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牢卒子们的内斗(5)
(三)高欢和童管教(1)
自从六队的斗争会中止以后,“军管时期”到了。
张事务长的挨打,只是我们所见到的第一幕,自严管组建组以来,新来的高欢因特别对犯人下得了毒手,所以分管了严管组,这人同古柏中队的李铁脸都是北方人,没有其它的本事,就是打人很下得了手。
那时每次严管组收工回来,都有人因各种鸡毛蒜皮的事被他叫出列,站在岗哨下面“反省圈”里,免不了挨他一顿毒打。特别是他那厚厚的军用皮鞋,鞋尖处钉有铁块,被他踢过的人,要青肿几个月才会消。
短短不到一年,在他脚尖下受伤的人,不会少于十人之多,故有外号人称高铁脚,然而,他的铁脚也只能在备受凌辱的流放者身上逞威。
一九六七年十月的一个夜晚,晚上值班点名的正轮到他,按照往常的规定,他应当拿出点名册,一组一组点名,清点人数确已到齐,才可下令解散,各回各的监舍就寝,后来有相当一段时间,值班的人为了省一点事,点名改为各组报数,各值班员只要清点本组人数到齐,便可报告值班干事,由值班干事发令解散。
既然“规矩”经过修改,这高欢自不例外,点名时并没有带点名册,叫各组值班员自已清点人数。
当晚坝子里响过报数声后,中队值班大组长冯俊伯向高欢报告了人数,他解散的命令刚响过,立即从岗楼上射下了一束白炽探照灯,岗哨上传来一声西充口音的大吼:“谁叫你们解散的?”
听到这一声吼,站在灯光下的犯人谁也不敢动,每个人心里明白,在这段时间里,谁如果违抗这些当兵传出来的喝令,就是被打死也只能自认倒霉。
大家静静的观察这高欢如何解决这种尴尬局面,只听见那探照灯的背后另一个人又大声吼道:“姓高的,干啥吃的!晚上点名不带点名册,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政府的工资就那么好拿吗?你这种马马虎虎的工作态度还配称得做管教干事?”那话音听来几乎像打雷,其语气的尖锐同管教们平时对犯人的训斥几乎一样。
那高欢被岗哨上传下的命令喝住,平时那种对付犯人的威风劲此时不知哪里去了,在探照灯光下站在那里发呆。好一会,喃喃的向岗哨上的哨兵解释道:“以往都是这样清点人数的。”那岗哨上顿时发火道:“你还有什么理由嘴硬,要不要你们管教科长向你说话?”
高欢心里明白,站岗士兵哪有资格来管干事们的事!这不等于爬到我高欢头上拉屎吗?当着这两百号犯人朝我脸上吐口水,我这脸往哪儿搁?
没想到他一点都没有发脾气,而是顺从那士兵的命令,低头一声不吭向大门方向走去,不一会他取来点名册,开始点名。
不过,那点名的声音在颤抖,在枪杆子逼迫下点名,够他铭记一生的。
解散后,大家回到自己的监舍,静静地听那隔墙队部办公室有什么动静。按照我们的估计,平时那么凶狠的高欢,不可能无缘无故受这一肚子气而善罢干休的,他回到队部必会搬出救兵,狠狠地教训那哨兵一顿。
可是我们想错了,当时队部静悄悄的什么反映也没有。
第二天高欢就从六队消失了,再没有露面。为这件事六队曾经议论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人说高欢本来就有软处被支左部队抓住,又有人说他去场部告状提出辞呈再也不回六队了,但这种明显的黑吃黑竟被流放者目击,共产党不就讲一个权吗?谁在权力斗争中占上风,谁就赢得一切。
严管组的人不少人挨过他的踢,至今还留着伤痕,便齐声咒骂这高铁脚。
从此以后,晚上清点人数的“制度”又换了新程序,除按往常那样站队集合,还要由值班干事按点名册点名完毕,才由值周犯人大组长,向岗哨上报告当晚在监的总人数,等到岗哨上值班的哨兵回答一个“去”后,点名才算完毕。
如果那天碰上的那个哨兵情绪不快乐,存心刁难,在向他报告了人数后,却迟迟的不喊出那个“去”字,那么全体人员,包括当天值班的干事还要傻乎乎站在那里陪那士兵,被人捉弄惯了的流放者,早已对这种捉弄习以为常,然而这不明摆着欺侮到狱吏头上了么?(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