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巢随笔 (90):心 理 医 生

黄翔
【字号】    
   标签: tags: ,

长久以来,哑默与萧女士同居。萧女士脸上宽容的微笑第一次消失了。我与秋潇雨兰第一次看见她哭了。哑默与萧女士同居后,一直与她分开睡,他独自睡在书房里的小床上,把卧室的一张大床单独留给她。近来,哑默对她越来越冷淡,萧女士倍感一个人睡在那张大床上的凄凉。两个人共同生活在一间屋子里,但彼此不说话。有时候萧女士来到哑默的房间,坐在他的小床床沿上。“你跟我说说话吧。”“我跟你说什么呢?”“我们聊聊吧,不管聊些什么。”“你别打扰我,我要练气功。”哑默声称他现在清心寡欲,不想沾花惹草,但是现在他第一次认真沉浸在一片痴情中了。以往他也接触过许多女人,比如贝花、汪灵、南寒、印朵什么的,但没有一个女人真正理解过他,他也从未给予过任何一个女人以全部的真情,也许。他安抚萧女士说,“你当第一把手。你是列车长,整部列车都是你的,你负责整部列车的安危;其他的人上上下下,都是临时乘客。”萧女士也就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委任状”,尽心尽力地当好列车长。凡有女士来临,她一概殷勤接待,用她的话来说,哑默栽花,她帮着松土、施肥、浇水,直到有一天花树长成一大株,根深叶茂,她再也搬不动、移不开,才把她吓了一大跳。在此之前,她对哑默泡的任何一个“亮妞”、“红粉”全不介意,她说她能够宽容哑默飘点偏东雨,这里撒几颗,那里撒几颗,她也无所谓。哑默是诗人,是艺术家嘛,这是他的情感的源泉,没有女人润笔,他就写不出水淋淋的滋润的东西来。哑默大受鼓舞,赞扬她大肚能容天下之事;萧女士如获奖章,把哑默的颂词挂在心上。确实哑默对任何女人从来也没有付出过“倾盆大雨”或“满地阳光”;也许那些个女人也从来没有人同样给予过他全部的、真诚的、无私的给予和奉献。所以哑默对女人更多的是唤起很淡很淡的情感,一种文人学士的生活中情调。“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他的情感晴雨不痛不痒,若有若无,很难深下去,获得饱满的感受。这也许就使一些女人与哑默接触时间长了,也就感到“不过瘾”,满足不了她们身心的全部需要,最后弃他而去。而哑默呢在这些情感体验中也祗是浮光掠影,从来没有一次足以强烈震撼他的心灵,使他愿意为之全部付出甚至粉身碎骨的爱情,这也许就是哑默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写出一组动人心弦、使全生命为之颤栗的爱情诗的原因吧。但这一次不同,哑默却是深深地陷进去了。

昨夜萧女士单独留宿梦巢,敞开心怀对秋潇雨兰做了一次彻底的倾诉,而秋潇雨兰呢,也做了萧女士一夜的心理医生。秋潇雨兰对哑默新近的红粉之恋保持中立态度,在哑默、红粉和萧女士之间她不偏袒任何一方,但她认认真真地与萧女士促膝谈心,开导了她整整一夜。她劝萧女士不要去乞求哑默情感的施舍,应该培养自己独立的生活情趣。她建议萧女士去读老年大学学一点东西,比如说水墨画或书法;现在退休了,这么多闲暇时间,找点东西充实生活和自己的心灵,这样你与哑默之间也就会慢慢有话可说,他也会把你另眼相看,把你当个妻子,给你应有的情感和温暖。但你要保持自己的独立,甚至保持必要的远距离,使哑默觉得你并不是非要在情感和心理上依赖他,离开他就活不成。你甚至可以让他当几天“寡公”、“孤老鸭”,这样他才会体味到你平日的关怀、体贴、温暖、照顾,发现突然没了你,他生活中也就少了一份温馨和真情。他要与你离开是不可能的,那位红粉与他一起共同生活也决不会幸福,谈恋爱的时候,哑默可能处处迁就,一旦真正结了婚,哑默又会重新收回他一旦割让的统治者的权威,露出他的温柔的残忍。哑默妻子也要,情人也要。他封你为“妻子”,给了你个名分,然后把你供在一角也就不管了,既不烧香,也不点烛,最多有时候记起来用鸡毛掸扫扫灰尘。他最多祗在生活上关心你,而情感上不关心你;生活上的关心是道义感,情感上的关心和给予才是爱情。而你现在在爱与情感上要向他乞求,这是不公平的,早晚你会发现心理上失重,精神上最终失去平衡。

昨夜萧女士哭了一夜,现在眼睛慢慢消肿了,却又伤心地哭了起来。她很抱歉打扰了我们,影响了我的写作,但是她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倾诉。找其他人谈,不是受人耻笑,就是给你出歪点子。秋潇雨兰给她点穴,总能找到正确的穴位;如果点个歪穴,那就适得其反。她现在哭,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面掺和的感情很复杂,既为自己在感情上受到冷落而伤感,也为在人世上找到别人的温暖和关怀而感动。现在哑默一个人回家,打开门,家里一片冷寂,像个熄了的冷炉子,猫呀狗呀更需要你。已经是秋天了,天下着冷雨,人是多么需要一个温暖的炉子呀,一片通红的炉火的火光呀,但现在没有暖炉、热水、喷香可口的饭食,没有人去操持一切家务,你在的时候,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哑默得到的正是被他忽略的。那时候,他不仅会疼爱他那只可爱的大花猫,也会把心思倾注在红粉出走时留下的这只叫“玻比”的卷毛狗身上。那只狗是蝴蝶犬和波斯狗杂交的,红粉特别疼爱,每天喂的是火腿肠、牛奶,还有它主人喜欢吃的洋芋。现在人走了,丢下一条狗,平日厌烦零落肮脏的哑默竟然容忍了它,这小狗成天在屋里蹿来蹿去,把一切弄得乱糟糟的,一会儿衔走他的袜子、领带,一会儿拖走沙发上的坐垫,一会儿去拨弄煤堆,一会儿去翻腾垃圾桶,屎呀尿呀的乱撒,哑默的房间失去了往日的干净与整洁。但这一切哑默都容忍了,他对红粉的哀思和怀恋几乎全部倾注到了小玻比身上。他还为玻比调整了伙食,在以往的食物中增加了排骨、红烧肉和米饭。萧女士也同他一样把关注放在玻比身上,自己反而被哑默冷落在一边,她也忍了。现在红粉远走北方,萧女士出逃在梦巢,哑默一个人孤守野鸭塘,在秋天的冷雨中,让他伴着那只猫和那条狗独自体会什么叫孤寂吧。

我们留萧女士在梦巢多呆几天,她坚持要走,她心里一直耽心着哑默,他一个人怎么过,谁照顾他的生活?火腿肠她买好了,猪肝她切好了放在冰箱里,还炖了一锅排骨汤,但这一切都在等着她去动手,去炒好,去煨热,然后端上桌子,从门缝中瞄一瞄书房中的哑默,待他放下笔,才轻轻地唤他出来吃饭。

唐山出版社2001年出版
台湾台北市大安区罗斯福路3段333巷9号B1
电话:(02)23633072
传真:(02)23639735
http://www.tsbooks.com.tw
ISBN 957-8221-59-2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