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女性系列之八

黄翔﹕世界公民(5)

天宽地广的东方女性北明
黄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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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12月17日讯】北明日记﹕独白与随想(1)

伊拉克之战

美军攻入巴格达之前﹐伊拉克人沉默﹔白宫誓言推翻萨达姆政权﹐伊拉克人沉默﹔五角大楼宣布萨达姆政权崩溃﹐伊拉克本土﹑美国和世界各处的伊拉克人﹐仿彿一下子全都从地下冒出来﹐欢呼﹗雀跃﹗把2003年4月9日﹐看成整个伊拉克的生日。这些在“战与和”中任凭世界天翻地覆的伊拉克人﹐这些长久失声﹑沉默不语的伊拉克人﹐仿彿凝聚成一个人﹐给萨达姆头上套上绞索﹐同时抡起一柄大锤﹐拉倒并砸毁了那座萨达姆的塑像。他们的存在和突然出现及其肢体语言提醒全世界﹐在伊拉克﹐在那个蔑视国际协议而一意孤行的地域﹐在暴君脚下﹐始终匍匐着一片血肉的沉默。

这片阔大﹑哑默的﹑血肉的生灵﹐在漫长的三十五年间﹐没有发出过自己的声音。他们面对的只有屠杀﹐几乎每一个家庭都不能幸免﹔暴虐堵住了他们的嘴﹐瓦解了他们的声音乃至思维。面对这样的生存空间﹐纵使全球每一个角落都在谈论伊拉克﹐而伊拉克人却完全失声。他们的口腔仿彿被无形的弹簧绷住﹐鼓眼张口却出不了声﹗这种情况类似上个世纪犹太人的命运﹐当偌大世界遍布纳粹魔影时﹐却没有人洞悉犹太人的苦难﹔这甚至对于当时参战的美国人﹐也是一个意外的发现。美国士兵在横扫欧洲战场时﹐一群人无意中走进一个关着的铁门﹐结果出乎意料之外﹐这儿竟是一座集中营。里面的人形如骷髅﹑幻似幽灵﹐从人间地狱中缓缓地朝这些士兵围聚拢来。后来的事实表明﹐这样的集中营散布在欧洲各地﹐关押的人数竟高达七十一万四千人﹗千百万犹太人正如今天的伊拉克人一样﹐被禁锢在严密封锁的环境﹐外界根本无从知道他们的存在﹐也听不到他们的任何信息。

人们极易遗忘历史﹔也极易忽略历史的重复。

人类的苦难﹐唯有人群中的先知率先惊觉。早在纳粹发动侵略战争六年之前﹐爱因斯坦就改变了绝对和平主义的立场﹐呼吁全世界联合起来﹐共同以军事力量粉碎希特勒的野心。令人失望的是﹐各国反应消极﹐不予回应﹐无动于衷。就正如美国总统罗斯福果断作出决策﹐领导美国走上欧洲战场﹐而受到众多的非议和指摘﹔爱因斯坦的主张引来的也是庸众的攻击﹗

