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隆吉諾(Agnolo Bronzino,1503~1572年)是佛羅倫斯畫家,誕生於一個屠戶家庭,出身卑微,他是彭托莫(Pontormo)的弟子,受到彭托莫啟蒙且師生情誼深厚,彭托莫是「矯飾主義」的先驅,而布隆季諾則是「矯飾主義」的發揚者,也是第二代「矯飾主義」的著名人物兼詩人。此外布隆季諾效法米開朗基羅的前縮技法,卻開創出屬於自己的強烈風格。作品以繪製肖像為主,宗教畫數量不多,師承彭托莫的神韻與品味,但筆觸細膩精緻,結構性強,偏愛冷色調,明晰簡潔帶著光澤具侵略性的色彩與銳利的輪廓線條,具有一種神奇的犀利感。他的筆下的人物大都極其冷峻,專注地追求一種超越時間與人性的典雅與拘謹,不帶一絲感情,堅實嚴肅,表現出高不可攀的傲慢形象,這種疏離的氣氛與文藝復興盛期人物形象的親和力,形成強烈的對比。整體畫風充滿謎樣的色彩也和他的老師彭托莫那種強烈的感性大異其趣,也因此在佛羅倫斯的貴族圈廣受好評,甚至擔任托斯卡尼大公,美迪奇家族科西莫一世(Cosimo I de’ Medici)的御用畫師。
作品賞析
《艾蓮諾拉與其子的肖像》(《Eleonora of Toledo with her son》,1545年,油彩‧畫板,115 x 96 cm;烏菲茲美術館,佛羅倫斯,義大利)
這幅畫是布隆季諾的肖像畫中較著名的一幅,畫中人物是托斯卡尼大公科西莫一世的夫人艾蓮諾拉(註1)。她的衣著端莊、細緻、繁複且充滿變化,前身整片的金絲突出線紋圖案,凸顯了畫面構圖的裝飾特性。在華服(註2)與髮網的照襯下,艾蓮諾拉卻有著一張冷鬱沉靜的臉龐,透過內斂沉穩的用色與明暗處理,精緻且工巧的勾描,將人物「理想化」正是布隆季諾最拿手的技法,下方擱置在裙擺上纖細修長的左手,顯得光潔優雅,像是一件精緻的瓷質工藝品。背景令人窒息的深藍色反映了貴族世界的「任重道遠」與「神秘難測」。
畫中左邊兒童是艾蓮諾拉的小兒子喬凡尼,他的臉部顯得豐滿又柔軟,與母親大理石般的肌膚形成對照,卻也傳承了母親那種冷靜、沈著的氣質,顯然從出生起就註定須早熟地承擔起加諸在他身上的種種責任。兩人後來均死於瘧疾,「雲煙般無常的榮華與生命」令人不勝唏噓。
貴族男女冷峻的神情本身就深具代表性與儀式性,對貴族而言,生命就像是一場一場權力角逐的盛筵,隱藏起喜怒哀樂,永遠得展現最完美的那一面,別讓敵人輕易地視穿你。透過布隆季諾的肖像畫我們不難發現:「外貌不只是心靈的鏡子;也是掩飾性格與內心真正意圖的面具」。
《艾蓮諾拉的肖像》1560年,油彩‧畫板,華盛頓國家藝廊,美國
這幅畫作中描繪以衣著華麗著稱的貴族仕女–艾蓮諾拉,私底下的艾蓮諾拉有幽默感,愛賭博,也是一個旅行家,儘管艾蓮諾拉因為身為西班牙人,在佛羅倫斯最初並不受到愛戴與歡迎,但終究還是發揮了巨大的影響力,她提倡獎掖藝術活動不遺餘力,同時也是許多當代最著名藝術家的贊助者。畫中她穿戴昂貴珍珠、面容卻哀戚嚴峻對比著畫面大面積的絳紅,呈現出一股權勢之家風華衰頹、行將腐朽的滄桑感。
根據傳聞,1562年時19歲的喬凡尼(前面一幅畫中的男孩),在一場爭執後,被16歲的弟弟嘉西亞(Garcia)謀殺,事後嘉西亞又遭父親科西莫一世(Cosimo I)用自己的劍殺死。一個星期後,伊蓮諾拉死於比薩。關於她的死因有著諸多揣測:是長期「鈣」缺乏下的嚴重「牙周病」所造成的疼痛纏身;還是家族鬩牆、骨肉相殘使她黯然神傷,抑鬱以終的呢?現代考古發掘和法醫證明,伊蓮諾拉和她的兒子,如同美迪奇家族(Medici)宣稱,其實是死於「瘧疾」。今天許多她生前的奢華服飾,仍然被陳列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館裡,其中一件就展示於碧堤宮(Palazzo Pitti)的家中。
