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139)

上集-第五章:流放盐源农场
孔令平
font print 人气: 4
【字号】    
   标签: tags: , ,

第三节:古柏行(11)

(六)我吃饱了(1)

掐指算来,我已在这“禁闭笼”中关了十天了。估计这些天,古柏周围的水田已经栽完了稻秧,这几天大批已进入薅秧了。我从排队领取罐罐饭的行列中,看到了身材高大的辛志华,此刻,他正端着刚刚拿到手的罐罐,站在饭桶边,请龙二皮给自己换一罐,却遭到了那尤二皮的拒绝,两个人争执起来。

这尤二皮,是从自贡监狱调来的,听说捕前就是一名跑二排的,因强奸案入狱,此人一双眼睛是飘的,但却像老鹰一样尖,尤其是记忆力特好。也许是二排这一行的专业技能,我们同批从二道沟地区调来的三十人中,仅一周时间,他便能逐一道出我们的姓名。

所以这家伙比甘洛的代昌达还厉害,他掌的那瓢向来长着眼睛,大组长自然就要多“照顾”一点,平时敢于在他的面前争多论少的人,便特别克扣他,为此,打饭时的冲突从没间断过。

每次冲突照例是最凶恶的倪管教出来收场,那人河南口音,平时板着脸从不露出一丝笑容,像是传说中阎王府的判官。讲起话来不紧不慢,使你觉得催命鬼向你发出威逼。听人说,此人曾活活打死两名“逃犯”面不改色。

若尤二皮请出倪判官,“闹”事人便凶多吉少了。我有时怀疑他的心,是否像“冷酷的心”中的主人公被魔鬼偷换了,使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人味。

不消说,对于身材高大的辛志华,罐罐里装的这么小半罐饭,绝对比旁的人更感欠缺,他常常对人说,半罐饭连填牙缝都不够。在黄联关的时候,就将改铁钵赚来的罐罐饭同其它人他打过赌,说他能一口气吞下十个罐罐,结果同他打赌的人是输了。他放怀吞下十罐饭以后,抹了抹嘴巴说了声:“这才差不多。”

我因此对他忍耐饥饿的能力感到惊叹,也不知道如此大食量,是怎样从甘洛的鬼门关里熬过来的?我同他同批调到这儿后,常常看到他独自在马棚里捡洒在地上的饲料,直到天黑。有一次我打趣的问他,怎么练得“夜光眼”的特异功能?

他便把他摸黑在马槽里拣到的东西,倒在亮处给我看,那是些混杂着草料马粪和泥土的四季豆,端着盆子打来了水将它们沉甸、洗净,滩在破衣服上晾在囚室窗子下。仗着盐源的风大,到了第二天早晨,豆子已经差不多干了!他便小心冀冀地收藏起来,再赶着出工。

这种马嘴夺食的方法,很快传授给了同监舍的其它流放者。不过,当时还没发明用夫碳来弄熟这些野食时,只能生吃这些豆子,一股说不出的闷味和马粪的臭味,对于正常人是断然吃不下去的。

眼下又是“农忙”季节,混着马粪泥土的垃圾越来越少,改铁钵的活也没有人问津了,只剩下水田里的香附子草,辛志华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了。

正当那尤二皮同辛志华,因换罐罐饭而发生争执相持不下的时候,脸色铁青的倪干事柱着一根青杠棒走了过来。

“什么事?”他向尤二皮发问,脸色十分阴沉,话语阴阳怪气,双手将青杠棍背在背后。

“报告倪干事,”尤二皮低声下气喊道:“罐罐的定量每一罐都是一样的,他这个人非要把领到的一罐同我换。”“既然是一样的,我换一罐有什么关系,你不换给我说明你心虚,罐罐有假。”辛大汉不甘示弱,将就尤二皮的话反问道,说着将端着的那半罐饭朝着倪干事的眼前凑了过去,让他来作个公断。

不料,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倪干事挥起了他手中的青杠棍,重重地打在辛志华端罐罐的手腕上。只见那罐罐应声坠地,半罐饭从罐子里滚落在地上。

辛志华正要作出反应,那倪铁脸的青杠棒已像一杆枪一样,直端端的指着他的头,迫使辛志华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在场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集合,辛志华这个组全体集合!”倪铁脸大声命令道:“其它各组都各回各的监房,停止开饭”。三分钟以后,坝子里八个赤着脚,满身泥浆的人,排成一队站在坝子里,端着自己的罐罐饭,有的已经吃完,有的刚刚开始。

“没有吃完的,把罐罐放在一边,全体立正!”倪铁脸下着整队的口令,八双泥脚在他威逼的口令中,按照要求站成了一列。其它的人也都纷纷的退到监房的廊下,站在老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辛志华排在队列的最左边,他的个子最高,最令人打眼!倪铁脸看了一下他的口令执行效果后,慢步的走到辛大汉的身边,用他那老鹰般的眼光逼视着对方。在通常的情况下,这是打人和捆人的前奏,辛志华感到一股直逼他背心的杀气,做着挨打的准备。

倪铁脸发问道:“你为什么要扭着炊事员换罐罐饭?”

“因为那只有半罐饭,我这么大的个子,那一点粮食我吃不饱”,辛志华直率而倔强地回答。(待续)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五一节前几天的一个早上,李管教拿着点名册从我们中点出了三十名“政治犯”出列,命令我们打好背包坐上汽车,调往三十里外的古柏,同行人中就有潘老和大炳,老韦等人。
  • 突然,从监舍的黑角落里,一点火光隐隐闪现。开始,我们误认为有人在那儿吸烟。不过,那火光却非常大。我还闻到了一股炒豆子的香味
  • 处于海拔较高的盐源地区,春耕一直要到榖雨以后才姗姗来迟,然而雨季给我们带来了新的饥慌。五月一过雨季来到,草丛里的豆粒也迅速长出芽来,正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饥饿更严重地威胁着我们。
  • 饥饿的眼睛迅速盯上了这满布在水田中的三楞草上,初尝这褐色香附子,我马上联想到了苤荠,相比下除块头小也老得多,它们的颜色味道,颇为相似。
  • 最初入狱时提出上诉,确有许多幻想,希望有一天“政府”,能本着事实取消对我的原判,其至于纠正加给我的“右派”罪,还我自由。经过几次申诉,尤其我目睹周围的同难们喊冤者不但没有重新被改判,反而“罪上加罪”,招来更多的痛苦和麻烦!
  • 利用每天下午他给我的特许时间,我就在那间阴暗的监舍里。写完了我入狱后第一批论述中国当前政治经济的文章,虽然十分的幼稚和肤浅。我再次利用这个机会,写出我的冤枉和无辜
  • 远处传来布谷鸟凄惋的叫声应和着我的哭声,我明白失去了自由,牢房中的人远远比不上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
  • 两个罐子就这么并立在窗口上,直到晚上炊事员送来了晚饭,看到那窗台上早上和中午的饭菜纹丝不动原处摆着,而我却仍躺在草堆里面壁而卧。他喊了几声,我没有应,于是他立刻抽转身向队部走去。
  • “绝食”是否藐视当局,表达被囚禁者以“死”抗争的决心?我当时并不知道,因为这不是民主社会,政治犯的权力在这里是没有保障的,绝食斗争未必会对草芥人命的中共起威慑作用。
  • 第二天下午,我已被饥饿折磨得非常难受,觉得好像有无数只小手从胃里伸出来,伸到了我的口中,向我催促着食物。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