伊拉克独裁者掌握着一切﹐包括全体国民的生命。他们为所欲为﹑无人吭声﹐不仅让伊拉克境内的人害怕﹐即使生活在国外的人也惧怕。他们在国外稍有不逊﹐国内的亲属就跟着倒霉。萨达姆政权利用金钱和高压手段﹐诱惑和收买人民的良心﹐鼓历孩子举报父母﹑青年学生做党的驯服工具。政府工作人员不时在公众视野中失踪﹐遭到逮捕﹑在狱中备受虐待﹐然后突然又在岗位上重新出现。这种情况类似中国文革时的清理“阶级队伍”运动和东德警察档案解密后所显示的情况。美国攻入巴格达之前﹐本国境内的伊拉克移民无人敢冒风险﹐公然上街表达支持推倒萨达姆﹐因为萨达姆的警察间谍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他们这样做﹐要付出整个家族身家性命的高昂代价﹗萨达姆一旦垮台伊拉克民众普遍表达支持﹐这些萨达姆的大屠杀的幸存者﹐在枪炮声中的底格里斯河畔﹐向联军抛掷欢呼和鲜花。伊拉克境外移民美国的伊拉克人﹐大胆地走上街头﹐第一次公开表达对战争的支持﹐并敢于在新闻报导中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姓名。他们真实的心声﹐迟至萨达姆垮台后才表达出来﹐这种情况使人想起中国历次运动中的受害者﹐他们至今仍然不能公开发出自己的抗议之声﹐向社会讨回公道﹗从土地改革运动﹑镇压反革命运动﹐到反右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国非正常死亡人数为共产极权国家之最﹐最保守的估计是两千万﹐最高估计是八千万。据专家统计﹐不算监狱﹑劳改劳教场所及各种非正式关押的幸存者﹐仅死去﹑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数就超过了两次世界大战的总和﹗这是另一个更为巨大的处于寂静的时间深处的人群的汪洋﹗其中除了我们自己﹐还有几乎整体被湮灭的我们的父辈﹑祖父辈﹗这片汪洋至今仍然处于海啸骤起之前的隐形骚动中。偶尔有一两个不甘沉默者出现﹐一举引人注目﹐就被划入另类﹔而在西方人们无论持什么观点﹑发表什么言论﹑包括对政府的尖锐批评乃至公开反对﹐绝不会引起人们的惊异和敌意。不同意见的自由表达是一个正常社会全体成员共同享有的公民权利。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若说其社会成员中谁持有“异议”﹐却决不是仅仅特指某一持有独立见解的个人﹐而几乎可以泛指各自社会见解相异的公众全体。

西方人很难意识和发现专制国家中人们整体性的沉默﹐他们对此缺少敏锐的知觉﹐难以触摸到恐惧和愤怒中的一声不响的深层。在言论受禁的专制国度﹐被迫沉默的人们视听被堵塞﹐在沉默中甚至遗忘了自己正是构成具有巨大威慑力的汪洋沉默中的一分子﹑一滴水﹗沉默的水面上﹐偶尔这里那里也许有些冒出来的水泡﹐看似互不波及﹑各自孤立﹐几近一潭死水﹔其实﹐也许正是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中﹐藏匿着一触即发的风暴﹗

伊拉克战争战前和战后﹐人们也许会对这场战争各持不同的立场和态度﹐不是反对就是支持。甚至美国民主党在战后也抨击伊战师出无名﹔而布希和柯瑞的竞选中﹐对伊战的否定也成了柯瑞向对方出击的重拳。这里不专门就战争论述战争。是的﹐伊拉克没有发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对伊拉克人来说﹐暴君萨达姆及其政权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武检报结果证明伊拉克无WMD﹐它的鲜为人知﹑白骨累累的“万人坑”﹐却是这场战争中的一大意外发现。

郑义式的超级写作



郑义写完《中国之毁灭》宣布“情人”死了﹐他指的情人是象农民眷恋土地一样为他挚爱的中国。他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日思夜想﹐甚至为她“写”。文字中翻江倒海﹑日升月落。整个住宅中天旋地转﹐客厅﹑厨房﹑床头﹑院落无处不见风沙弥漫﹑水土流失﹑空气污染﹑资源耗尽的一个日趋濒临危机极限的中国。关于中国的生态环境面对毁灭的闲谈话语﹐无时不挂在嘴边﹑不响于耳畔﹐让人感觉万里之遥以外的中国辽阔江山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

郑义的写作有郑义式的四大特有方式﹕坐﹑站﹑跪﹑架﹑吊。首先是坐着写﹐写得臂部肌肉萎缩﹐每周必得找人按摩﹔继而站着写﹐海明威式﹐只差金鸡独立般的单腿站立﹐站得脖子﹑大腿肌肉生疼﹐不贴双层膏药不足以支撑﹔然后超海明威式的天下第一人的“跪”着写﹐跪得膝盖疲软﹑双脚抽筋﹐裤子磨破两条﹔然后又支起高度不等的放胳膊的三个架子﹐来回换姿势“架”着写﹐绒衣又磨破了两件﹐却未能缓解颈椎﹑肩背的疼痛。直到最后想到是否弄个吊床﹐将躯体背部朝上﹑四肢朝下半空中吊起来“吊”着写﹐看能否放松各部位肌肉﹖此举尚属设想﹐还未来得及身体力行。也许对“郑爷”来说﹐是早晚的事。命运专门与郑义作对﹐让他在格斗式的写作中以“写”的方式与他的精神情人苦恋﹐非写不足以表达一份玩命似的真情﹖﹗也不足以日夜鏖战似的在世间赖以活下去﹖﹗以期竖立一块精神生命的丰碑﹐完成此生一次文学的辉煌﹗这就是一代作家郑义﹗

