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培云:我的故鄉因何淪陷

熊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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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8月24日訊】我曾經為「出國,還是下鄉?」苦惱不已。幾年來,我一直想完成一項因留學而中斷的田野調查。2008年夏天,趁著北京奧運的這個長假,我獨自回到了江西清僻的故鄉。臨行前,湊巧在胡適主持的《獨立評論》上讀到1932年農學家董時進發表的一篇《鄉居雜記》。文章開篇正好道明瞭我的心曲:

「我素來認為要知道鄉村的秘密和農民的隱情,惟有到鄉下去居住,并且最好是到自己的本鄉本土去居住。依著表格到鄉下去從事調查,只能得到正式的答案,正式的答案,多半不是真確的答案。我因為要明瞭鄉間的情形起見,早想回到我鄉村老家去住些日子——不是去做鄉村調查,只是去居住,希望藉著居住,自然而然地認識鄉下。」

鄉居期間,確有不少收穫。比如,更瞭解了父輩、祖輩們生活中的辛酸與荒誕。僅就情節而言,如果有人願意且有能力將其寫成小說,想必也不會輸於余華的《活著》。和許多朋友的故鄉一樣,在那裏,「活著」是一種最真實的信仰。農村是中國的土壤,在某種意義上說,正因為這種世代相襲的「活著」的信仰,為這些窮鄉僻壤造就了某種生生不息的氣象。

與此同時,我也看到了中國鄉村正在開始的一種新生活。如衛星電視、彩電、冰箱、空調漸漸進入一些農民的家裏。坦率說,這一切變化都是我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與父母在田間地頭忙「雙搶」,邊收割水稻邊聽崔健的《一無所有》時所無法想像的。當然,有些變化也讓我五味雜陳,在這個從行政上來說最偏僻的村莊裏,有些人家雖貧窮卻還用上了飲水機。農民不僅拋荒了大量田地,而且不再種菜,開始學著城裏人一樣買菜吃。這些變化似乎在告訴我有一種美好的東西正在鄉村流逝。

至於耕牛,基本絕跡,代之以小型農機具。由於養豬不合算,村子裏也沒有了家豬。記得前些年,村中幾乎無狗,如今滿村狗跑。它讓我想起城裏小區看家護院的狼狗。顯然,鄉下狗之所以多起來,同樣是為了看家護院、維護治安,因為許多身強力壯的人都到外省或者附近的鎮上去打工或做散工了。而且,有證據表明,附近的偷雞賊并沒有到大城市裏去幹大事業,而是繼續留守鄉里,以此「小本(事)經營」。

當然,「偷雞賊」對村莊或者農民財富的毀壞,還不足以令人切齒。在我鄉居期間,聽人談得最多的是村中幾棵古樹的毀滅。這些樹通常都生長了一兩百年。大概是在兩三年前,一些古樹販子在本地線人的帶領下將這些樹連根盤走。據在環保組織工作的朋友說,這種古樹賣到城裏,好的能值一二十萬元。然而,村長自作主張時卻可以不顧村民的反對,以一棵700元的價格賤賣。當然,村民的反對也并不齊心,許多人「怕得罪人」,全然忘了村長不顧村民意見與權利,得罪諸位在先。

據說,樹販子當時看中了三個地方的古樹。一是鄉民幹活時歇息乘涼的樹,一是村中祠堂後的樹,另一處是祖墳邊上的樹。最後,儘管遭遇抵抗,前兩處的樹還是被連根賣掉。俗話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當村民們以此反對賣樹時,某夫人竟痛斥村民「現在每家都有電扇如何還需要大樹乘涼?」所幸,祖墳邊上的古樹被留了下來。之所以沒被賣掉,是因為有壯士以祖宗之名拚命,樹販子與村幹部方纔罷手。如此看來,財產集體所有與同宗同族的文化都不足以阻擋權力與資本的合謀,倒是那幾座私有的、孤零零的祖墳,為這個村莊守住了一點底線,賺得了一點尊嚴。的確,許多農民仍保留了一點樸素的信念,將關係到家族命運的祖墳看得和生命一樣重要。

我曾經因為自己生長在農村而驕傲於世,無論漂泊到怎樣的天涯水涯、異國他鄉,終有一方燈火可以眺望,可以還鄉。然而眼下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時常無限傷感。鄉居期前,我在廬山腳下的「白鹿洞書院」看到一副對聯:「傍百年樹,讀萬卷書」。可嘆的是,和許多珍愛家園的朋友一樣,我們雖讀萬卷書,卻無力護住這百年樹。

近些年來,網絡上下,有不少朋友寫下了「故鄉淪陷」的文字。這個夏天,我亦清晰地回顧了自己的故鄉在權力與資本的合謀下如何淪陷,儘管這個村莊原來也幾乎一無所有,儘管它現在也在生長希望。為此傷感時,我更能體味,籠罩在普通中國人身上的最真實的黑暗與無奈——這片土地上的一些掌權者,手中那不受約束的權力!@(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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