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复秋从婉如手中拿到一张高中毕业照。只见照片中的婉如头发清汤挂面的,还没有现在垂肩的长度,却是秀丽脱俗,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煞是好看。
建南拿到照片又和刘寡妇在公寓大门内侧会面,一句闲话也不多说的问:“这姑娘你见过吧?”说着把照片交给妇人仔细端详。
“咦!你身上怎会有这少女的照片?”妇人看后又惊讶又狐疑地看着建南。
“你且甭管,到底是不是照片中的另一个女孩?”见他神情凝重,妇人点了点头说:“没错!我的记性一向很好的!”
建南得到这个惊人的答案,紧张中也未和妇人说声再见就一溜烟地跑回老嬉皮家,向等候中的三人报告这个不妙的消息。
复秋满怀焦虑的回到家中,赶紧打电话给婉如,她仍在帮忙缝补衣服,心头暂安。他要婉如注意家里如有诡异的人进来,立刻打电话通知他或爸爸,脑里也想着应付危机的策略。建南为了自己的荒唐事搞出一大堆意外状况,仍觉羞愧万分,但又想到如果可以就此解了婉如的危难,并揭发杀人命案的元凶,也算是值得代价了。
二老商量这件事许久,想到天主堂的傅神父或许可以帮忙,何况他和婉如又是非常的熟,于是连袂到达教堂,向傅神父报告所知的一切。神父凝神地听了,皱纹满布的白脸更加苍白了,他分析说:“在美国,报警是最自然的办法,而且如果由神父出面带刘寡妇去告密也会更受重视,谅警方也不会泄露任何风声的。但是台湾的情况可不同了,警方敢办特务吗?我内心存疑。”
“的确会遇上困难!何况现在还不知道刘寡妇愿不愿意出来告密,如果不愿意,这件事就更困难了!”老嬉皮皱着眉头说。
“即使她肯出面,我仍担心警方办不下去!再说也得考虑到告密会被情治单位截获,传到徐强耳中,刘寡妇的性命可不保了!”傅神父警告说。
“话虽这么说,但为了不再有人受害,我们总要做些什么啊!”柯锡仁忧心忡忡地说。
“您说的也对!这样吧,咱们分头去做二件事,首先找人去向刘寡妇晓以大义;其次,我去拜会士林分局王局长,这人我和他旧识的,先探探他的口风。”傅神父说。
“这件事可要快速进行!那家伙可住在婉如家斜对面!”老嬉皮说。
“总不可能无法无天地闯进她家去掳走人吧?”傅神父说。
“在这里,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柯锡仁浇冷水地说。
大伙一听,每个人的心都往下沉。
“这样的话,应该把这一切告诉婉如吧?”老嬉皮说。
“最好还是不要给她知道,唉!这可怜的姑娘!你们住的近,一定要注意她家有什么突发状况,绝不能让婉如给那家伙带走!”傅神父断然地说。
柯锡仁和老嬉皮心力憔悴地走回家去。老嬉皮在路上想着婉如三岁大的模样,那时他父亲仍系狱中,他和柯锡仁常去探望那可怜的妻子,小婉如总是在旁静静地看着一切,幼小的心灵好像知道大伙在谈着他的父亲呢!
翌日中午时分,建南独自跑去找刘寡妇,两人又在大门内侧见面。妇人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建南,要他上楼去,建南不理她,开门见山地说:“那天给你看的那张照片,老实说,她是我们的邻居,她的老爸是一个白痴,我的好朋友还是她的男友呢!这件事已有几个人知道了。”
“你这人,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向任何人说吗?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妇人听了一脸错愕,破口大骂。
“这女孩可不能像那少女一样被……”建南说着用手划出割颈的动作,“我们要想办法找出那家伙奸杀少女的证据,否则又有一个无辜的姑娘要遭殃了!”
“这个人可不好惹,不要想把我扯进去,我什么都不认的!”妇人吓得双腿发软。
“难道你不想见到那家伙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就不替我设想,那个人要是知道是我透露的,……我的一条命就休了!”妇人简直被吓哭了。
“你可是唯一的证人,只有你可以帮忙逮捕那虐待狂呢!你不想报复他对你的凌虐?”
“当然想看到他被捕,但是……除非不透露我的身份,否则不干!”说到后来,声音又高亢起来。
“警方绝对不会泄露你的身份的!”建南安抚地说。
“不行!到警察局去,我还得说出一大堆丑闻,我的脸要摆到哪里去?不干!不要再说了!”妇人深深地反悔了。
“你知道那家伙是凶手,又不去通报警察,这可是知情不报呢,同样有罪的!”建南不耐烦,带着威胁的口吻说。
“我不怕,我不说的话,警察岂会知道?”
“如果我去告密,警察还不是要找上你来!”