郑义笔下的中国正逐渐苍老衰败。森林无多﹑土地沙化﹐水土流失到再无可流失﹑已达饱和状态﹔空气和环境大面积污染而人们却仍然麻木不仁﹐这两者都同样足以让人触目惊心﹗还有地下水下降﹐还有自然资源的迅速消耗﹐貌似春风杨柳的情人却已老态龙钟﹑变衰变丑。别人不爱他偏爱﹑爱入骨髓﹐爱出一身病﹗眼见中国正日趋一日滑向生态崩溃﹑社会解体的深渊﹐情况到了刻不容缓的程度﹗郑义为此发出悲叹﹐旧时“国破山河在”﹐现时却是“国在山河破”﹐正整体面临灭顶之灾﹗他就这样焦灼﹑心急如焚﹐把这一切全化为文字﹐由此写出一部五十万字的超级长篇情书《中国之毁灭——中国生态崩溃紧急报告》﹐以此献给他日思夜梦的“中国情人”。他遥隔太平洋紧急高呼“报告”﹐而那边听不到﹐他的“情人”似乎充耳不闻﹐以无情﹑绝情对有情﹑痴情。他得到的“回报”是冷酷的沉默﹐和自身的一份老农面对荒芜土地似的酸楚和凄凉。此情此景﹐几乎唯有他身边的一个“红粉知己”北明心领神会﹑体贴入微﹔而整个世界却无动于衷﹐反讥郑义自作多情。郑义为中国而爱﹗而恨﹗而懮﹗而病﹗而痛﹗他为之呕心沥血的中国却讳疾忌医﹐将郑义一片真情和深情拒之万里之外﹗

今天的郑义是这样﹐以前的郑义也是这样﹐他曾写《老井》﹐也被他的情人折腾得不行﹐只差一命呜呼﹗后来的郑义还是这样﹐他的情人变成了另一部五十万字的《红色纪念碑》﹔再后来他的情人竟是一棵中国式的《神树》。写《神树》﹐北明见他无日无夜地在香烟烟雾缭绕中沉思﹐精心调遣面前万千文字的千军万马。除了吃﹑喝﹑拉﹑撒﹑睡﹐全然一部血肉写作机器。为超越生命的写作﹐而被写作将生命异化﹑扭曲﹐终至弄得心慌气短﹑饕餮进食﹑沉沉酣睡﹐最后竟食不充饥﹑睡不解乏﹐时时感到饥肠辘辘﹑困乏无比。一检查﹐甲状腺亢奋﹐上医院将甲状腺除去大半﹐本已肢体不全﹐还得终日服药和终生服药﹗写到这个份上﹐郑义被他的“情人”害苦了﹗

面对那个丑恶的“情人”﹐始终求其知我﹑觉我﹑解我﹑爱我的痴情汉郑义﹐害的是单相思。仿彿他对“情人”只需要一厢情愿地痴情怜爱﹐而从未想到对这个丑货一旦举起鞭子﹑一顿积千年情仇恨爱于一瞬的精神鞭笞﹖﹗

