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林:我为什么要编《争鸣之音—温辉文选》

李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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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9月5日讯】从一九四九年开始,中国进入了接连不断的思想斗争运动当中。它是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从思想批判开始而以组织处理告终的大规模群众运动,目的是用强制力量消灭异己思想。但思想深藏在人的脑袋里面,如果本人不愿意,外力是改造不了也消灭不了的,于是强制的手段便不断升级,直到砍掉坚持异己思想的脑袋。

文化大革命是这种运动的顶点,一切都已达到极端。“达于极端,走向反面”,随着毛泽东的去世,一场思想解放运动在中国兴起。这是为了摆脱毛的禁锢,使中国回到世界文明轨道的思想前提。然而思想解放进一步发展,必然危及一党专政,因此很快便被邓小平指责为“资产阶级自由化”,并重新启用毛式思想斗争,掀起一次又一次的“反自由化运动”。

一九八九年中国学生的爱国民主运动,被认为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泛滥的结果”。因此“六四”一役,不但使手无寸铁的学生和无辜百姓遭到血腥屠杀,而且被指控为“黑手”的“资产阶级自由化分子”也被一网打尽。

然而这种最强硬的“武器批判”也没能消灭异己思想。相反,以消灭别人的思想为目的的思想斗争运动,却把自己消灭了。因为批判者一切思想武器都已用光,剩下的只有坦克和机关枪了。此后当权者也曾几次恢复毛式思想斗争运动,以便把全国的思想“统一”到自己的旗帜下面来。然而那个时代已经过去,批判者的招式早已用完,再也耍不出新的花样,而且人们也早已厌倦,没有任何人能把群众重新“运动”起来,再开展一次“大批判”运动了。

这样,在中国大地上肆虐四十年的思想斗争运动终于结束了。这种运动不同于中国古代的文字狱,也不同于史达林的“古拉格”。它是当代中国独有的毁灭人的尊严和摧残人类良知的暴政。这种暴政对中华民族造成了极其深痛的精神创伤,恐怕几代人都难以平复。造孽者为了逃脱惩罚,总想把这些灾难从历史上抹去。然而这是办不到的,因为这种伤痛是整个民族的记忆。个别人的思想可能“改造”,个别人的记忆可能遗忘,但是整个民族的思想是“改造”不了的,整个民族的记忆也是无法抹掉的。

中国知识界中和我同时代的人,大概没有哪一个能在这几十年的斗争里置身事外。我由于工作的关系,曾经长期处于思想斗争运动的风暴中心,因而有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和切身的感受。特别是一九八九年“六四”之后,我因“自由化”而失去自由的日子里,更有充裕的时间回首往事,能够重新审视自己的坎坷经历和四十年的风云变幻。恢复自由以后,我用了几年的时间进行研究和写作,决心把这四十年中国思想界残酷斗争的基本轮廓刻划出来,使它作为亲历者的一份记录保存下来。

一九九八年,我的书终于写出来了,这就是《中国思想运动史(1949-1989)》。我的读者在中国,这本书本来应该在大陆出版,但却找不到出版者,万般无奈,只好送到享有出版自由的香港。自己的书不能和自己的读者见面,真是一个作者最大的悲哀。

本世纪初,我曾在香港住过一段时间。因为爱看《争鸣》杂志,索性把老的《争鸣》也找来看看。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编写《中国思想运动史》的时候,忽略了香港的作用。处在自由天地的香港出版物,虽然不能在大陆正式发行,但资讯封锁不住,它们对大陆的影响是很有份量的。拿《争鸣》来说,它早在一九七七年就突破思想禁区,反对思想垄断。当大陆的思想解放运动兴起之后,《争鸣》和它的姊妹刊物《动向》便成为这个运动在海外的一支精锐的生力军。

当我在香港浏览以前出版的《争鸣》时,意外地发现这个杂志的主编温辉写的社论和专论当中,有不少独到的见解。有些见解在今天已经成为很多人的共识,但在当时却是空谷足音,难能可贵。在中国面临历史转折的关键时刻,有些重要问题是他率先提出来的。作为当代中国思想史的一个研究者,把先行者闯过禁区的脚印记下来,是我的责任。在《中国思想运动史》中,我已经这样做了,但却仅限于中国大陆的知识界,而香港当时却在我的视野之外。这里只举一个例子以见一斑。

中共的“四个现代化”,只限于工业、农业、科学技术和国防,即只搞技术层面的现代化,而不要社会制度的现代化,特别是政治制度,绝对不搞现代化,只能坚持一党专政。这和清末的洋务运动一样。洋务运动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现在是“独裁为体,四化为用”。温辉是最早发现这个问题的人,一九七八年六月一日,他为《争鸣》写的社论题目就是《无民主化即无现代化》。他没有像一九七九年有人把民主和“四化”并列为“第五个现代化”,而是把民主作为四化的前提和统帅,并且响亮地喊出:“必须用一化带动四化!”在人们都为“四化”感到满足的时候,能够清醒地看出问题之所在,并且把民主这一“化”提到这样高度,温辉是中国理论界的第一人。

二十多年来,《争鸣》杂志一直和中国的改革开放风雨同舟。特别使人欣慰的是,当中国大陆的思想解放运动遭到摧残之后,《争鸣》在香港举起自由民主的旗帜,继续在思想解放的大道上前进。尽管北方寒风凛冽,这里却是百花盛开。这时我才察觉到,原来写《中国思想运动史(1949-1989)》的时候,没有顾及香港这块园地,忽略了包括《争鸣》杂志在内的香港思想界的作用,实在是不应有的疏漏。

作为弥补,商得作者同意,选出若干文章,由我加上一些按语编成这本《争鸣之音》。其所以叫作“争鸣之音”,一是因为入选文章全部出自《争鸣》杂志,二是这些文章都是和中共当局争鸣的。

习惯于“舆论一律”的中国共产党,一向爱听悦耳的莺歌燕语,不爱听逆耳忠言。特别是一些神经衰弱的官员,一听到直言不讳的批评,便会大惊失色,以为人家要“颠覆”自己的政权。其实连古代帝王都知道“兼听则明”,至于现代民主社会,言论自由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公民权利。当权者不但要洗耳恭听各种批评建议,而且要保护反对者要求执政者下台的权利,只要这种要求不诉诸暴力。

民主国家也正由于言论自由和反对派的存在,才使当政者经常处在民间的批评、监督和反对声中而不致滥用权力,并能及时发现和纠正错误,从而使社会在稳定中不断进步。

中国之所以能出现文化大革命那样的灾难和“六四”屠城那样的民族悲剧,就因为一党专政,没有权力制衡,听不得批评,更容不得反对派。在这种情况下,包括《争鸣》在内的一些香港报刊,实际上起到了某种“反对派”的作用。中共虽然不喜欢,但《争鸣》的言论确实是“忠言逆耳利于行”。中共高层如果真想把中国的事情办好,确实可以从他们不爱听的诤言当中得到不少教益,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争鸣之音》不但会受到读者欢迎,而且应当成为中共的“干部必读”,因为它能使掌权者听到不同的声音,从而使头脑变得清醒,而这些声音是他们从“党的喉舌”那里根本听不到的。当然,这些话只能是对良知未泯者说的。至于在“唯权是恋,唯钱是敛”的人面前,这话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

二○○四年六月于北京

注:《争鸣之音—温辉文选》将于十一月出版

(《争鸣》杂志2004年9月号)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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