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是宝岛台湾最大的资产

曾建元:纪念我的外祖父蔡崔源

曾建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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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的外祖父蔡崔源,清光绪三十一年(一九零五年)五月三十日生于嘉义市,是国立嘉义大学农学院的前身台南州立嘉义农林学校的第一届毕业生。民国十一年于嘉农毕业后即进入公共埤圳嘉南大圳组合服务,由调查课雇员起用,至六十三年于嘉南农田水利会总干事任上退休,五十三年终身服务嘉南农田水利,在七股、安溪寮和台南市的职务宿舍渡过一生,退休后在台南市新购的住宅里终其余年,最后因妻子/我的外祖母林展病逝和骨刺及前列线手术失败,身心日渐消沉而离开人世,与外祖母共同长眠于竹溪寺。外祖父于嘉南农田水利会任内,足迹踩遍云林县、嘉义县市与台南县市总计十五万公顷的各乡镇村庄田地沟圳。他以主持建立乌山头水库和嘉南大圳的八田与一技师传人自勉,但日本人兴建嘉南大圳终究有其殖民之用意,意图使台湾成为支援日本侵略战争的后勤基地,在日本人撤离,而大陆军民随中华民国中央政府迁移来台之后,是外祖父这一代的台湾水利工程师,续建曾文水库、自力发展出嘉南大圳的动态配水管理制度,并且将八田与一轮作灌溉之理论发扬光大,才使嘉南平原成为喂养台湾人民自己的谷仓,这是台湾农业经济的奇迹。而在此一基础上,透过资本由农业向工业的移动,才有台湾工商业经济飞跃发展的奇迹。

外祖父将其实务经验加以整理著述,其著作《轮流灌溉实务》曾获我国中国水利工程学会奖励,与所着《台湾农田水利经营》皆为台湾农田水利工程史上之重要经典著作,曾经翻译为英、日文,是我国农业外援第三世界国家的重要工作手册。我国农业工程水学界大师国立台湾大学生物环境系统工程学系甘俊二教授便说过,他日本国立东京大学农工研究所的博士论文,便是建立在破解蔡崔源动态配水管理技术的研究基础之上而完成的,他认为,当我们在怀念八田与一贡献的同时,也不要遗忘掉在我们身边默默耕纭为他推崇为世纪伟人的蔡崔源。

兹值《嘉义县志》即将大修之际,嘉义县政府乃与国立嘉义大学合作,于去年十二月十六日举办《嘉南农田水利会与嘉南政经发展史》耆老座谈会,邀请熟悉嘉南农田水利发展史的相关人士进行座谈,此一活动原本拟于外祖父一百岁冥诞举办,后因地方自治选举举行之故而延期至年底。座谈会在县政府第五会议室举行,由国立嘉义大学史地学系张峻嘉副教授主持,前嘉南农田水利会管理组长陈正美先生发表〈蔡崔源先生与嘉南大圳发展〉专题演讲,甘俊二教授、前嘉南农田水利会会长李源泉教授、嘉南农田水利会前总干事曾金亿与谈,我与家母蔡丽瑛则以家属身份出席。我对外祖父的记忆,全是童年和少年时代和他相处的快乐时光,和所有的家族成员一样,我对他的专业贡献可以说是一知半解,甚至有许多人根本就是毫无所知。我们怀念他,是因为他为家人留下了精神的资产和道德的风范,而其影响源远流长。以下是我和家母在会上的谢辞,感谢国立嘉义大学史地学系学生罗伊真、江若筠、林思婷的记录初稿。

曾建元发言

张峻嘉教授、甘俊二教授、李源泉教授、曾金亿总干事、陈正美组长、陈清田教授,还有在座各位同学︰很感谢有这么一个机会,让我第一次可以完完整整了解我外公这一生所做过的事情和他的为人。各位长辈都是从他的时代走过来的,看到您们,让我真正感觉到我外公他的精神、他的风范。所以我也要以家属的身份,感谢长辈们过去对我外公的支持。因为我外公在工作上努力之余,有很好的支持伙伴,这样才能兼顾他的家庭,让他的子女得到很好的教育。在他的余荫下,我就是最直接的得利者。这都要感谢各位长辈。