星条旗下

走出长长的电梯﹐出了华盛顿街心地铁站﹐升到地面上的北明﹐头顶一片纯蓝﹐那是美国的天空。北明忽然看见两个美国小姑娘在朝着走出地铁站的人群拉小提琴﹐她们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四岁。她们的父亲和母亲的丈夫在五角大楼工作﹐他的办公室是在“911”中被撞坏的办公室之一﹐这件事感情上对母亲和孩子带来极大的冲击。孩子们来到这里拉琴募捐﹐却不是为了她们自己﹐而是为了阿富汗的孩子们。北明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和母亲的丈夫是否在恐怖袭击中受伤﹖她们作为家人在获悉父亲和丈夫在那儿工作的五角大楼受撞后最初的反应是什么﹖不知道她们作为受害者的家属能否以足够的理性将阿富汗普通平民和恐怖分子区别开来﹐而且有足够的慈悲并为此抽出上学和工作的时间走上街头﹐为敌对势力的国家平民募捐﹖带着一系列问号﹐北明在路边对母亲作了一分钟的采访。母亲回答她﹐她们是基督徒﹐奉基督之名做基督要她们为别的孩子做的事情。恐怖分子的问题不是阿富汗贫穷的孩子和阿富汗的问题。我们想帮助那里的孩子﹐所以让两个女儿来这里为他们做点事。问答之间不断有路人把钱放进两个小姑娘的琴盒。北明匆忙中没有多问﹐过后却很感觉后悔﹔待她借了相机回去想拍下这感人和令人深思的镜头时﹐母亲和孩子已经悄然离去。旁人告诉北明﹐她们母女三人在清晨七点就已经出现在这里。

北明发现自己心不如人﹑很痛很痛。她仰起头﹐头顶天空很纯﹑很蓝。发现自己不仅立足于蓝空下﹐也突然感觉自己一下子贴近了这片蓝空下生活的人。她举起镜头﹐有生以来第一次拍下了一片蓝色的空白﹐心里却异常充实。

纽约世界贸易大楼被毁后﹐美国人在废墟上举行“911”纪念仪式。残骸依旧﹐烟雾仍存。风中猎猎波动着美国的星条旗。许多受难者家属是“911”后第一次来到这里﹐她们举着自己亲人的照片﹐目光悲伤而平静。没有口号﹐没有叫喊。演讲﹑音乐﹑歌声中浓郁之极的是哀痛﹔淡化和消隐了去的却是仇恨。歌手在歌唱﹕是我们从新发现自己的时候了﹔是我们发现爱和爱的宽容的时候了﹐是我们相信和平的时候了……美国人遵从基督箴言的教诲﹐做着基督会做的事情﹐试着走出愤怒和无辜丧失亲人的痛苦﹐更多地去原谅别人﹐不要让孩子们长大以后继续生活在仇恨中。星条旗下生活的美国人﹐拥有永远不被任何力量击倒的爱与宽容。什么是美国精神﹐它是爱﹐也源于爱﹐而不是源于民族主义。两次世界大战民族主义和种族化的民族主义却是起因﹔战祸连绵﹑异类清洗﹑相互残杀的中东﹐打出的都是民族主义的“辉煌”的旗帜。而美国在自己国家新的伤痛和废墟前﹐烛光点点的哀伤中﹐回荡的却是和平与安宁的爱的旋律。这就是这片新大陆﹗这就是永远的美国﹗

对于美国人而言﹐拥有自由和民主﹐就象拥有空气﹑阳光和水一样自然﹔而心灵的博爱与宽容﹐也同样象阳光﹑空气和水一样在生命中不可缺少。

美丽如黑暗

一个美丽如黑暗的女人﹐黑暗本身就是美﹑邪恶的美﹔但她不是黑暗﹐她只是融入黑暗背景中的一个女人﹐渴望走出黑暗。她还在童年的时候﹐接受了父亲的血肉的亲?﹔这是一种特异的原始生命的冲动﹐也就是说父女之间有了乱伦关系。从人类伦理角度看﹐她沉沦在罪孽和负罪的阴影中﹐她的生活是一片美丽的浊水。三十一岁的时候﹐她有了两个依偎在怀中的孩子﹐她突然从生命中体悟到什么是乱伦。生活在人群中的她﹐感觉自己没有权利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孩子身上﹔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值得孩子信任。她把这件事报告了父亲驻地的有关当局﹔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父亲再婚后又有了两个孩子﹐已经长到了她当时的年龄﹐她必须保证同样的悲情情不再发生。她这是向当局报告﹐而不是向警方控告﹔她认为惩罚并不能稀释或杜绝人类的原始的情欲﹐也许还会增长人们之间的隔阂和仇恨﹐这是她所不希望的。无论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她都愿意原谅父亲这种性的纯粹的欲望﹐虽然对未成年的孩子实施性行为就是暴虐﹑就是犯罪。她希望犯罪者接受受害者的宽容﹐而她自己最后也得到心理的康复。这个沉浸在黑暗中似乎无可救药的女人﹐却有一种与生命同在的阳光的品质﹐使她的生命美丽地重获敞亮。

