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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6年6月7日,弗吉利亞州代表裡查．李(Richard Henry Lee)正式向大陸會議提交要求美國獨立的題案。11日大會宣佈任命包括托馬斯．傑弗遜為首的五人委員會負責起草美國獨立宣言。從歷史的角度來講﹐美國人當時可能並沒有認識到﹐他們的這個《獨立宣言》會對世界歷史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今天﹐可以肯定地說﹐它是人類歷史上最重要的文件之一。本來﹐弗吉利亞的Richard Henry Lee應該進入這個小組﹐因為是他提出了要求美國獨立的提案﹐並且﹐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演講家。但是﹐一方面他要回弗吉利亞去照顧病中的妻子﹐另一方面﹐弗吉利亞州也要通過一些相似的宣言。歷史學家認為﹐他放棄了編寫《獨立宣言》的機會﹐是因為他認為弗吉利亞的事更重要。因為當時弗吉利亞州的人更激進﹐他們以最徹底的民主獨立的革命者自居。傑弗遜被專门受召到費城﹐他最年輕﹐而且不善演講。但寫作功夫極強﹐在弗吉利亞起草的“A Summary View of the Rights of British America”和幾個其它的文件﹐充份顯示了他的文字天才。其時﹐富蘭克林是老資格的革命家﹐工作非常繁忙。他相當於宣言起草委員會領導﹐他委託亞當斯和傑弗遜去具體寫宣言。亞當斯對傑弗遜說﹐你應該是起草人。傑弗遜問﹐為甚麼﹖亞當斯回答說﹐理由很簡單﹐你的文筆比我強。傑弗遜就這樣接收了《獨立宣言》的起草工作。傑弗遜為此專門在費城大會附近租了一個房間﹐把自己關在裡面構思。美國的先哲們很明白﹐他們要寫出一部令他們的後代不需要再改變的宣言。
傑弗遜從年輕時就是一個反對獨裁﹐崇尚民主自由的鬥士。他深受歐洲文化和自由民主思想的影響。他在26歲時就在弗吉利亞第一次提出了人人生而自由的論點。(All men are born free) 這種觀點﹐其實也還是來至於歐洲人曾經 提出的人人生而平等(Every one is born equal)的觀點。我們在後面會看到﹐ 它是於《獨立宣言》的精神不一樣的。
作為美國這個年輕的獨立國家﹐用甚麼精神立這個國﹖國家獨立自由以後﹐怎樣來防止他們的後代可能發生的獨裁﹐防止任何人把他們自己凌駕於國家和人民之上。很清楚﹐如果不把一個大家共同承認的權威放在人們頭上﹐他們的後代的某一個人﹐某一天就會把他們自己放在人民頭上。所有這些﹐他都考慮到了。據說傑弗遜僅一天就將初稿大部份完成。但在最關鍵的立國興邦﹐獨立﹐民主和自由的用詞上﹐他苦苦思考﹐用詞極為謹慎。在整個編寫過程中﹐他沒有再借用任何參考書。因為所有的民主﹐自由﹐人權﹐獨立的真理﹐他已銘刻在心。在後來給Patrick Henry的信中﹐他講到﹐我們沒有想創造甚麼新理論﹐也沒有拷貝甚麼舊思想﹐我們不過是講明瞭我們美國人需要甚麼。
傑弗遜於6月28日向大會呈交了《獨立宣言》初稿。它石破天驚。開宗明義地向世界宣佈: 人人受造平等! 它的原文部份選擇如下﹕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acred and undeniable;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and independent; that from that equal creation they derive right inherent and inalienable, among which are the preservation of life, and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我們認定這樣的真理是神聖和不可推卸的﹐這就是人人被造平等和獨立。從這種平等的受造中﹐他們繼承了衍續和不可轉讓的權利。其中包括保護生命﹐自由和對幸福的追尋。(筆者譯)
由於歷史原因和翻譯水平﹐中文的翻譯一貫地採用「人人生而平等」。但這不是托馬斯．傑弗遜的原意。人人生而平等是盧梭講的”Man is born equal”。但 是”are born equal” 和”are created equal”卻有天壤之別。人人受造平等才是托馬斯．傑弗遜的初衷。以下的事實還會更有力地說明這一點。
不可否認﹐托馬斯．傑弗遜受了英國的洛克(John Locke)和法國的盧梭(Jean Jacques Rousseau)很大影響。但《獨立宣言》和洛克以及盧梭的理論在用詞以及哲學基礎上是不盡相同的。洛克在1690年發表的《政府論》(Two Treatises of Civil Government)中﹐基本上表述了他的自由民主的概念。「自然的法則掌握着自然狀態﹐而它對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理由就在於﹐這個法則教導所有人類﹐他們是平等和獨立的。任何人都不得傷害他人的生命﹐健康或私人財產。」(筆者翻譯)(“The state of nature has a law of nature to govern it, which [treats] everyone [equally]. Reason, which is that law, teaches all mankind……﹐that being all equal and independent, no one ought to harm another in his life, health or possessions.”)洛克講的是在自然狀態下﹐一切受自然法則的控制﹐人也如此﹐在這個基礎上﹐因此人人是本來自由平等的。洛克是要在英國當時的本國皇權的壓迫下﹐爭取自由的權利。洛克的不足和局限在於﹐如果世界不是自然的﹐而是戰爭的﹐是飢餓的﹐是不平安的話﹐那麼人就不能平等了。人們就只能聽從英雄來幫助恢復自然狀態。歷史上﹐獨裁恰恰是在這種情況下產生的。洛克也沒有講明﹐如果人民已經被奴役﹐是用甚麼理論去爭取獨立。
