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市第一看守所】
———2008年10月1日———
“梁子”总能在我这里划拉些东西,他拿走了我的一件新衬衣,他将衬衣腰部截下一段,剪口处缝上,就立刻成了一个带扣的枕套,另外的一些布用来做保护手脚的镣模,精细程度一点不比女人的针线差。“大猩猩”在我的大衣上找到一条两米长的拉锁,兴奋得似乎发现了金矿,它是制作可以前后分开的死囚服的关键部件,我也由此知晓了那些普通衣服的潜在价值。
我把一双旅游鞋给了王子斌,他们这些家在外地的犯人几乎都衣不遮体,把多余的一摞毛裤、线衣都给了李鹏,他给自己做了一个垫子,我把棉大衣、棉裤都给了无人管的傻小子“贱贱”,我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发热,自从长了疖以后,身体自动的高温可能是在杀死疥虫,多数时间我都在光膀子晾,保持身体干燥,还剩下了一些衣服成了大家争抢的目标。
“梁子”对我的态度突然大变,在经过我身边时,用脚镣上的固定螺栓踢我,小腿肚子上都是血。他说“你下次送东西先打招呼知道吗,把身上这件衬衣给我吧?”我不想说话,他狠狠地杵了我一拳。
我说:“老弟啊,我们没必要手足相残,等我出去了,你需要什么,我在外面开个厂子,专门加工这里用的东西送进来。”他反问:“看守所你有人哪?”我傻了眼:“没有”他骂道:“那你送个屁进来!”我被噎住了。
辩证唯物主义者说:“一切起因于物质而回归于物质,物质的力量只能用物质来摧毁。”我再次陷入了物质生存的危机中。
“大猩猩”看我真是一个不开窍的人,出于可怜我的目地过来给我上课,他给我讲自己从一个穷小子一步步成为富人的经历,他不是靠着父辈成功的,而是依靠着自己的勤劳和智慧正当致富,他住在哈尔滨附近的东风镇,把父亲的铁匠铺改造成一个专门焊接汽车大架子的小作坊,挣到最初的资本以后,他就把这个厂子交给父母管理,自己又去开了一个洗脚房,并控制了一批“小姐”,什么时候有客人,他就在家用手机指挥,这样他就成功地完成了一个从伙计到老板的转变,每日收入可供随意花销而从不感到囊中羞涩。
我听着这些宗教式的畸形的成功观无言以对,还有人给我讲过类似的课程,那个小子家住肇东,本人不学无术,整日吊儿郎当,凭借其父辈共产党官员的身份,每天都大肆盗取石油,见到查岗的员警就给白粉过关,我对此不以为然,他们都觉得我这人好高骛远、不务实际、不可救药,所以更加暴力伤害我,所以以后我总是唯唯诺诺地承认他们是成功者,我要一点一点学着应付他们。我觉得共产党对他们的多年教育起了决定性作用,人看人的眼光已经不是人的视角了,人跟人的关系已经不是人的感情了,每个人不是利用人,就是被人利用,不是去骗人,就是被人骗,恢复一个人基本的道德以后,才能够用道德的标准去要求。
见我无话可说,“大猩猩”很高兴地跟我说,你是当小弟伺候一个老大呢,还是做杂役伺候大家。我问伺候谁啊,他说“花和尚”老卢正好没有小弟,他平时戴着五十多斤的重镣,但是这人对人极其刻薄,常常骂小弟来显示老大的做派,再说他犯的就是杀女伴的案子,每天说他以前的花柳之事,我怕他身上沾染了性病。我选择法西斯强制劳动,“大猩猩”当然也不会客气,他让我每天无数次地擦铺板和地面,这活听起来好像是小事,其实是一项非常激烈的运动。
我撅着屁股、双手按地、左右抡动抹布,把个号子犄角旮旯都擦遍了。我的动作稍有放松,后面就有人踢。很快,我的体力就消耗殆尽,但是还不敢于停下来,我的汗水湿透了所有衣服,就感觉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动。我已经满脸通红、呼吸困难,等贾坤说停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虚脱了。
这种高强度的劳累使我腹部疼痛,吃不进东西,腰也直不起来。值得欣慰的是环境变得清新,过去蚂蚁、蟑螂晚上到处乱爬,现在一个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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