我也非常感谢陈正美陈组长,他做了很多有关嘉南农田水利史这方面的研究和史料的保存。我们在陈组长身上看到的是,其实除了学院之外,还有许多非常优秀的民间学者,他们对各种问题的了解,有别于我们在图书馆中的取径,而可以更贴近我们的土地与人民,然后,真正把历史活生生地呈现出来。地方文史这方面的工作,台湾这几年来,大家都非常地重视,而大力地提倡。我真正地在陈组长的身上看到他多年来这方面的努力和成就,所以才能让一个甚至在家属心目当中都可能已经模糊的一个形象,在他的整理之下,又活生生地、很具体地,又呈现出来,又活过来了。所以在这一点上,我非常地感谢陈组长,非常地敬佩。陈组长所拥有的这些,就是我们的文化资产,我想未来《嘉义县志》,或者是《台南县志》、《台南市志》这些南部县市史书撰写、增修的过程当中,应该多多借重像陈组长这样的民间学者或是多多发掘地方耆老他们这方面的贡献、这方面的能力。

接下来我要谈一下我对我外公的印象。在我印象中,我的外公不是一个很严肃的人,所以跟各位说得有一点差异,因为我总在我外公身上爬来爬去。我小时候,外公家里的书桌上都摆着笔墨纸砚这些书法用具,那个砚台从来不会干,永远是湿的,他常常在那边写书法。这一点我印象非常深刻,所以我小时候很喜欢学外公练字、写书法。我外公对汉学的造诣非常好,给我们这些后辈很好的启蒙,像我这一辈的子孙中对于中国文化非常感兴趣的,就是受到我外公的影响,而他也的确很重视我们小孩子的书法根底。

第二点,我记得,很奇怪,我外公在我小时候,他看电视,都在看京戏、平剧。那些都是唱国语的,他怎么听得懂?他从小受汉文教育,古典文学的造诣很好,所以有机会接触到传统戏曲,便能够去吸收、去接受、去欣赏。这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据说我外公会拉弦,喜欢音乐,他的儿女多半具有音乐上的天分和学习,这也影响到我这一代。家族当中有很多的音乐人才,男生多学小提琴,女生多学钢琴,孙辈中蔡采秀和曾士珍都是优秀的钢琴家和音乐教授,长孙蔡明机则是杰出的业余小提琴家,我个人则唱了十几年的混声合唱。我这一次本想,若有机会的话,同时由家族组织一个音乐沙龙来共襄盛举。尽管未能成功,日后我倒也非常乐意带着家族中的成员到嘉义来演出,以回馈外公这些过去的乡亲们,到这个地方来,答谢过去喂养我们的大地。

外公晚年的时候,写了很多字,赠送给他的子孙们,要作为永久的纪念。他送给我家的,是西乡隆盛的诗〈偶感〉,里面的诗句,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几历辛酸志始坚,丈夫玉碎耻(愧)砖全,吾家遗法人知否,不为儿孙买美田”。那时我正在准备大学联考,每天都在书房看那些字,那些字意思是说,我家遗留的家法,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我家的家法是什么,就是“不为子孙买美田”,他不要替子孙买美田、置产,要留下来道德和教育。那个时候我很年轻,不大懂得体会,每次抬头看到这首诗,都纳闷着,外公一生从事农田水利,竟然说要“不为儿孙买美田”!我年纪越长,慢慢就感觉到,人生有些价值是比金钱更高的,我现在从事学术工作,这个工作追求的价值,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是修辞和立言,我常想到我外公的字,想到他如何认真,全力以赴。像刚才曾总干事等前辈说的,嘉南农田水利会这些员工的后代,大家的发展都很好。试想,在没有电脑科技的时代,在辽阔的嘉南平原上要从事农田水利这么精密的配水技术和过程,唯有每一位员工努力、非常正直地去忠实执行每一个指令、每一个环结,才有办法让水从曾文水库、乌山头水库一直流到七股,要经过现代人难以想像的复杂流程,十五万公顷灌溉面积所需要的水,才有办法供应。这种工作的精神,在生活的其他很多方面,也都会内化为人格而表现出来,他在工作场域是这样的,他在家里也会是这样的,他的子孙看他的长辈都是这样做人做事情,不知不觉就耳濡目染继承遗传下来,所以我觉得,虽然外公是个别的一个人,但他身上却也反映了农田水利会的普遍的精神。这是台湾非常宝贵的文化资产。从小我在学校读书,老师都说台湾是宝岛,嘉南平原四季可以三收,有很好的农作物,如水果、稻米、花卉等农业生产,我都以为,原来台湾是宝岛,所以我们的祖先才会远渡重洋来台湾,因为在台湾把种子放在地上,过了一阵子,它就会长出很好、很茂盛的农作物出来。我听了今天各位的陈述,我才知道,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不是种子丢在地上,就会长出很多的作物,这都是需要人们努力克服很多的自然条件,去努力提升生产的技术、灌溉的技术,我们才能享受到这个丰硕的成果。台湾有风灾、水灾、震灾和旱灾,你能想到的自然灾难,台湾都有,能把台湾从荒漠变成良田的,使台湾成为宝岛的,最重要的宝在“人”,台湾的人,才真的是宝岛台湾最好、最重要的资产。前人的风范和价值观,是台湾人要永远去珍惜和发扬光大的。先人前辈在这块土地上辛勤耕耘的精神,我们晚生后辈要好好学习。