盧梭在他的《民約論》 (THE SOCIAL CONTRACT OR PRINCIPLES OFPOLITICAL RIGHT)中講過的一段最著名的話﹕人人生而平等。但卻無 往不在枷鎖之中。自以為能掌握他人者﹐其實比他人更為奴隸。(筆者翻譯)(MAN is born free; and everywhere he is in chains. One thinks himself the master of others, and still remains a greater slave than they.) 他在這裡講的是人人生而平等(Man is born equal)。這就是和托馬斯．傑弗遜的區別。為甚麼受造平等和生而平等有區別呢﹖因為受造在哲學和理論上是講﹐人類本是同來源於一個父母﹐無貴賤之分。但是生而平等﹐只能在同一父母的家庭才能平等﹐不同父母的子女就不能平等。所謂龍生龍﹐鳳生鳳﹐就是這個道理。阿Q之所以不能和假洋鬼子平等﹐又挨了趙老太爺的一個嘴巴﹐就是不准他姓錢﹐不准他姓趙﹗受造平等﹐就宣佈了皇權的無效﹐宣佈了獨裁的無效﹗當然盧梭也具有不少有關民主的理論﹐為美國的先哲所運用。
和他們不同的是﹐傑弗遜是要在人人被造平等的理論前提下﹐爭取本國的獨立和自由。而且不僅要爭取當前的獨立自由﹐更要防止和杜絕今後子孫後代的發生獨裁的可能。他極力強調要把一種精神的力量放在美國人的頭上﹐這就是神的概念。傑弗遜在《獨立宣言》中表達的理想﹐被認為是太崇高了﹐它幾乎是不可能圓滿地被實現的。真是一部永遠「繼續革命」的宣言書。在任何時候﹐它都可以用於指導現實﹐批判弊政﹐被人民所運用。
富蘭克林和亞當斯建議把初稿中的「神聖的和不可推卸的」sacred and undeniable改為「不言而喻的」 self-evident,僅此一處。6月28號後,會議代表對《獨立宣言》初稿進行了仔細討論。對有關強烈譴責英國皇帝George III的獨裁和販賣黑奴罪行的章節進行了修改。傑弗遜對George III是深惡痛絕﹐大罵他20處之多。而且把美州販買黑奴的責任加在他頭上。因為他平生最為痛恨的就是獨裁者。而傑弗遜本人認為所有這些修改都是幼稚的﹐都有損於宣言的戰鬥性和文采。在整個大會討論和修改過程中﹐他沉默不語﹐沒發一言。但他最後仍然接受大會的修改要求和建議。據說﹐富蘭克林很理解傑弗遜﹐他明白此人是高出眾人一籌的﹐但民主就是堅持程序。他一直陪伴在傑弗遜旁邊﹐極力用一些笑話來安慰他。當我讀到這一段歷史的時候﹐不僅為美國先哲的實行民主﹐服從大局的高風亮節所感動。
一個禮拜後﹐1776年7月4日,托馬斯．傑弗遜呈交的《獨立宣言》正式被北美第二屆大陸會議通過。它的重要原文如下:
我們認定以下的真理是不言而喻的﹐這就是人人受造平等。他們為上帝所造之始﹐就被賦予了以下的諸種絕不可剝奪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自由以及對幸福的追尋(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 that among these are 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仔細研究,可以發現《獨立宣言》正稿和《獨立宣言》 初稿有如下改動:1.正稿加入 “Creator”,大寫的造物主。2. 正稿加入”endowed”,代替”derived”,前者代表是有”神權賦予”意義,後者是遺傳賦予。3. 正稿採用”self-evedent”,不言自喻。
結論是﹕托馬斯．傑弗遜在《獨立宣言》中加入了神權的概念和思想。這就是﹐國家獨立成功前﹐用在神面前人人平等的根據﹐去奪取美國的獨立。國家獨立後﹐如果不把至高無上﹐完美無缺的神放在我們頭上﹐我們的後代總有一天會把他們自己放在人民的頭上。如果人人都只承認只有一個唯一的,至善至美的神,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罪人,沒有特殊。不論是領袖,還是百姓,都在一個平等的地位上。在這樣的環境下,獨裁就從根本上喪失了存在的理由。
200多年的美國歷史以及幾千年的人類歷史告訴人們,一個民族如果沒有把神敬拜,他就要把人當作神來崇拜,口頭上的無神,往往在行動上反而更積極地把人當作神。這樣慘痛的教訓在歷史上真是司空見慣。
《獨立宣言》的用詞精煉﹐言簡意賅﹐把平等﹐自由﹐獨立﹐權利﹐生命和幸福這些人類的現實和終極目標﹐一語講明。其內容之深刻﹐文字之流暢﹐深入淺出﹐膾炙人口﹐是歷史上任何文件所無法比擬的。美國先哲的功勞和過人之處﹐在於他們為人類精心設計﹐而不是在慌亂之中試湊(Try)了一種合理的制度。歷史已經沿着他們的設計前進了幾個世紀。正如巴爾頓(James Parton)所講的﹕如果傑弗遜不對﹐美國就必錯無疑﹔然而如果美國對了路﹐傑弗遜則功不可沒(If Jefferson was wrong, America is wrong。If America is right, Jefferson was right)。
2002年3月 於密西根(寄自美國)大記元版權所有﹐轉載請注名出處。(http://www.dajiyu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