是文学才女,年少时她曾发誓,无论在什么岗位上都永不放弃写作。不料竟是在狱中,以鲜血书写着她超越时代的思索——最后的“天鹅之歌”。

她思想的飞跃是从被捕以后开始的,写作密集期也是在狱中。“写”是她受尽虐待也要捍卫的、活着的唯一表达。她常处于“创作态”中,不眠不休,喃喃自语。巴尔扎克写小说时,常与作品中的人物吵架。福楼拜曾为小说主人翁之死而悲恸欲绝……林昭也有这种文思泉涌、全身心投入,如痴如狂的状态。

当很多人视其为疯子时,有人却看到了天才。巴尔扎克说过:“天才就是人类的病态,犹如珍珠是蚌的病态。”最重要的是,天才有杰作、有对人类有贡献。林昭文字中深刻的洞见和前瞻性思想,填写了万马齐喑年代的耻辱空白,是一笔精神遗产。

牢笼岂能关住她的心?天马行空的想像力纵横驰骋。思接千载,神游万里。与亡灵沟通,追溯前世因缘,飞跃冥界、俗世、神界,很可能林昭是个具有通灵能力的人。

她不仅写犀利的时政评论,也会写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所以,《灵耦絮语》中的“疯话”,我认为是融入爱恨投射、虚实相间的文学创作而已,她把对柯氏之死的推测想像戏剧化地呈现出来。

林昭在狱中曾两次写信给尚存人性、口碑不错的上海市长柯庆施,1965年4月,柯庆施暴毙。林昭怀疑与自己写信有关、老毛害死了柯。1962~1965年毛泽东多次到上海,至于毛到底有没有亲自审问过林昭,有待封锁的档案解密。

对于一个长期与世隔绝、身心濒临崩溃边缘的女性、在最严酷条件下呕心沥血的作者,奇特乖谬、错乱之处,也很自然,不必苛求。“疯”也是迫害造成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癫痫病,弗吉尼亚‧伍尔夫和海明威患躁郁症,并没有因为他们精神上的异常,而否定了他们的文学成就。林昭的遗作也是瑕不掩瑜。

不要说在80年代中期以后,我们才知道魔幻现实主义小说和行为艺术,但林昭就是这样的天才,远超时代的先驱。

苏格拉底认为,天才诗人的灵感来自“有一种神力在驱遣”。林昭说:“我随时、随处可以感觉出天命。”拥有赤子之心的她口代天言,绝尘而去,就这么简单!

也有人说她太极端、情绪化,犯傻不要命。很多中国人甚至讨厌在大是大非上较真的人,人们容易理解愚民盲从的疯狂、明哲保身的犬儒,却不能理解饱受摧折的天才在狂放奇异中迸发的激情和智慧火焰。

其实,林昭就是林昭,传奇与缺陷并存,个性独立的她并没有想当英雄或圣女,也不喜欢这类标签。她的所作所为出自本能的敏感、自发的行动力,就是维护人的自由尊严;而大多数人选择只做一个低等动物苟活着。她那种坦然率真与虚伪奴性的社会格格不入,个人的勇敢不屈与集体的怯懦庸俗形成强烈的反差,她忍受着不被理解的痛苦,坚持一个人战斗,柔中见刚、弱中证强,凄冷孤寂中别见雄奇悲壮。

记得《寻找林昭的灵魂》中,从林昭的血书,镜头一转,是一群晨练的老太太,举手伸胳膊在街边花园转圈,嘴里嘟嘟囔囔地唱着:“那高鼻梁、双眼皮、那不薄不厚的红嘴唇。洗衣机,我要双缸的上下水啊,电冰箱最好是三开门,彩色的电视带摇控……”

那是林昭同时代的人呵,有些比她还小。对照得颇为讽刺!林昭若活着会是她们中的一员吗?夏虫不可语冰,生命的密码不同,命运不同。

林昭那样的女子绝不是来过庸常俗日混生的,要么琴棋书画诗意栖居,要么成为中国的汉娜‧阿伦特或者苏珊‧桑塔格……

天朝以红二代世袭和申纪兰式黑压压的举手器堵绝了种种可能性。林昭、张春元、遇罗克、张志新……杀掉的都是最优质的精英,劣币驱除良币,平庸之恶泛滥成灾。

那一代苟活下来的,也陆续归于尘土。而离世45年的她却以另一种方式依然活着。当局出动大批警力拦截、殴打抓捕到苏州灵岩林昭墓悼念的民众,还安置了摄像头。祭奠林昭就把天朝吓成这样,还有谁的英灵有如此巨大的感召力?!这位为思想信念而死的女子,早已成为反抗暴政的精神象征。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配得上这两句梅花诗的是林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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