她的康复的第一站是人迹罕见的地方﹐那儿的特殊地名是﹕“云?四方”﹐它的进口立着一块神奇站牌﹕“四海为家”。这个失去心灵的家园者﹐在漂泊中寻觅家园。她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她的财富就是生命和生命结下的果实﹕两个孩子。她带着自己孩子飘来飘去﹐有时候甚至向人借车寄宿。有一个晚上﹐车子停在树林里﹐就在近旁的一棵树上﹐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上下飞舞﹐尽管置身在黑暗的愁怅甚至恐怖中﹐她却感觉这是她生命中一个最美丽最惬意的黑夜。

这是个家世复杂的混合血统的女人﹐她甚至不知道在人海茫茫中﹐她来自何处﹑她究竟是谁﹖她的出身可以归属于加拿大法国人﹑也就是高加索人﹔也可以是美洲印地安人﹑也就是美国土着﹔也可以说是亚洲人﹑确切地说是中国人。这个被北明偶尔发现并接触的女人﹐北明称她为“中国上个世纪丢失的女孩”。北明在人海中发现了她﹔我在北明的日记中发现了她。两种不尽相同的视角﹐注视的却是同一个女人。对于北明来说﹐她“丢失于上个世纪”﹔对于我而言﹐她“仍然在黑暗之中”﹐美丽如黑暗。这个女人作为一个“人”﹐也许不属于任何种族﹐她的存在却是所有种族内质的结晶。她带着孩子流浪漂泊﹑无家可归﹐她的流动的“家”却隐秘地建筑在她的心中。

她很小的时候﹐就己经显示了歌唱的才能。后来因为一次唱歌失败﹐受到父亲霹雳般的斥责﹐从此哑默二十年不再歌唱。在她流浪前的一天﹐她独坐厨房地板上﹐突然有一种久违的旋律从心中流出﹐她感觉她的青春瞬间在歌声中复活﹐她哑声二十年的歌喉又重新复苏。这个有一半血统是中国人的女人﹐中国在她心中份量很重。她有一种深心的悲悯之情﹐那就是在烛光中为遥远东方的人和世界默祷﹔还有一个未遂的愿望﹐那就是有一天终于去到中国﹐并且在长城上翩翩起舞……

妈的 奴才心态

人在美国﹐北明仍未忘记那举国上下之“骂”﹐骂的对象却是美国﹐并且在“美国”两个字后面必恶狠狠地加上个“佬”字或“帝国主义”几个字﹐仿彿不骂不足以泄中国人之国愤﹗然而一旦在美国呆下来﹐却会脱口而出﹕“他妈的﹐该死﹗”自己咒骂自己。因为你会发现这片新大陆却是上帝的福地﹐而自己来自的那片大陆﹐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年代﹐却正是或至少曾经是上帝的弃地。

