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忏悔录》之三——教导主任之死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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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10月5日讯】1968年4月初的一天,我在学校军训团蓝干事的桌面上见到一份《申述书》,是学校原教导处庞主任写的。内容是为自已因“历史反革命”之罪名被押送回乡而作的辩解与要求。该教导主任的这一“身份”,在66年7月运动之始由“内部掌握”而被公开。

我当时20岁,66届高三毕业,因“史无前例”的到来而留校“革命”。见到这份《申述书》,立即与当时“无产阶级司令部”关于“右倾翻案”的论述联系起来,(当时是“杨、余、傅事件”之后),想到了“紧跟”。所谓“紧跟”,就是“紧跟伟大领袖的战略部署”之谓也。一天晚上,我纠集了几个“战士”到教工宿舍及学校的当眼处,刷上了几条“不准庞**翻案”诸如此类的标语。然后煮糖水吃去了。

几天后,竟然传来了庞主任的死讯,他是被“主义兵”打死的。据军训团蓝干事说,头天晚上,“主义兵”把庞主任叫了去,一伙人围成一圈,伸手就打,打到半夜见人不成了,急忙从墙头拖过去,扔回家里就跑了。庞主任当天晚上就咽了气。

这就把人打死了啊!?开始时我是感到了某种震惊。但是,在当时打死个“地、富、反、坏、右”分子,是一件完全不值一提的事,蓝干事压根就没有往上报呢,估计上头也不要求上报。我内心稍萌的“罪恶感”很快就平息了。

为首打人者郑某,我的同届邻班同学。郑某“根正苗红”,颇得“政治”眷顾,在校学生竟然去当过“四清运动政治学徒”;文革狂飙扫到学校,则荣任“文化革命工作队”队员之职。到了1967年,其母被“揪出”,据称是“叛徒”。郑某就从天上跌到了地下。同校如花似玉的妹妹,竟也因之精神失常。郑某,就是在这种情形下,犯下了弥天大错。

打人者郑某,下场亦甚凄惨。80年代初曾在某国有大公司党政部门工作,后因此事被揭发,受到了处分,随后患上了不治之症,终年不及四十,他受到了上天的惩罚。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把一个普通的中学也变成了“绞肉机”。二年多的时间里,“非正常死亡”的学生有七人,教师有四人。《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枉死的庞主任,打人者郑某,以及“有幸”降生在这一年代的人,哪一个不成了摆在圣人神坛前的“用草扎成的祭祀用的狗”(刍狗)呢?

我把这一秘密埋在心底32年,自已也从毛头小子到瞭望六之人。此事再不提起,将会湮灭在冥冥之中。假如不是我当时的无知,“主义兵”或者不会知道有人在 “翻案”,事情有可能会是另一种样子。虽然庞主任很难躲得过随后“清理阶级队伍”的屠戮,但事情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清夜扪心,深感痛疚,我诅咒自已的过错,诅咒这一年代。愿庞主任在天之灵安息!

(以上文字发表于2000年6月2日《南方周末》,发表时黑体字被删去。现稍加整理恢复)

这是一则“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故事的现代版。

80年代初,学校清查“文革”中“非正常死亡”教师的情况,找到了我的一位同学,我也知道了。本来最清楚前因的我,最能说清情况了。但是,我怕影响自己的“前途”,怯懦的没有主动前去。虽然可以用“当时环境”作遁词,却实在是再一次对不住死者了。

在此一并忏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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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南方周末》开了一个栏目《忏悔录》,发表了不少人的忏悔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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