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呱呱呱！醜小鴨呀醜小鴨，尾兒短短腳掌大……」
『哥！奶奶也會唱耶！奶奶還會跳哪！可是，跳的跟我們「小稻田」教的不一樣……』
『奇怪？奶奶！妳也上「小稻田」嗎？那為什麼妳會……』
奇怪的事兒多著哪！奶奶小時候，還養過一大群雞鴨鵝呢！那個年頭，人們和這些家禽家畜可以說是比鄰而居、和平共處的！那時候，我的父親（你們得稱呼曾外公）在縣政府當個小科員，分配到一間宿舍，是整排日式建築的最末一間，既涼快又三面採光，同時又有了三個小院落，使得他常誇耀自己眼光獨到！於是前院裡有了一棵櫻花樹，那是他出差到復興鄉時，從山胞家裡挖回來的，一到春天，滿樹的緋紅花苞，陸續開得燦爛耀眼！後院有了一棵芭樂，品種特佳，四季不斷的結實纍纍，個頭兒不大，黃中帶綠的外皮，卻是那甜度高的「白芯」種。
左邊的院子是個長條形，中間挺立著一棵巨大的龍眼，枝繁葉茂，擋去了大半午後西曬的陽光。不知有多大歲數了，那得問原住這兒的日本佬方知道！而這綠蔭蔽天的龍眼樹下就是養鴨子的絕佳場所！父親找人在角落裡，砌了一個半呎高的正方形水泥池，接上自來水。哇！從那以後，群鴨戲水聲響徹雲霄，拍打翅膀的噗噗聲，夾雜著高喨的嘎嘎叫，成了清晨交響樂！妳不早起都不行！
思惠！妳一定沒見過剛出生兩三天的小鴨雛，那模樣兒真是可愛得不行：鵝黃色的絨毛，輕輕柔柔的，黃白色的扁嘴兒，尖兒上有個黑色印記，這裡戳戳、那兒拱拱，挺好奇又愛探索的！站還站不穩，歪歪倒倒的，走三步跌兩跤，短短的尾巴搖呀搖的！沒兩天，等妳一早起來，會發現水池上怎麼浮著一團一團的黃色毛線球兒？哈！原來他們會游水啦！也不過一眨眼工夫，妳又會發現，絨毛漸漸脫落了，先從翅膀上長出幾根小羽毛，才一下子，妳會覺得，怎麼都是標準的醜小鴨啊？因為羽毛長的速度沒有絨毛掉落的速度快！又一會兒，妳就知道牠們都長大了，個頭壯實、食量大增！這時候，奶奶的麻煩事兒就來了，每隔兩三天，放學後就得張羅牠們的營養啦——撈浮萍、抓泥鰍！
頭一回出任務，是由一位同班同學帶領的，兩個女生拖了個破畚箕，上頭綁根草繩，順著大路走小路，再由小路拐田埂，哇！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塊塊的稻田裡，漂浮著耀眼的嫩綠，有疏有密、成片成堆，真好！得來全不費工夫！兩人迅速的又撈又捧，一下子畚箕就滿了。看著田間小渠中，飛快往土裡鑽的泥鰍，我們眼明手快的撲上抓住，裝進田邊撿來的破竹簍裡，那得些許技巧才行！因為泥鰍不但身子細長有勁，而且到處滑不溜丟的，一失手牠就逃之夭夭啦！回家時，天色已昏暗了，父親將那些補品往小池裡一倒，嘿！那群鴨翻騰搶食的兇猛勁兒，把我們看得目瞪口呆！
隔不了幾天，父親興沖沖的要我領路，帶他去撈浮萍，這下子，我傻眼了！因為我從小就是個路盲，認不得路，總感覺到處都相似，一樣的石子路、泥土路，一樣的房子、樹，一樣的牛棚和牆犄角兒，沒什麼不同呀！沒法子！硬著頭皮走吧！一路上，忐忑不安，大半天了，稻田尚未出現，性急的父親惱火了！質問聲不斷，責備話沒停，而我就更茫然不知東南西北了！胡彎亂拐吧！啊！真是天可憐見的！一片稻田展現在眼前！只是這兒的浮萍大些、老些、少些，不管啦！反正是交差啦！