在美国的高速公路上﹐南来北往的车辆前后不见首尾。北明感到的是﹕交通﹗能源﹗速度﹗活力﹗住宅区四周无处不是绿树和青草﹐松鼠在庭院或路边的树上蹦跳﹐野鸭在公园或房前屋后安居﹐大雁闲?草地﹑湖滨﹐庄稼从不见人起早摸黑操劳却遍地兴旺。没有囚于笼供人玩味的鸟﹐却有毫无惧意地漫步人前的鹿。没有人思想受囚禁﹐也没有囚禁思想的人。自然。和谐。田园。生活。不是纸上的描绘或诗意的想象﹐而是尘世的真实﹔是这片大陆每一个普通人的人生现实。被迫流亡或无奈漂泊的北明突然想到﹐自己来自的那方贫瘠的“窑洞”或“高坡”是上帝的弃地﹐自己和自己为生存挣扎的同胞﹐天长日久地是上帝的弃民。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别人的国家﹐土是人家的土﹐水是人家的水﹐房屋是人家“诗意的栖居”而自己是寄居﹐景色是人家的风光而自己是旁观。月亮是同样的圆﹐却也确实比在故园头顶垂得更矮﹐也感觉比东方月轮更大﹔天空无疑比中国更蓝﹐即使在人口稠密的纽约大都会或工业地区﹐也感觉不到流水和空气的污染。天就是天。地就是地。人就是人。一切轮廓清晰﹑形像分明﹐不同于东方天﹑地﹑人交混的那一份特殊的圆融﹐但这儿的“人”却是天地中自己自由支配自己身体和灵魂的人。这是北明的切身感受和精神发现﹐却总觉得自己仿彿悄然潜入别人室内秘密偷窥﹐始终不是这“屋”的主人﹐而只是一个流浪者﹑漂泊者﹑旅居者。在她看来﹐这片大陆的一切﹐不是招贴﹑不是剪纸﹑不是想象﹐而是真实的人间天堂。北明是个“山妹子”﹐来自中国大陆﹐那儿同样辽阔的土地﹐却是另一幅不堪回首而至今依然的画面﹕荒山秃岭﹑土地沙化﹑河流干涸﹑林木尽毁﹑空气污染﹑人口过剩﹔还有地方苛捐杂税和层出不穷的贪官污吏﹔还有逃离土地的众多盲流﹑弃婴﹑妓女和私闯民宅如入无人之境的警察……警察本是人民公仆﹐却在人群中自视居高临下。他们担负有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如何使公民精神贫乏﹑思想萎缩﹐把追踪﹑发现﹑迫害行使言论自由者视为一个警察的天职﹗

美国有潘恩的《常识》﹐鼓动人民为独立﹑自由而战﹔有自己的《独立宣言》﹐美国人由此从英国人手里赢得了独立战争。中国有毛泽东的《语录》﹐教导国民的永远是一成不变的“思想统一﹑步伐整齐﹐才能得胜利。”十几亿人举手投足﹑整齐划一﹐只会手中摇动“语录”﹑口中高呼“万岁”﹐除此别无其他。美国有三权分立的民主政体﹐而拥有这个政体的美国却诞生于妥协与宽容﹔中国延续传统专制体制﹐建构于鸦雀无声恐惧和威慑﹑暴力和血腥。作为一个被驱逐者﹐北明渴望无论置身何处﹐这世界都同样美好﹐每个人都是这个星球天经地义的主人。为此﹐她既要探究人家的那一份福根﹐也不忘忍痛揭自己的伤疤。

选择流浪

流浪对中国人和美国人都一样﹐或者出于浪漫追求﹔或者迫于生存无奈。但作为一种人生方式﹐中国少有选择流浪者﹐而在美国却有这样的人。北明告诉我们﹐有仅仅因为酗酒被校方除名的教授﹐一夜之间就流露街头﹔也有赌光输光的富翁﹐自行选择流浪的生活。无家可归对于中国人会濒于绝望﹐对于美国人却是从容面对﹐这种情况生活中随时可能发生并且是一种自由人生选择。美国的流浪者是流浪王国的主人﹐他的领地就是自由﹗这儿幅员辽阔﹐但一般人看不见﹑弄不清也进不去。不同于乞丐﹐流浪者不向人伸手﹐自行亵渎个人的尊严。

