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巢随笔 (75):七 个 夜 晚 七 个 梦

黄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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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我连续做了七个梦,我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一在于自我欣赏,二在于精神收藏并供别人参考。下面就是关于这七个夜晚做的七个梦、《梦林玄解》的解释和实际生活中的情况。

第一夜我梦见我莫名其妙抱了一床被子出门,也不知要把这被子抱到哪里去、做什么用?秋潇雨兰翻开晋朝人葛洪真本、明朝人陈士元增删的《梦林玄解》,找到有“行李”一节。梦袱包。梦袱包捆缚整齐,主出行得吉。梦包被席,主出行有阻。“你是梦见包被席还是包捆缚整齐?”秋潇雨兰问我。“我记得我不是包被席,而是抱着折叠整齐的被子。” “那么这是一个好梦,你与人家联系征订发行的事,别人不是同意了吗?”我无言以对,但心里并不踏实,我并不这样迷信,更不刻板到认为凡梦必是现实生活的依据。

第二夜,我做了一个极奇怪的梦,梦见秋潇雨兰在用一块宽大的黑布包裹和捆扎一个死人,等到全部包好捆好以后,那死人竟很奇怪弯曲起一条腿来,我赶忙帮着秋潇雨兰将他的腿按住,但那死人又把上半身抬了起来,我在梦中真弄不清那人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死?抑或是死人活了转来?但他又不像是活了转来,祗是好像还活着,我也分辨不清这种细微的感觉。次日我们一起查了“丧葬”一节。梦死人。死人忽似活人者,兆主远信即至。是不是哑默那里来了信(我们这里收信不便,外界往来信件都请哑默代为收转)?若是有远信他必从野鸭塘至梦巢来。但我们等了一天,不见哑默出现。不知这梦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它是《梦林玄解》之外难以解释的什么隐秘的神秘。我不以为凡梦都可以解,但我认为无论可解或无解,梦总是一种神奇难解的事物,你没有发现它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并不等于它不意味着什么。这个梦是个未知数。

第三夜,我梦见我钻入一个很窄的地道里从里面爬出来,但并没有爬到露天下,而是爬进一间屋子里。我们查看《梦林玄解》中“土地”一节,那上面有几种解释,不知以何为准?一、梦入地见天日,大吉。主贫而富、贱而贵、失而得、败而胜,婚姻离而复合,牢狱入而复出。这是其中的一种解释。二、梦开地坑,大凶。主大惊大险,大忧大害,大陷大祸。泛舟不济,讼被人陷,病被鬼缠,孕妇难产,母寿难延。百事收敛,可得无咎。三、梦入土中,吉。家安财安,事事安吉。女子梦之,必逢起士之诱。这三重解释中的第一种,我是入地而进屋,并不一定为见天日。第二种我是钻入地道而非开坑。第三种,我并非仅仅梦入土中,而是钻了出来。这三种解释都不足为信,但入土却是确实无疑的事实。我为什么做这么一个梦,而这梦究竟应该怎样解释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显然过于牵强附会,因为我白天并没有去想这类事。神秘!神秘!神秘难解,难解的神秘。秋潇雨兰一厢情愿相信是好梦,但她非常清醒地说,不是每夜的梦都反映当前的事情,它或者是过去的事情的反映,或者是将来的事情的预示,即使它尚未发生,它也迟早会发生,祗不过你意识不到或可能将它忽略了。

第四夜,我梦见自己穿一件衣服,衣袖很紧,费尽力气才穿进去,穿进去以后把手腕勒得很紧,我就把袖口撕了。这个梦显然不好,正如民间所说,男怕穿衣女怕脱。同一个夜晚,秋潇雨兰做了另外一个梦,她梦见自己似生了一个婴孩,这婴孩很小很小,小得很不正常,似婴非婴,但分明感觉是个女的。这两个梦彼此是否有什么隐秘的联系,它们是否可互为参照,我们都感觉茫然。《梦林玄解》中“衣衫”一节是这样解释的:梦衣破损。凶,此梦不为吉,凡事有缺失,应举不成名,出行得重疾。居家欠安宁,居官少安逸,内人生二心,云谁能正室。秋潇雨兰的梦有两种相异的解释。一,梦生女为失财;好学之士梦孕育而得遂志、得进取。二,梦产下鬼形。文人梦此主大魁天下。我的梦不好,但秋潇雨兰认为她是好学之士得遂志、得进取。梦生鬼形,大魁天下,她的梦是为我做的。我的事业也是她的事业,我的境域长期险恶,但她长久以来与我形影相吊,一直辅佐我的事业。我们相异的梦是否互为联系,它们是揭示过去还是预示未来,我与她却无从从梦中得到天启。

