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義(11)裏城囚西伯侯

陳仲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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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裏城囚西伯侯

君虐臣奸國事非,
如何信口泄天機?
若非丹陛忠心諫,
已見沾街血肉飛。
裏七年沾化雨,
伏羲八卦闡精微;
從來世運歸明主,
會見岐山日正輝。

話說西伯侯等見天子不看姜桓楚的本章,平白將姜桓楚拿出午門,碎醢其屍;心上大驚,知天子甚是無道,三人俯伏稱臣奏曰:“君乃臣之元首,臣乃君之股肱;升下不看臣等本章,即殺大臣,是謂虐臣。文武如何肯服?君臣之道絕矣!乞陛下垂聽。”亞相比幹將西伯等本展開,紂王只得看本:

“具疏臣鄂崇禹、姬昌、侯虎等,奏為正國正法,退奸除佞,洗明沉冤,以匡不替,複立三綱,內狐媚事;臣等聞聖王治天下,務勤實政,不事台榭陂池,親賢遠奸,不馳騖於遊畋。不況湎於酒,不荒淫於色,惟敬修天命,所以六府三事允治。以故堯舜不下階,垂拱兩天下太平,萬民樂業。今陛下嗣承大統以來,未聞美政,日事怠荒;信讒遠賢,沉湎酒色。薑後賢而有禮,並無失德,竟遭慘刑;妲己穢汙宮中,反寵以重位,屈斬太師,有失司天之監。輕醢大臣,而廢國家之股肱。造炮烙阻忠諫之口,殺幼子絕慈愛之心。臣等願陛下貶費仲、尤渾,惟君子是親;斬妲己整肅宮闈,庶幾天心可回,天下可安。不然,臣等不知所終矣。臣等不避斧鉞,冒死上言,懇乞天顏,納臣直諫,速賜施行,天下幸甚!萬民幸甚!臣不勝戰慄待命之至,謹具疏以聞。”

