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友资本主义”背景下的社会冲突:当今中国的贫困和暴力 (一)

徐贲 :“密友资本主义”下的社会两极分化及其政治后果

徐贲/美国加州圣玛利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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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8月2日讯】“密友资本主义”背景下的社会冲突:当今中国的贫困和暴力

一、“密友资本主义”下的社会两极分化及其政治后果
二、制度型贫富差别的非正义性及其成因
三、对贫困者的结构性暴力和贫困者的暴力
四、通过宪政民主制度的建设来化解社会冲突

【注释】

冷战结束后,对全球化持乐观态度的人曾预言,自由市场和民主政治必然把世界带入繁荣和平的时代。去年,美国耶鲁大学教授蔡美儿(Amy Chua)出版了一本书《着火的世界:输出自由市场民主是如何造成种族仇恨和全球动荡的?》,对上述乐观看法提出了质疑,而蔡美儿本人在此书中的观点也引起了许多讨论。

蔡美儿认为,全球化匆匆将自由市场制度引入一些发展中国家,迅速扩大了原有的贫富悬殊,埋下了社会动乱的火药,而缺乏宪政法制和公民政治文化基础的民粹式民主则随时都可能将之引爆[1]。蔡美儿是哈佛大学法学博士,在华尔街当过律师,现任耶鲁大学法学院教授。她认同市场,认同民主,虽然抨击全球化在世界许多地区造成的灾难性后果,但却无意参加反全球化的合唱。她既不同于《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那样的全球化乐观派,也不同于对全球化决不说好的攻击者。她对当前全球化的主要问题有所批评,但对未来全球化的成功又有所期待。这使得她象著名经济学家斯蒂格里兹(Joseph Stiglitz)[2]那样,成为全球化的批评者,而不是反对者。蔡美儿曾参与墨西哥电讯业的私有化转制,她承认自己在90年代是医院、学校、交通道路等私有化的支持者。但今天她看到了急速私有化的恶果,她同意一家墨西哥报纸的批评意见:“私有化的赃物成就了13家千万富翁,而其他近800万墨西哥人却象被战争蹂躏过一样,陷入越来越深的贫困[3]。”

一、“密友资本主义”下的社会两极分化及其政治后果

经济全球化和它在一些国家中所推动的私有化,的确提升了某些经济指标数(如工资的提高、商品的丰富等),但这些改善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如普遍的社会结构性腐败、生态的急剧恶化、生活费用的大幅上涨、基本的福利保健和教育转嫁到个人和家庭等等。在许多国家里,私有制转型过程中的权金勾结、违法谋利、行贿受贿和裙带关系使得那些能从中得利者急剧暴富,敛聚了巨大的财产,成为主宰市场制度的少数人。蔡美儿所观察的这种初级市场系统其实不是现代西方国家的自由制度,而是出现在极为缺乏民主传统的国家中的、以权金勾结为特点的“密友资本主义”(crony capitalism)市场系统[4],“密友资本主义”就是以政治权力为中心的关系网资本主义。

在蔡美儿所观察和分析的国家里,暴富的少数和贫困的绝大多数间是按种族区别来划线的,她称这样的少数为“主宰市场的少数族群”。比如,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大部分东南亚国家在世界银行称之为“全球化第三次浪潮”的潮涌中实行了市场经济,私有化成为最核心的内容。市场化的过程造就了大量有能力的企业家,同时也导致了严重的贫富不均现象。以印度尼西亚为例,印尼的华人总数只占全国人口的3%,但其财富却占整个国家财富的70%。除了原来的苏哈托家族之外,印尼的亿万富翁和大型企业主都是华人。拉丁美洲发展中国家的情景也是一样。玻利维亚在20世纪80和90年代间开始实行全面私有化和自由市场经济,结果产生了富有的白人群体。同样的现象在世界各地均有表现,如俄罗斯的犹太人和喀麦隆的伊博人等。

自由市场经济在造就暴富少数族群的同时也造就了贫穷的多数族群,后者往往是那些发展中国家的本土族群。虽然市场经济可能提高贫穷多数者的绝对生活水平,但与那些迅速暴富的少数者相比,前者的相对生活水平却下降了。一个社会中贫富差别越大,它的分配正义问题也就越严重。分配正义所涉及的不只是物品和金钱的多寡,而是社会成员之间团结的基础。一旦这个基础遭到破坏,社会群体就无可避免地分裂为相互对立、相互敌视、甚至相互暴力冲突的集团。

随着这些国家引入民主体制,一人一票的选举成为其民主化的基本标志,票箱民主使多数人的意志得以左右国家的政治权力。这给了贫穷落后的多数群体一个极好的机会,让他们将自己的代言人选为国家领导人。正像蔡美儿在书中所说的那样:“市场将财富(往往是惊人的财富)集中在少数族群手中,而民主则增强了贫穷落后的多数族群的政治权力。在这种情况之下,推行自由市场民主就可能成为灾难性民族主义的动力,很容易使众多失望的‘本土人’在追求选票的政治家的鼓动之下,奋起反抗他们仇视的富有少数族群[5]。”

多数人的政治权力和少数人的经济财富这二者间的对立不仅会导致种族冲突,而且很容易造成整个全国性政治动荡和社会失序。市场和民主的冲突往往会造成三种强烈的破坏性反弹。第一种是要求停止市场化改革。例如,在俄国和一些前东欧国家,由于普通的高失业率、贫困和丧失各种先前由政府提供的福利保障,出现了对现有经济秩序的怨愤,甚至还出现了对旧时代国有经济体制以及专制政治制度的怀念。第二种是开民主的倒车。不久前在委内瑞拉出现了反对民选总统切维斯(Hugo Chavez)的政变,这是因为切维斯的国有化计划威胁到了石油豪富的利益。反切维斯的政变看起来是由石油工人的罢工为前奏,实际上在背后操控的却是那些代表主控市场的少数富人利益的石油巨头。第三种是仇富和杀富。印尼和菲律宾一波又一波的排挤和杀害华人的浪潮,俄国出现的针对犹太企业家的迫害,津巴布韦总统莫加比所动员的没收白人农场运动,都是现实的例子。

市场和民主的冲突中最具暴力破坏作用的便是绝大多数贫困者对富人的仇恨。穷人对富人的仇恨自古便有,但是全球经济体制下的自由市场正在前所未有地扩大贫富的差距,也正在前所未有地加深这种仇恨。不仅如此,全球范围内的票箱民主机会使得大多数穷人对少数富人的仇恨有了前所未有的公开表现机遇和空间,也使得这种仇恨前所未有地增加了它的暴力倾向。

原载当代中国研究 [2004年第2期(总第85期)](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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