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贵族浮沉录(3)
第一部 (1~39节)
第一章、葬礼吉尼斯 (1~2)
一
居委会的组代表们(类似于国民党时代的甲长,共产党政权最低级的“末端”权利代表。)驱赶着一群群的“狗男女”——衣衫不整,面黄肌瘦,灰扑扑、黑压压,无精打采,步态蹒跚……紧赶慢赶……
“走快点吗?没吃饭啦!”
也叫“吃饭”?饿死四千多万人才几年啰!一个月的粮食定量从27斤降到19斤又添到了23斤……一个月植物油票只供应二两,猪肉票一个月供应半斤,几张蔬菜票,能够买得到的——老莲花白叶叶、红罗布茵茵……这么多年的“大锅清水汤”……大陆“全国”草民流行水肿病!你看看,这腿肿得像什么呢?还能走得快吗??
一人一年发给二尺布票,作一条短裤子也不够!那年月大陆流行色——黑、灰、蓝。大陆“全国”草民黑压压、灰普普衣衫不整……一年到头天天都穿着“丧服”一般!
在此同一时刻。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华大地上。由组代表……驱赶着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数以亿计的“狗男女”排成了一条条蛇形的长队去向他们共同的主子最后“山呼万岁!”在毛泽东眼中。全“中国”亿万草民都是他的“狗”。江青在特别法庭受审判的时候,公开答辩说:“我是毛主席的一条狗,叫我咬谁就咬谁!”毛泽东的老婆尚自视为狗!等而下之……谁敢不成为“忠诚的狗”谁就别想活!咬人的狗、摇尾乞怜的狗、讨一口残羹剩饭的狗……全都是猪狗不如的狗!!
毛泽东治下有人权吗?没有!有人性吗?没有!有人格吗?没有!没有人权、没有人性、没有人格!还是人吗??只能是狗!猪狗人——人如猪狗!蚂蚁人——人如蚂蚁!大陆的六亿草民全都是狗!毛泽东是唯一的主子!主宰!皇帝!
大陆“中国”亿万草民像乞丐般的褴褛像狗一样的忠诚。还得感恩戴德的感谢“大救星”、“红太阳”给他们带来的“解放”!毛泽东呜呼哀哉了!还得驱赶着亿万像乞丐般的“狗男女”前来感恩戴德一番!!
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毛泽东逝世,九月十八日,北京弄来了百万人聚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空前隆重的追悼会。天安门广场下半旗,大陆“全国”下半旗。横贯天安门城楼的横幅上写着:“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追悼大会”。下午3时整,大会开始。全体肃立,百万人默哀3分钟。由500人组成的庞大军乐团奏起哀乐。与此同时,大陆“全国”所有工厂、矿山、列车、货轮和军舰,汽笛长鸣……大陆“全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大地上,同步举行追悼会!!
追悼会要求“全国”有公民权的,都要去专设灵堂悼念。其声势之大,惊师动众之盛是世所罕见,古今中外绝无仅有。在同一个时间“全国”要设几十万个灵堂!只有“新中国”才能够做得到!才会去干这样的事情!!
连我这样的人——摘帽右派分子,劳教释放分子——都得叫了去,叫你去当然得去,不能不去也不敢不去。居委会的男女老少都奉命去了,这是最低层次的“民”,大多数面黄肌瘦,低粮食定量吊着命,衣衫不整,没精打采,比乞丐好不了多少,木讷得像排队买供应的老菜帮子,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我被称之为“有公民权”的一类!唉!亿万“公民”谁还有什么“权”呢?“狗官”们“为民做主”!一切“权”都被“代理”了。亿万“狗男女”在“狗官”们眼中当然被视之为“狗”,我这样的“摘帽右派”则被视之为排在“狗男女”之下的猪狗不如的“垫底”而已矣!
那灵堂设在一个什么“单位”的一间大概有百十平方米的饭堂里。阴暗简陋潮湿,因为是最低层次的生灵,所以这也是最低层次的灵堂了。正中挂有一张毛泽东的画像。方才在灵堂外面还木讷着的傻乎乎的人群像明白过来是干什么来了!行列走近灵堂就听见嗡嗡嗡的嚎啕声音,“组代表”之类的“带头”作用,一跨进灵堂,所有的人都像突然着魔似的,好像电流接通到了每个人头上,立即嗡嗡嗡合并进入了“嚎啕”“大合唱”的杂乱队伍……
我起眼一看,人人都加入了“嚎啕”的“大合唱”……我不由得偷眼一觑,觑见有好几双眼睛,都一边哭着一边不怀好意的,以监视的目光偷觑着我这个摘帽右派分子、劳教释放分子……
几双监视的狼一样的目光觑得我毛骨悚然!我毛骨悚然之余,立即明白过来:此情此景,在“革命群众汪洋大海”的监视目光之下,我也当然必须得哭,必须立即加入这“嚎啕”的“大合唱”队伍之中,我不敢不哭不能不哭……
遥想中华大地如今几亿人一起“嚎丧”,真乃盛况空前!空前绝后!但是,没有当过演员没有受过之类操练的,说哭就哭,只觉得还颇有点难度。我极力的酝酿情绪,给自己酝酿哭的理由,必须让自己尽快的跟随着前行的行列,在这“嚎啕”的伫列中让自己哭起来。哭或不哭,干系着祸福,干系着遭祸还是免灾!这几滴泪水实在关系重大!又怎敢“男儿有泪不轻弹”呢?(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