刚才李源泉教授提到台湾农业未来的问题。我之前在二零零五年年底的地方自治三合一选举期间,参与了台湾智库和公共电视合合作举办的台南县长审议式电视辩论会。台南县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县份,在举办这次活动的期间,我真正认识到地方自治对于台湾农业发展所带来的问题,这对于身为大学公共行政管理科系教席的我而言,带来无比的震撼和感慨。依据〈地方制度法〉和〈财政收支划分法〉的规定,县地方自治的财源,最重要的就是来自于土地税和房屋税,这是县政府能直接掌握的主要财源,它如果要从事地方建设的话,就要投入资金,最好未来还有回收,资金如果不要看中央脸色,自己来筹,那县政府的自有财源就要足够,收入要能提高。可是房地税收入,由于土地的农业用途限制,就不可能太高,因为要有频繁的交易活动,房地才有可能增值,税收也有可能随之而增加。如果我们地方财政制度不改变的话,则当然会是对于农业的维持、对农业的保护的一个非常不利的因素,因为,如果土地要限定农业用途的话,地方政府就不可能从土地的交易活动当中去赚取它主要的税收,这一来,便难有充分的财源,而没有充分自足的财源,它要做的许多地方公共政策就不能够发挥。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的县市,它们所希望的增加它自有财源的做法,就是对于土地用途采取比较弹性的做法,广泛地引进工商业活动,但这对原来的农业活动会不会形成排挤的效果,不要造成破坏,而能够并存与共荣,这应该是我们未来地方公共行政当中很重要的课题。我要回应李教授,这些农业县份,为台湾保留最重要的生机、命脉,如果因为短视的工商业引进而荒废掉农业,环境、生态、水文等等都破坏了,未来要再重建,我相信是非常困难的。农业的重建非常困难,所以就不应该任意放弃。全国各县市现在普遍存在着引进高科技工业的迷思,让大家赚钱,而很少考虑到有很多人根本进不了这行业,而且对于自然环境的破坏的几乎不可回复。这怎么可能“为永续台湾奠基”?要保护农业的话,就要在制度上设计出奖励农业发展的诱因,而不是像现在的制度一样,根本就是在鼓励地方政府杀鸡取卵、牺牲农业。中央政府应该要去好好地检讨,怎么样来补贴农业,让农业也产业升级,使农业不要成为地方政府的负担,否则的话,谁来务农,为我们守护绿色的大地?政府和人民都去搞会赚钱的产业好了。这恐怕是我国公共行政中非常重要的问题。

非常感谢有机会可以亲自聆听到各位对于外公事迹的追述。最后,我谨代表家属,致上最诚挚的敬意和谢意。

附录︰栽培子女,遗爱后人/蔡丽瑛发言

我所知道的父亲,也是一样在外很严肃,在家里也是一样。但是我爸爸有一个原则,他都教我要“流自己的汗”,要钱的话,要“流自己的汗”这个原则。

我家的小孩很多,有十个,我爸爸的经济能力有限,但是我爸爸对儿女的教养与教育都非常重视,虽然只有儿子较有机会升学、留学,但每个儿女都有机会受到基本的教育,这是一个相对而言公平的事。后来我还是努力向上,读到专科学校,我爸爸也觉得很有面子。在那个时代,他的男女平等,就是让儿女都受教育。

我爸爸后来生病的时候,他一直想念嘉南农田水利会,他会向我们提到他在水利会工作的事情,常常听到,听到很多。我小时候比较不懂事,总喜欢看爸爸的一些图,我也不知道做什么用,刚才才从甘教授那里知道是配水用的。在我小时候,我爸爸一直在画图,然后一直晒图。我也就从爸爸那边学会把图放大,然后应用在服装设计上。

那个时候,我记得曾经看我爸爸用望远镜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就靠过去看,耶,看到很多女生戴斗笠,手都包起来,脸也包得只留眼睛看东西,几乎整个身体都包得很紧,就这样在工作。我都这样偷看着,但是那些人都不知道我在偷看。

我们七股的宿舍旁边有水圳。我们别无办法,那个时候在那边,如果要吃水的话,都是吃水圳的水或取井水。直到搬到台南才可以吃到曾文水库的水。

我爸爸很辛苦,他在教育我们的过程当中,花了很多的精神。

非常感谢水利会的同仁帮忙我爸爸,我爸爸才有今天的成就。谢谢各位。

曾建元
中华大学行政管理学系助理教授
台湾智库法政部副主任(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观点和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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