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衡巽:钱瑗印象

董衡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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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1月11日讯】在杨绛先生的《我们仨》里,园园(即钱瑗)的形象颇为突出。她说“钱瑗和爸爸最‘哥们’,钟书说女儿像她。”“他们仨”好似朋友,有时候没大没小,平等之极。

真要说“没大没小”,也不是这么回事。杨先生就如何教育孩子,拿钱瑗打比方,对我说过。比如,钱瑗要吃个鸡蛋,先问爸爸吃不吃,爸爸说不吃,再问妈妈吃不吃,妈妈说不吃,园园才吃。可见,他们的家教还是挺严的。

我同钱瑗有过几次接触,虽然交往不深,印象还是蛮深刻的。

第一次大概是1974年。我们从干校返京,郑土生同志听说钱先生病了,约我去北师大探望。我们对北师大地理环境不熟,又是晚上,辨不清方向,好容易找到小红楼。我们进了屋,只见钱先生靠在床上,头下垫了不少枕头、被子之类的东西,垫得高高的。钱先生见我们来显得很高兴,说了许多话,可我们一句也听不清,不懂他说了什么。杨先生在一旁解释,说钱先生怕灰尘,屋里生炉子,烟灰大,哮喘病又犯了,说不清楚话。钱瑗见客人来了,也很兴奋,不过“家里”条件差,拿不出茶水招待我们,却给我们变了一套戏法。她拿起两只碗,往桌上一扣,再翻开,里面居然变出两枚五分钱的硬币。她手法利索,变了几次,我们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变的,好像很专业的。

第二次是1976年地震期间。我们在学部住的人都躲进大食堂,一家家床挨床,杨先生他们的床就挨着我们家的,朝夕相处。钱瑗的丈夫来过两次,他好像懂点建筑,说这食堂屋顶是铁皮做的,很轻,住在里面很安全。有一次钱瑗一个人来,是给她爸妈送什么东西。临走时杨先生叫我送送。我送她到东单,一路上她跟我说她爸妈怎么“不听话”。依她的意思是让他们俩去上海躲地震,可他们就是不听,好像还用了“不乖”这个词。我心想,她说话怎么像长辈似的。正如《我们仨》里说的:“阿瑗长大了,会照顾我,像姐姐;会陪我,像妹妹;会管我,像妈妈。”用钱瑗的话说:“我们(指钱先生和她)是妈妈的两个顽童,爸爸还不配做我们哥哥,只配做弟弟。”所以,你别看钱杨两位在外面名声赫赫,在家里还要服钱瑗管。钱瑗是Boss,是“一家之主”。

第三次接触是在他们搬到三里河之后。我因为想研究海明威的文体风格,去请教钱瑗关于国外的文体学研究现状。她说国外的文体学分许多流派,她推荐我看福勒(R.Fowler)的专著,借我《文学风格与结构》(Style and Structure in Literature,1975)等几部代表作。我翻阅了这些书之后,我发现自己对文体风格的理解是狭义的、老派的,广义的文体学真是值得花一辈子去研究。她还指出,国内出版的关于文体学的专著有些错误。虽然作者是名人,她直言不讳,毫无顾忌,这一点同钱钟书先生极为相似。

钱瑗后来还担任教委一些教学评议组的评委。她的做派,正为陶洁先生所说,你想走她的后门,非被她骂出来不可。

钱瑗给我总的印象是一位刚正的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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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人物简介

钱钟书(1910-1998)

字默存,号槐聚,笔名中书君,江苏无锡人。1933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外文系。在校期间他就以才华卓绝见重于师友。同班同学、新加坡大学教授饶余威晚年回忆道:“钱钟书中英文造诣很深,又深於哲学及心理学,终日博览中西新旧书籍,最怪的是上课时从不记笔记,只带一本和课堂无关的闲书,一面听讲一面看自己的书,但是考试时总是第一。”他结识了外文系研究生杨绛,后结为伉俪。钱钟书考取庚款留学名额,携夫人一起赴英国牛津大学、法国巴黎大学学习、研究。抗战军兴,他们回国。钱钟书历任西南联大、国立师范学院教授以及中央图书馆外文部总纂等职。中共建政前,他就以《围城》、《谈艺录》、《人、兽、鬼》和《写在人生边上》等著作名重于时。1949年他留在大陆,先后任清华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高级研究员。1978年他访问美国,以渊博的学识令汉学家们倾倒。改革开放后,他出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并发表了他在“文革”那灾难性岁月中奋力撰作的谈艺巨著《管锥编》。他淡泊名利、志行高洁,“文革”中曾断然谢绝江青等权贵的“赏识”。1998年病逝于北京。

杨绛(1911-)

原名杨季康,江苏无锡人,先后毕业于东吴大学政治系和清华大学外文系研究班。在清华学习期间就以创作小说受知于朱自清教授。她随夫君钱钟书留学英、法,回国后曾任教于震旦女子文理学院。“孤岛时期”她创作《称心如意》、《弄真成假》、《风絮》等戏剧和短篇小说,引起文艺界的注意。1949年她留在大陆,先后任清华大学教授和中国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除撰写《艺术是克服困难》等学术论文外,她的翻译《小癞子》、《吉尔.布拉斯》、《堂吉诃德》等名著被学术界有识之士认为“已臻化境”,成为经典译品。改革开放后,她写出《干校六记》等散文和长篇小说《洗澡》。她的文章以委婉、从容的风格,质朴真挚的情感见重于时。她勇敢地面对爱女、夫君辞世之痛,译出柏拉图《斐多》篇。最近,她又以92岁高龄写出回忆录《我们仨》记录他们一家三口不管环境如何凶险,始终保持知识份子的良知,以及他们相知相爱、无比温馨的亲情。

钱瑗(1937-1997)

钱钟书和杨绛的爱女,1937年诞生于英国牛津大学。1959年,她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俄语系,并留校任教。她精通英、俄两种语文,1966年转而从事英语教学。她先后公派赴英国兰开斯特大学和纽卡塞大学进修和访问,工作极为努力,在掌握现代英语语言学方面收获甚富。回国后,她升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并在大陆高校第一个开创《文体学》课程,在教学和科研方面作出重大贡献。她为人正直,治学严谨,对工作一丝不苟,对学生满腔热情。即使在病重时,她仍在病榻上撰写国家教委的教学改革研究提纲,真正工作到最后一息。她的祖父(钱基博)夸她是“读书种子”,外公(杨荫杭)夸她“过目不忘”,她和父亲最亲,她是毋亲“唯一的得意杰作”,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这颗天才的种子只发了一小点芽芽。

董衡巽,1934年生,浙江余姚人。1952年毕业于上海格致中学。195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英语专业,并分配入中国科学院从事外国文学研究。60年代曾在杨绛先生指导下研读英语文学。1985年晋升研究员。他专攻美国文学,著有《美国文学简史》等。现已退休。(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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