“你敢!你去告密,你我的丑事还不是被曝光,谅你也不敢!”妇人狠狠地说,建南想到家人知道后的“严重性”,一时怔住了,妇人见状冷笑。
“哼,你只为了自己的面子,好了,如果可领取一笔破案奖金,你肯不肯出面?”
“真的吗?……奖金有多少?”刘寡妇闻言眼睛一亮。
“至少有十万元吧!”建南胡诌说。
“不干!第一,我得向警方泄露自己和那家伙的奸情,我还有脸住在这地方吗?第二,那家伙可能会反过来向我下毒手,不干!拜托你走吧,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妇人狡黠的盘算一番说。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你答应出面告密,我……就常上你家!”建南头瞧地上忸怩地说。
“你走吧!我不愿再看见你了!”刘寡妇此刻还在心惊胆颤,哪会动心。
建南碰了壁,颓丧地走出公寓门外。
建南满脸懊恼地走在街头,心想这件事真的走到山穷水尽,完全没办法了。为了婉如,牺牲自己名誉都可以,但那三八妇人却有她忧心的道理。路上行走间,脑筋一转,想起告密奖金之事还得问清楚。
他在路旁公共电话上打给士林警局询问告密奖金一事,获悉警方真的提供告密奖金,而且还高达五十万元,高兴得按奈不住又跑回去找刘寡妇。
这妇人一听五十万元奖金,不敢置信。省吃俭用的话可用上一辈子呢!她又动心了,于是问:“警察的确会发给奖金,而且不会泄露我的身份?”
“白纸黑字!一分钱也少不了!”建南说,“你好好想想那即将到手的五十万元吧!”
“想不到你这毛头小子嘴巴这么厉害,老娘都被你给说动了!”媚眼抛向水牛又说:“上次你提的‘交换条件’可不能赖掉!”建南心中咒骂这婆娘简直想大小通吃,但口中已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妇人打电话到公司找建南又反悔了,她在电话那头连说好几次“我害怕”。
接连几天,建南一有空档就跑去说服她,但仍然没有结果。水牛也把交涉的过程一一告诉复秋,但不敢提“卖身交易”一事。
七月廿日晚上,徐雨风尘仆仆地回到台北,一脸倦容。隔天就找复秋到福林桥下,告诉他环岛游的精彩经历。那天下午,复秋从徐雨手中拿到徐强穿军服的照片,只见一副阴沉的脸孔,双眸像翻了肚的死鱼般毫无光采,照片中完全看不出这人竟是徐雨这俊小子的父亲。
复秋向徐雨要照片时,还担心他会问做什么用途,幸而他并未追问。复秋又想着这件事或许应和徐雨说明白,想到他平常厌恶老爸那样子,他是不会出卖朋友的。这本是件后果难料不应遽下决定的事,但复秋却在当天晚上找徐雨出来说了。很难找到适当的词汇来描述徐雨激烈翻滚的心灵。他很感谢复秋对友谊的重视,把这件事当着他面说出来,而且说如果是真的,他绝对不容老爸伤害婉如一根汗毛!说着以无比沉重的心情在路上独自徘徊,复秋想让他整理心思就先走了。离开前,还再次拜托徐雨不要向家人说出这件事。
徐雨走在街头,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心爱的母亲,听他们说那家伙是虐待狂,难道他也对母亲施虐?他担心着,赶紧跑回家去找母亲,但两人已在卧室中。徐雨关心老爸涉及命案,心头胡思乱想,彻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趁着妈妈在楼下,老爸在浴室时,翻着老爸的口袋和皮夹,并未发现任何照片,于是下楼,看到母亲一副嬴弱的身子,那个依然略带妩媚的脸庞似苍老了许多。想到做儿子的要问起父母床帏之事,简直是开不了口。
此时,他回忆到自己和母亲的亲密关系,记得小时候曾多次撒娇地倚在母亲怀中说:“妈!我们两人个人的脸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徐母每次都会展开灿烂的笑容,母子俩的关系可是无话不说,没有任何隔阂的。
此刻,他心里矛盾极了,只觉得必须向母亲透露什么,但又担心她不加思索地去质问父亲,把事情闹大了!其实这也正是复秋当初踌躇着是否告诉徐雨时心中所思虑到的。徐雨确信母亲会站在他这边,但事关父亲名誉,他不敢想像可能的后果。
父亲上班出门后,徐雨有意从母亲口中套些线索,于是先和母亲谈着环岛见闻,告诉她许多亲眼看到的本土性文物,谈了一阵,他故意问母亲说:“最近听说发生一件少女被强暴谋杀案,尸体就被发现在这附近呢!”
徐母说:“大家都是看电视、报纸才知道此事的,凶手还没有抓到呢!”
“听说凶手是性变态,女孩死前被凌虐呢!”徐雨说到性变态时特别注视母亲的反应,未见任何动静。
徐雨看不出异状,才把话题转向音乐,这是母子共同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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