紂王看罷大怒,扯碎表章,拍案大呼曰:“將此等逆臣梟首回旨!”武士一齊動手,把三位大臣,綁出午門。紂王命魯雄監斬,連發行刑旨。只見左班中有中大夫費仲、尤渾出班俯伏奏曰:“臣有短章,冒瀆天聽。”王曰:“有何奏章?”對曰:“臣啟陛下!四臣有罪,觸犯天顏,罪在不赦。但姜桓楚有弑君之惡,鄂崇禹有叱主之愆,姬昌利口侮君,崇侯虎隨眾誣謗。據臣之見,崇侯虎素懷忠直,出力報國,造摘星樓,瀝膽披肝,起壽仙宮夙夜盡瘁,曾竭力公家,分毫無過。崇侯虎不過隨聲附和,實非本心;若不分皂白玉石俱焚,是有功而與無功同也,人心未必肯服。願陛下赦侯虎毫末之生,以後將功贖今日之罪。”紂王見費、尤二臣諫赦崇侯虎,蓋為費、尤二人乃紂王之寵臣,言聽計從,無語不入。王曰:“據二卿言,昔崇侯虎,既有功於社稷,朕當不負前勞。”叫奉禦官傳旨:“特赦崇侯虎。”二人謝恩歸班。旨意傳出,單赦崇侯虎,殿東頭惱了武成王黃飛虎執笏出班。有亞相比干、並微子、箕子、微子啟、微子衍、伯夷、叔齊七人,同出班俯伏。比干奏曰:“臣啟陛下!大臣者,乃天子之股肱。姜桓楚威鎮東魯,數有戰功,若言弑君,一無可證,安得加以極刑?況姬昌忠心不二,為國為民,實邦家之福臣。道合天地,德配陰陽,仁結諸侯,義施文武,禮治邦家,智服反叛,信達軍民。紀綱肅靜,政事嚴整,君仁臣忠,子孝父慈,兄友弟恭,若臣一心,不肆干戈,不行殺伐,行人讓路,夜不閉戶,道不拾遺,四方瞻仰,稱為:‘西方聖人。’鄂崇禹身任一方重寄,日夜勤勞王家使一方無警,皆是有功社稷之臣,乞陛下一併憐而赦之,群臣不勝感激之至。”王曰:“姜桓楚謀逆,鄂崇禹、姬昌簧口鼓惑,妄言詆君,得罪在不赦。諸臣安得妄保?”黃飛虎奏曰:“姜桓楚、鄂崇禹皆名重大臣,素無過舉;姬昌乃良心君子,善演先天之數,皆國家棟樑之才。今一旦無罪而死,何以服天下臣民之心?況三路諸侯,俱帶甲數十萬,精兵猛將,不謂無人。倘其臣民,如其君死非其罪,又同忍其君遭此無辜?倘或機心一騁,恐兵戈擾攘,四方黎庶倒懸。況聞太師遠征北海,今又內起禍胎,國祚何安?願陛下,憐而赦之,國家幸甚。”紂王聞奏,又見七王力諫,乃曰:“姬昌朕亦素聞忠良,但不該隨聲附和;本宜重處,孤看諸卿所奏赦免。但恐他日歸國有變,卿等不得辭其責矣。姜桓楚、鄂崇禹謀逆不赦,速正典刑;諸卿毋再瀆奏。”旨意傳出。赦免姬昌。天子命奉禦官速催行刑,將姜桓楚、鄂祟禹以正國法,只見左班中有上大夫膠鬲、楊任六位大臣,進禮稱臣:“臣有奏章,可安天下。”紂王曰:“卿等又有何奏章?”楊任奏曰:“四臣有罪,天赦姬昌,乃七王為國為賢也。且姜桓楚、鄂崇禹皆稱臣之首;桓楚任重功高”素無失德,謀逆無證,豈得妄坐?鄂崇禹性鹵不屈,直諫聖聰,無虛無謬。臣聞:‘君明則臣直。’直諫君過者,忠臣也。阿諛逢君者,佞臣也。臣等目觀國事艱難,不得不繁言瀆奏;願陛下憐二臣無過,赦還本國,遣歸各地。使君臣喜樂於堯天,萬姓謳歌於化日;臣民念陛下寬宏大度,納諫如流,始不終負臣子之為國為民之本心耳。臣等不勝感激之至!”王怒曰:“亂臣造逆,惡黨簧舌,桓楚弑君,醢屍不足以盡其辜:崇禹謗君梟首正當其罪。眾臣強諫,朋此欺君,汙法紀;如再阻言者,即與二逆臣同罪!”隨傳旨:“速正典刑。”楊任等見天子怒色,莫敢誰何,也是二臣合該命絕,旨意出,鄂崇禹梟首,姜桓楚將巨釘釘其手足,亂刀碎剁,名為醢屍。監斬官魯雄回旨,紂王駕回宮闕。姬昌拜謝七位殿下,泣而訴曰:“姜桓楚無辜慘死,鄂崇禹忠諫喪身,東南兩地,自此無寧日矣。”眾人各慘然淚下曰:“且將二侯,收屍埋葬淺土,以俟事定,再作區處。”有詩為證:

“忠告徒勞諫諍名,逆鱗難犯莫輕攖;醢屍桓楚身遭慘,斷頸崇禹命已傾。兩國君臣空望眼,七年裏屈孤貞;上天有意傾人國,致使紛紛禍亂生。”