不久，放暑假，隨著母親回外婆家小住幾日，天天與大自然為伍，都快玩瘋了！有天午後，么姨問我，跟不跟她一齊趕鴨群上田裡吃浮萍？當時真是大喜過望，三步併兩步的隨著她和那二、三十隻的鴨子們，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路是越走越遠，為什麼呢？因為近處田裡的浮萍，早叫別的鴨群捷足先登了，吃了個精光，只有往遠處找去囉！唉！總算找著了！憑著動物先天的本能，那些鴨子不用妳招呼，大夥兒立刻邁開腳步，搖擺著肥臀，歡聲雷動的飛奔下田，爭先恐後的伸出扁嘴吃將起來！一霎時，咂咂作響的咀嚼聲此起彼落，間或夾雜著幾聲嘎嘎叫，好一幅「饕客相」！不需半小時，牠們個個動作慢了下來，長長的脖子一伸一縮的，時不時的還左右甩它兩下，再看那胃已脹成一個大圓球兒，再裝裝不下了，只好作罷！個個酒足飯飽，那就往回趕吧！回程走起來可就慢了，因為體重增加了嘛！
而我呢！總被路旁的花花草草、蟲蟲蝶蝶所吸引，於是駐足採摘，停步觀察，不知不覺的落後了許多。等警覺時再抬頭，么姨和鴨群早已不知去向！這下知道大禍臨頭了，丟下手中的野花和知了，快步追趕！初時還聽得到隱約的鴨叫，接下來就什麼也沒了，只有稻浪的沙沙響和竹葉的翻滾聲而已！舉目四望，每條路上，或多或少都有一兩片竹林遮擋，哪望得到前方？不由得心中大驚，冷汗直冒，一腳高一腳低，不擇方向的胡亂走著，由開始的低聲啜泣到隨後的放聲大哭，怎麼辦？天要黑了更可怕！
這時，一個莊稼漢停下腳步，把我端詳了一下，說：『我認識妳！妳母親是「洪厝」的「嬌仔」對吧？迷路啦！是吧？不要緊！不要擔心！我領妳回家！』於是，我安心的抹掉滿臉的眼淚鼻涕和泥巴，跟著這位好心的鄰居走。不一會兒，就遇上剛巡完田要回家的小舅，我終究有驚無險的安抵外婆家！
跟鴨子有關的故事講完了，雖只芝麻綠豆大，但在我的記憶裡，可是鮮明而深刻！當時還是農業社會，那一套根深蒂固的土地宗族制度，使得農民和地主相互依附、和諧共處。因為同宗同姓聚居的關係，大人、小孩彼此都熟悉，不僅婚喪喜慶互通有無，而且互相幫助、照顧，一家有事，全村全莊必定知曉，同宗同族共伸援手！就是這樣的傳統文化與道德倫理，使奶奶能化險為夷，安全返回！哪像現在，對小孩兒誘拐矇騙，設計綁架，甚至撕票的！大人擔驚受怕，孩子沒有安全感，處處危機，步步難行！
就是此刻，全世界的人，均聞「禽流感」而色變！專家學者提出了一大堆的具體方案，告訴人們如何預防和遠離此種世紀黑死病！想當年，人畜雜處的年代，從沒聽老一輩的人提過有這種流行病！那時，家家都在屋旁圈塊地，養些家禽家畜、並種些瓜果蔬菜的，逢年過節拜神祭祖，順便打打牙祭，樂天知命、自給自足，從沒聽說發生過什麼危險事兒！唉！都是人心變壞，老天不保佑的緣故！
這張的畫題是「乳鴨池塘水淺深」，渲染過程中，聚積在畫紙上方的厚重顏料，乾後即形成此種濃蔭蔽天的特殊效果。聚散有序的乳鴨成了一根彎曲的線條，引領你的視線，投向遙遠的綠陰深處，使妳也能像那些鴨子一樣，感受到一番沁人心脾的清涼！@、
(http://www.dajiyu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