第五夜,我梦见许多人在水中洗澡,我把全身衣服脱光,但感觉水比较浑稠而没有下水入浴,挤入赤身裸体的人堆中。这个梦比较复杂,其中一些过程醒来我也记不起了,但却分明记得最后喝了稀粥。《梦林玄解》的“身体”一节说法有三:一,梦全现己身。大吉,君子梦此显荣,小人梦此康健。二,梦浴水中。大吉,梦主文昌上达,利获无穷,诸事咸亨,如经商远行则慎之。三,梦天雨粥。吉,凡梦此者主天禄无穷,年寿永久。君相梦此,发险民安,官吏梦此事繁禄薄,富贵梦此宜博恩广施,贫人梦此,得仰事俯育。梦不食者,必其志高尚,梦饱食者,不如不饱食者。此梦大体不错,秋潇雨兰同我都高兴,但愿苍天和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是否果然应验或不应验也不必从此小梦中引出确证无疑的什么根据。平日成千万转瞬即逝的常梦汇总入整个人生纷繁复杂的大梦,其中自有深藏不显的玄机,也自有大彻大悟、大智大慧的最终玄解。

第六夜,做了个零碎又完整的奇怪的梦,梦见一小孩寄食家中,在啃一块很大的骨头。秋潇雨兰在做生意,穿着一件有口袋的围裙,那口袋很大,分内外两层,分别装着零钱和大钱,秋潇雨兰从中抓出一把来点。另有一份切好的回锅肉,准备与一男一女一起吃。有个公安从屋里叫我出去告知什么事,回来肉已被一对男女炒好吃光。《梦林玄解》中无解。现实生活中却有类似现象,似有迹可寻。的确有小人啃了我的“骨头”,一对狗男女分了我的“肉食”,我们也确实进了大把票子。即使如此,也不为解梦、释梦、园梦的神秘凭据。生灵奥秘,玄妙梦境,该灵验时自会灵验,该点化时自会点化,不管它去。

第七夜的梦境稀奇古怪,梦见立于船上,船与船铺成一片,江面上尽是船板,然而祗感觉到一片船身,却不见江水。《梦林玄解》“舟楫”一节中说,梦船。梦舟船者,载万物,济百川,预兆于寝寐,避凶趋吉,不可不察也。梦中之船连成一片,正是密布于大地上整个人类的生命之舟。“载万物,济百川”正是普天下所有仁人志士的理想、胸怀和心境。此梦无须细细剖析、破解,却是终生心襟在某夜中的奇妙点化。无所谓信,无所谓不信,梦境、心境,心境、梦境而已。

梦巢中七个夜晚连续七个梦也就至此结束。期间秋潇雨兰也每晚有所梦,但多半醒来也就稀里糊涂地记不起来了。奇怪的是以后间断多日不见做梦,不知何故?我们一生千梦万梦绵延不绝,我们每次都力求释梦。梦所“通知”你的往往不是梦中所见的东西,而是别的东西,甚至是极为相反的东西,它充满了神秘难测的暗喻和启示,而往往无从玄解;我们整个人生无日无夜、无时无刻不置身梦的漩涡中,注定挣不脱人生大梦的湍濑,并无从破译人在大梦中的睡、醒、动、静、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酸、甜、苦、辣、饥、寒、饱、暖人生诸象。做梦无心,释梦在人。人在梦中,释梦无人。

唐山出版社2001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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