不題二候家將星夜逃回,報與二侯之子去了。且說紂王次日升顯慶殿,有亞相比干具奏收二臣之屍,放歸姬昌回國。天子准奏,比干領旨出朝。傍有費仲諫曰:“姬昌外若忠誠,內懷奸詐;以利口而惑眾臣,面是心非,終非良善。恐放姬昌歸國,反東魯姜文煥、南都鄂順,興兵擾亂天下;軍有持戈之苦,將有披甲之艱,百姓驚慌,都城擾攘,誠所謂縱虎歸山,放龍入海,必生後悔。”王曰:“詔赦已出,眾臣皆知,豈有出乎反乎之理?”費仲奏曰:“臣有一計,可除姬昌。”王曰:“計將安出?”費仲對曰:“既赦姬昌必拜闕,方歸故土,百官也要與姬昌餞行。臣去探其虛實,若昌果有真心為國,陛下赦之,若有欺誑,即斬其首,以除後患。”王曰:“卿言是也。”且說比干出朝,逕至館驛,來看西伯,左有通報,西伯出門迎接。敘禮坐下,比干曰:“不才今日便殿見駕奏王,為收二候之屍,釋君侯歸國。”西伯拜謝曰:“老殿下厚德,姬昌何日能報再造之恩?”比干複前執手低言曰:“國內已無綱紀,今無故而殺大臣,定非吉兆,賢侯明日拜闕,急宜早行;遲則恐奸佞忌刻,又生他變,至囑至囑。”西伯欠身謝曰:“丞相之言,真為金石,盛德豈敢有忘?次日早臨午門,望闕拜辭謝恩,西伯隨帶家將,竟出西門。來到十裏長亭,百官欽敬,武成王黃飛虎、微子、箕子、比干等,俱在此伺候多時。西伯下馬,黃飛虎與微子慰勞曰:“今日賢侯歸國,不才等具有水酒一杯;一來為君侯勞餞,且有一言奉瀆。”西伯曰:“願聞。”微子曰:“雖然天子有負賢侯,望乞念先君之德,不可有失臣節,妄生異端;則不才輩幸甚,萬民幸甚。”西伯頓首謝曰:“感天子赦罪之恩,蒙列位再生之德,昌雖沒鹵、不能報天子之德,豈敢有他意哉?”百官執杯把盞,西伯量大,有百林之飲,正所謂:“知己到來言不盡,彼此更覺綢繆。”一時便不能舍。正歡飲之時,只見費仲、尤渾乘馬而來,自具酒席,也與西伯餞別。百宮一見費、尤二人至,便有幾分不悅,個個抽身。西伯謝曰:“二位大夫!我有何能,荷蒙遠餞?”費仲曰:“聞賢侯榮歸,卑職特來餞別,有事來遲,望乞恕罪。”西伯乃仁德君子,待人心實,那有虛意;一見二人殷勤,便自喜悅。然百官畏此二人,俱失散了,只他三人把盞。酒過數巡,費、尤二人曰:“取大林來。”二人滿斟一,奉與西伯。西伯接酒欠身謝曰:“多承大德,何日銜環?”一飲而盡。西伯量大,不覺連飲數。費仲曰:“請問賢侯!仲嘗聞賢侯能演先天數,其應果否無差?”西伯答曰:“陰陽之理,自有定數,豈得無准?但人能反此以作善趨避之,亦能逃越。”仲複問曰:“若當今天子,不識將來,可預聞乎?”此時西伯酒已半酣,卻忘記此二人來意;一聽得問天子休咎,便蹙額欷曰:“國家氣數黯然,只此一傳而絕,不能善其終。今天子所為如此,是速其敗也。臣子安忍言之哉?”西伯歎畢不覺淒然。仲又問曰:“其數應在何年?”西伯曰:“不過四七年間,戊午歲中甲子而已。”費、尤二人俱咨嗟長歎,複以酒奉西伯。少頃二人又問曰:“不才二人,亦求賢侯一數,看我等終身如何?”西伯原是賢人君子,那知虛偽,即袖演一數,便沉吟良久曰:“此數甚奇甚怪。”費、尤二人笑問曰:“何如?不才二人數內,有甚奇怪?”答曰:“人之死生,自有定數;或壞癆膨膈,百般雜症,或五刑水火,繩縊跌撲,非命而已。不似二位大夫死得蹊蹊蹺蹺,古古怪怪。”費、尤二人笑問曰:“畢竟何如?死於何地?”笑曰:“將來不知何故,被雪水身,凍在冰內而絕。”後來姜子牙冰凍岐山,拿魯雄捉此二人祭封神台,此是後事,表過不提。二人聽罷含笑曰:“生有時辰,死有由地也。”自他三人複又暢飲。費、尤二人乃乘機誘之曰:“不知賢侯平日可曾演得自己究竟何如?”西伯曰:“平昔我也曾演過。”費仲曰:“賢侯禍福何如?”答曰:“不才還討得個壽終正寢。”費、尤一二人複虛言慶慰曰:“賢侯自是福壽雙全。”西伯謙謝。三人又飲數,費、尤二人曰:“不才朝中有事,不敢久羈,賢侯前途保重。”各人分別,費、尤二人在馬上罵曰:“這老畜生,自己死在目前,反言壽終正寢。我等反寒冰凍死,分明罵我等,這樣可惡。”正言之間,已至年門下馬,便殿朝見天子。王問曰:“姬昌可曾說甚麽?”二人奏曰:“姬昌怨望,亂言辱君,罪在大不赦。”紂王怒曰:“這匹夫!朕赦他歸國,倒不感德反行侮辱可惡。他以何言辱朕?”二人複奏曰:“他曾演數,言國家只此一傳而絕,所延不過四七之年,又道陛下不能善終。”紂王怒駡曰:“你不問這老匹夫死得何如?”費仲曰:“臣二人也問他,他道:‘善終正寢。’大抵姬昌乃利口妄言,惑人耳目。今他之死生出於陛下,倘然不知,還自己說善終,這不是自家哄自家?即臣二人叫他演數,他言臣二人凍死冰中。只臣莫說托陛下福蔭,即系小民,也無凍死冰中之理,即此皆系荒唐之說,虛謬之言,惑世誣民,莫此為甚,陛下速賜施行。”王曰:“傳朕旨,命晁田趕去拿來即時梟首,號令都城,以戒妖言。”晁田得旨,追趕不提。且說西伯上馬,自覺酒後失言,忙令家將遠離此間,恐後有變;眾皆催動,迤邐而行。西伯在馬上自思:吾演數中七年災,為何平安而返?必是此間失言,致有是非,定然惹起事來。正遲疑問,只見一騎如飛趕來,及到面前,乃晁田也。晁田大呼曰:“西伯!天子有旨請回。”西伯回答曰:“晁將軍!我已知道了。”西伯乃對眾家將曰:“吾今災至難逃,你們速回,我七載後自然平安歸國。著伯邑考上順母命,下和弟兄,不可更西岐規矩。再無他說,你們去罷。”眾人淚回西岐去了。西伯同晁田回朝歌來。有詩為證:

“十裏長亭餞酒□(將“後”字的“口”換成“巴”),只因直語欠委蛇;若非天數羈裏,焉得姬侯纘伏羲?”
話說西伯同晁曰往午門來,就有報馬飛報黃飛虎。飛虎大驚,沉思為何去而複來,莫非費、尤兩個奸逆坐害西伯,令周紀快請各位老殿下速至午門。周紀去請,黃飛虎隨上坐騎,急急來到午門,時西伯已在午門候旨。飛虎忙問曰:“賢侯去而複返者,何也?”西伯曰:“聖上召回,不知何事?”卻說晁田見駕回宮,紂王大叫:“速召來!”西伯至丹墀俯伏奏曰:“荷蒙聖恩釋臣歸國,今複召回,臣不知聖意何故?”王大罵曰:“老匹夫!釋你歸國,不思報效君恩,而反悔辱天子,倘有何說?”西伯奏曰:“臣雖至愚,上知有天,下知有地,中知有君,生身知有父母,訓教知有師長,天地君親師五字,臣時刻不敢有忘,怎敢侮辱陛下,自取其死?”王怒曰:“你還在此巧言辯說?你演甚麽先天數,侮駕朕躬,罪在不赦。”西伯曰:“先天神農伏羲演成八卦,定人事之吉凶休咎,非臣故捏。臣不過據數而言,豈敢妄議是非?”王曰:“你試演朕躬一數,看天下如何?”西伯曰:“前演之敗不吉,故對費仲、尤渾二大夫言,即日不吉,並未曾言甚麽是非,臣安敢妄議?”紂王立身大呼曰:“你道朕不能善終,你自誇壽終正寢,非忤君而何?此正是妖言惑眾,以後必為禍亂;朕先教你先天數不驗,不能善終。”傳旨:“將姬昌拿出午門,以正國法。”左右待上前,只見殿外有人大呼曰:“陛下!姬昌不可斬!臣等有諫章。”紂王急視,見黃飛虎、微子等七位大臣進殿,俯伏奏曰:“陛下!天赦姬昌歸國,臣民仰德如山。且其先天數,乃是伏羲先聖所演,非姬昌捏造,若是不准,亦是據數推詳,若是果准;亦是直言君子,不是狡詐小人,陛下方可赦其小餅。”王曰:“騁自己之妖術,謗主君以不堪,豈得赦其無罪?”比干奏曰:“臣等非是為他,實為國也。今陛下斬姬昌事小,社稷安危事大。姬昌素有令名,為諸侯瞻仰,軍民欽服;且其先天資料理直推,非是要捏,如果聖上不信,可命姬昌演日下吉凶。如准,可赦其生,如不准,即坐以捏造妖言之罪。”紂王見大臣力諫,只得准奏,命西伯演日下吉凶。西伯取金錢一晃,大驚曰:“陛下明日太廟火災,速將宗社神主請開,恐毀社稷根本。”王曰:“數演明日,應在何時?”姬昌曰:“應在午時。”王曰:“既如此,且將姬昌發下囹圄,以俟明日之驗。”眾宮出午門,西伯感謝七位殿下。黃飛虎曰:“賢侯明日顛危,必預斟酌。”西伯曰:“且看天數如何。”眾官散罷不題。且言紂王謂費仲曰:“姬昌言明日太廟火災,若應其言,如之奈何?”尤渾奏曰:“傳旨令看守太廟宮官仔細防閑,亦不必焚香,其火從何而至?”王曰:“此言極善。”天子回宮,費、尤二人也出朝不表。且言次日武成王黃飛虎約七位殿下,俱在王府候午時火災之事,命陰陽官報時刻。陰陽官報:“稟上眾老爺!正當午時了。”眾官不見太廟火起,正在驚慌之際,只聽半空中霹靂一聲,山河振動,忽見陰陽官來報:“稟上眾老爺,太廟火起。”比干歎曰:“太廟災異,成湯必不久矣。”眾人齊出王府看火,但見好火:

此火本原生於石內,其實有威有雄;坐居離地東南位,勢轉丹砂九鼎中。此火乃燧人氏出世,刻木鑽金,旋乾轉坤:八卦內只有他威,五行中獨他無情。朝生東南,照萬物之光輝;暮落西北,為一世之混沌。火起處,滑喇喇閃電飛騰;煙發時,黑沉沉遮天蔽日。看高低,有百萬雷聲;聽遠近,發三千火炮。黑煙鋪地,百忙裏走萬道金蛇;紅焰沖空,時間有千團火塊。狂風助力,金門珠戶一時休;惡火飛來,碧瓦雕簷撚指過。火起千條焰,星灑滿天紅;都城齊呐喊,轟動萬民驚。演先天莫浪猜,成湯宗廟盡成灰;老天已定興衰事,算不由人枉自謀。

話說紂王在龍德殿正聚文武商議時,只見奉禦官來奏,果然午時太廟火起。只嚇得天子魂飛天外,魄散九霄;兩個奸臣肝膽裂盡,西伯真聖人也。紂王曰:“昌之數今果有應驗,大夫如何處之?”費、尤二人奏曰:“雖然姬昌之數偶驗,適逢其時,豈得驟赦歸國?陛下恐眾大臣有所諫阻,只赦放姬昌須如此如此,天下可安,強臣無慮,此四海生民之福也。”王曰:“卿言甚善。”言未畢,微子、此幹、黃飛虎等朝見畢,比干奏曰:“今日太廟火災,姬昌之數果驗,望陛下赦昌直言之罪。”王曰:“昌數果應,赦其死罪,不赦歸國;暫居裏,待後國事安寧,方許歸國。”比干等謝恩而出,俱至午門。比干對姬昌言曰:“為賢侯特奏天子,准赦死罪,不赦歸國,暫居裏月餘,賢侯且自寧忍,俟天子轉日回天,自然榮歸故地。”姬昌頓首謝曰:“今日天子禁居裏,何處不是浩蕩之恩,怎敢有違?”飛虎又曰:“賢侯不過暫居月餘,不才等逢機會,自然與賢侯方為挽回,斷不令賢侯久羈此地耳。”西伯謝過眾人,隨在午門望闕謝恩,即同押送官往裏來。裏軍民父老牽羊擔酒,擒道跪迎。父老言曰:“裏今得聖人一顧,萬物生光。”歡聲雜地鼓樂驚天,迎進城郭。押送官歎曰:“聖人心同日月,普照四方;今日觀百姓迎接西伯,非伯之罪可知。”姬昌進了府宅,押送官往都城回旨不表。且言西伯一至裏。教化大行,軍民樂業;閒居無事,把伏羲八卦反復推明,變成六十四卦,中分三百八十四爻象,守分安居,全無怨主之心。後人有詩贊曰:

“七載艱難裏城,卦爻一一變分明;玄機參透先天秘,萬古留傳大聖民。”

話說紂王囚禁大臣,全無忌憚。一日,報到元戎府,黃飛虎看報,見反了東伯侯姜文煥,領四十萬人馬,兵取游魂關;又反了南伯侯鄂順,領人馬二十萬,取三山關,天下已反了四百鎮諸侯,黃飛虎歎曰:“二鎮兵起,天下荒荒,生民何日得安?”忙發令箭,命將緊守關隘,此話不表。且言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因神仙一千五百年犯了殺戒,乃年積月累,天下大亂一場,然後複定。一則姜子牙該斬將封神,成湯天下該滅,周室將興,因此玉虛宮住講道教,太乙真人閑坐洞中,只聽昆侖山玉虛官白鶴童子持玉劄到山。太乙真人接玉劄,望玉虛官拜罷,白鶴童子曰:“姜子牙不久下山,請師叔把靈珠子送下山去。”太乙真人曰:“我已知道了。”白鶴童子回去不表。太乙真人送一仙老爺下山。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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