往返华盛顿﹐北明在自己的车上发现过一个流浪者。她每天开车经过他所在的地方﹐至始至终互不认识﹐但北明却感觉已经同他很熟。她的车子经过的时候﹐那流浪汉往往不在﹐那儿只有他的行李。遇到他人在的时候﹐北明看得见他﹐他却不知道北明的存在﹐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潜在的观察者。他坐在树下﹐双手抱住膝盖﹐目光望着北明无法进入的地方。那儿仿彿是一种神秘﹐似存在又不存在﹐却撩拨起北明的好奇和想象。他的行李摆在身旁﹐北明注意到﹐那行李仿彿会膨胀似的﹐先是一个小包果﹐后来越来越大。那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北明猜想一个流浪者的财富﹐也许只有空无﹔这是一个人生不带来﹑死不走带的天然的一份自在。流浪汉有时坐着﹐有时走动﹐北明感觉无论他坐着或站着﹐都是一尊活的雕象。他似乎只关注自己置身其中的空间﹐从不去注意过往的人和车辆。他甚至连周围一圈也没有关注﹐眼光只朝向北明不解也无法抵达之处﹐那也许是一扇隐匿在某处的窗户﹐半开或者拉上窗帘﹐窗后隐约有个女人的侧影。或者就是别人无法窥视的他自身生命的内部﹐他那朝外投出的眼光﹐其实只是一个人朝向自己的返视。他身后大树如柱支撑着天空﹐这个以天地为居所的流浪汉﹐一脸超然物外的表情。北明发觉自己突然对他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内心有一种想同他四目相对的渴望﹐却怎么也捕捉不了他的眼光。

终于有一天﹐北明同他近在咫尺﹐这是一次偶然的邂逅。北明开着车﹐在红灯下停下﹐偶尔一回头﹐发现垃圾桶旁一个人﹐正在桶内翻找垃圾。这人正是他﹐他一抬头﹐正好与北明四目相对。但北明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垃圾桶却訇然盖上﹐他已昂头转身而去。在他消失的刹那﹐北明感觉他脸上有一种不屑的近乎骄傲的神情。另一个夏日的深夜﹐北明又一次从车上远远地看见他。他仰头望着头顶上空﹐身子缓缓晃动。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仿彿正自言自言。北车把车子开近停下﹐原来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唱歌﹐唱的竟是美国黑人的爱情歌曲。北明很熟悉这首歌﹐感觉他似乎不是在唱﹐而是在以起伏跌宕的语气向人诉说什么。这个独居世界大屋中的人﹐无视尘俗的烦恼﹐却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或者一种无解的神秘以歌声会语。

那个奇妙的倾诉之夜以后﹐流浪人就消失了。他曾经坐过的树下﹐一只空塑料袋在风中猎猎波动。人去林空﹐北明怅然若失﹐竟生起一种对流浪的深层期盼和向往。习惯于安宁的家居生活﹐却感觉自己依然年青。心中波动不安﹐身子却已无处流浪。生活对她来说﹐几近一把生锈的锁﹐似乎已丢失打开它的钥匙。她早已失却近乎奢侈的日子的闲暇﹐也失去了铤而走险地生活的勇气﹐输不起的竟是现实生活中的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定与平静。那个消失了的流浪人﹐也是另一个消失了的自己﹑另一种消失了的青春浪漫和生活方式。北明同流浪的梦想总是若即若离﹐似乎遥不可及﹑也近在咫尺。如今的生活对于她﹐也许两难更多于断然的抉择。身体安居于生活的宁静﹐心灵骚动于隐秘的深处。与其说是渴望四处流浪﹐不如说梦想环球旅行。如果说﹐流浪有别于乞丐﹔那么旅行也有别于流浪。从前的北明是这样﹐现在的北明还是这样。要真叫北明露宿街头﹑衣食无着﹐失去生活和性情中的那份安逸﹐也许对于优雅的北明来说﹐是否太沉重也太残酷﹐而绝不是一生的由衷的选择。

隐形病象

在中国﹐罪犯怕警察﹐老百姓也怕警察﹐警察给人的感觉不是安全﹑而是恐怖。就好像中国当前出现的“非典”﹐人们对它防不胜防﹑唯恐避之不及。不过﹐就诚如我曾经说过的一样﹐这是一种政治“非典”﹑隐形“病毒”﹐侵入和危害社会肌体﹐却从未有人对这种中国式的不正常的警察现象加以遏制和整治。中国是个警察国家﹐警察靠民众纳税养活﹐但中国警察却是“特权”的象征﹐高居民众之上﹐与民众的关系是畸形的关系﹐两者之间几近俯视和仰视关系。不但罪犯﹑老百姓怕警察﹐寻常百姓中的读书人也怕警察。一些文化人即使来到美国﹐这感觉却还在中国﹔脚下是美国的土地﹐心中却仍然是昔日中国警察不散的阴魂。