《愛慾與時間的寓言》 1540~1545年,油彩‧畫板;,國家畫廊,倫敦,英國
這幅畫是美為迪奇家族統治的托斯卡尼宮廷,贈與素來傾慕義大利文化的法國國王法蘭西斯一世所作。繪製時間可追溯到十六世紀40年代中。畫面充滿了密碼般的符號,構圖運用了大量的隱喻巧思與神話象徵的意義,可說貼切地迎合與嘲諷了法蘭西斯一世的豪奢縱慾,與其對名望地位與陰昧事物的耽溺傾向。畫面以冰冷的筆調處理這帶有情色意味的題材,構圖充滿象徵意義,搶眼的慾望主題下潛伏著對生命的訓誡。
布隆吉諾以清晰的輪廓,使人物肌理呈現一種「膚如凝脂」的光澤質感。畫面中央是側身跪立的維納斯(註3),手持愛神的箭,擺出誘人的姿態與象徵色欲的小愛神擁抱,二人仿佛在真理的布幕前為人們演繹一場歡娛的愛情戲碼。女神腳邊的兩幅面具分別是代表官能享樂主義的山林仙女寧芙(nymph)和人首羊身的林野之神、也是淫蕩之神薩提爾(satyr)。右邊的孩童是「歡樂之神」,準備灑拋手中象徵「情慾」的玫瑰花瓣,對鉗住他右腳的螫針竟渾然不知:說明了縱慾時的愚蠢與盲目。男孩背後是獸身人面「欺騙之神」,姣好可親的少女面孔下,隱藏著骯髒腐臭的蛇蟲之身,尾端的毒螫,手捧的蜂窩暗示了:看似甜蜜的人間歡娛情愛,背後充滿了種種的不堪、醜惡、邪鄙與汙穢。最左邊扯髮吶喊,作出痛苦表情的是「嫉妒之神」或「瘟疫之神」(註4)暗示對情愛的嫉妒或罪行的不滿,常會引發人間的災難,也影射了放蕩不貞的代價。
這一幕幕的荒唐都逃躲不過畫面左上方「真理之母」的注視與右上方「時間之父—克羅諾斯」的審判(背上有計量時間的沙漏):作者透過兩位神祇「揭開簾帳」的動作傳達一個信念,那就是:「醜惡的罪行是無法遮掩的,『時間』將會揭穿淘洗出一切,令邪惡無所遁形;令『真理』」昭顯。而情慾的隱形殺手—梅毒—也將會持續擴散與無限期地蔓延。」背景中海藍且冰冷的色調,代表亟需回歸理性的「自省」狀態。
這幅作品雖然說是在告誡人們享樂與縱慾的代價,然而畫家對人體的感官性的描繪過於深入,反而成了畫面吸引人的焦點,對於賞畫者能否真的起到道德警惕作用,令人懷疑。@*
(註1)艾蓮諾拉出身名門–西班牙的亞拉岡家族,父親是義大利的那不勒斯總督Don Pedro Álvarez de Toledo。1539年基於政治與權貴利益的考量,她嫁給當時的托斯卡尼大公美迪奇家族(Medici)的科西莫一世(Cosimo I),為他生了十一個孩子,其中五個是兒子(Francesco, Giovanni, Garzia, Ferdinando, and Pietro)。
(註2)艾蓮諾拉生前最愛的一套禮服,也是她的殮服。
(註3)由左手中的「金蘋果」與左下角的「鴿子」可知。「鴿子」原產於塞普勒斯島,而塞普勒斯島正是維納斯的誕生地,維納斯的金色雙輪坐騎就是由「鴿子」所牽拉的,在希臘神話中「好接吻」的「鴿子」是「多淫」與「情慾」的象徵;基督教則視「鴿子」為聖靈的化身,代表著一種超越世俗,強調犧牲與奉獻的無私之愛。
(註4)古希臘人相信瘟疫源自於阿波羅神對人間罪惡的憤怒與懲罰,在這幅畫中是指涉西元1500年左右,自美洲新大陸傳入歐洲的「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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