北明就是这么一个文化人﹐她曾在大陆有过“逃犯”的经历﹐对中国的警察特别敏感﹐几乎患有不治的“警察恐惧症”。记得在中国的时候﹐人走在路上﹐听到后面疾驰而来的车辆﹑特别是听到警笛﹐心中就不由一惊﹐不自觉地难免拉住同行人的手﹐只差尖叫一声﹐撒腿而跑。即使忍住不叫不跑﹐也不敢回头﹐怕别人发现自己神色可疑﹐更耽心这回头瞟上一眼﹐整个人神经濒临崩溃﹗好了﹐事后发现自己只不过一场虚惊﹐庆幸自己有足够的镇定﹐没有回头﹐也没有拔腿而逃。因为这种情况下﹐要真的遇上警察﹐你就自我暴露﹐正好让人歪打正着﹑?走了事。北明一弱女子﹐修炼经年﹐却居然养成临危不惧﹑处事不惊的功夫﹐甚至还炼出“推迟半拍出冷汗”的独家内功﹐让她面对“警察现象”时免于举措失当。但在中国﹐即使不遇警察﹐也难免遭遇土匪﹐这种情况下﹐中国人绝不会象美国人似的报警﹐因为在老百姓的生活经验中﹐往往警匪是一家﹐遇到土匪报警察﹐就等于双重祸害。曾经为防不测﹐小女子北明在走过某条路的时候﹐竟怀抱一块老大的自己也举不动的石关﹐不知到头来准备砸坏人还是砸自己﹖﹗

面对美国警察﹐人在美国的北明也不失那份本能的戒备心﹐一闻警笛就发毛﹐一见警服就恶心﹐为了磨出与警察相互平等的那份感觉﹐竟耗去北明不少的时间和心血。在经历了一场被她命名为“心理革命”和“认知革命”的精神蜕变后﹐才免于惶惶不可终日﹑无时不准备出逃的心态。进而区别美国警察与中国警察的不同﹐中国与美国两个国家﹑两种体制在心理经验中的相异性质。比如说﹐美国白宫﹐你想去逛逛﹐门口排队就是。而中国的中南海﹐一见就让人有一种皇权的威杀之气﹐不免倒退三尺。美国国会听证会也不同于中国人民代表大会﹐前者可以随意旁听﹐后者严禁自由出入。阿灵顿“阵亡将士公墓”也相异于八宝山﹐人生前没有差别﹐死后不分高低﹐人与人生前死后一律平等。警察和军队都是老百姓纳税养着﹔政府离开税务收入无法运作﹐决不能让千千万万人倒过来向政府和执政党表示感恩戴德﹐把事物的性质颠倒个个。北明的切身体会证明﹐中国和美国不仅有物理时差﹑心理时差﹐遭遇警察时还有个“政治时差”。美国警察大至社会治安﹑管理﹑疏导交通秩序﹐小至上门服务老弱病残﹑紧急救护病人就医﹐无不尽心尽力﹐总体上给人以安全感﹑亲切感﹑甚至产生爱意。中国警察﹐你甭想遇事去找他救助﹐而是害怕他找上门来﹐查夜﹑查户口﹑查来客﹑甚至包括查思想﹑查社会交往﹑检查并没收你的手稿﹐从中寻找犯罪因素。他们为你“服务”的目的﹐就是让你神经紧张﹑精神分裂﹑心梗塞﹑脑坏死﹐整个人给你废掉﹐然后注射政治“福尔马林”(FORMALDEHYDE)﹐变成一具经过防腐处理的活着的僵尸。

两个国家﹑两种体制﹑两类警察﹑两种遭遇﹐不管是北明﹐还是她的同时代人至今记忆犹新。如果在美国警察可以上门服务﹑使人心无疑惧﹔而在那个年代的中国﹐人们对警察的感受却是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呢﹖这种遭遇是否已经杜绝还是至今仍在重复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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