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我們要特別一提法國哲學家薩特,他是為人的自由作過巨大努力的人。他認為人的「自為存在」可以使人獲得自由。用他《存在與虛無》一書的表達方式來說,即人有虛無和選擇存在的權利,我將不利於我的東西虛無掉或說否定它,而朝著有利於我存在的方向發展。他這個「虛無」功能,有點類似老子的「損」。但薩特不敢「損」到無,他是為著他的存在而虛無,用通俗的話說,他的「虛無」是為他的「存在」而服務的。故他的存在是有所作為的。
由於薩特的「自為存在」掙脫不了「我思」的枷鎖,他不得不咒罵他周圍的存在,咒罵他人在妨礙「我」的自由,甚至連自我的身體都成為「我」自由的障礙物。我現在想在北京王府井逛街,可是我的身體既在德國的某處,「我」如何獲得自由?薩特設計出一個良好的動機,引導我們走向自由:那些該做,那些不該做,就像孔夫子的「不踰矩」,或如康德的用良知遵守道德律令。但因為有為,因為有思,因為要強調「我的存在」,「我」就不免與現實(表像世界)發生矛盾。
薩特的良性動機根本不可能將我們帶到絕對的自由。叔本華在他的《作為意志和表像的世界》一書裡已作了深刻的論述,他認為「欲求和掙紮是人的全部本質,完全可以和不能解除的口渴相比擬」(叔本華:《作為意志和表像的世界》石沖白譯,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1996年9月第一版,313頁)。人若有欲求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因為幸福是建立在願望的滿足上,一旦滿足出現,願望也就完了。
人的欲求無止境,一個願望滿足了,另一個願望又接踵出現。這就是人為什麼在實現其人生目標後,反而徬徨不安、寂寞、空虛和無聊,覺得人生毫無意義。叔本華認為人要獲得絕對的自由,只有退回到「無」中去。他在他書的最後章節裡對「無」雖然著墨不多,他指出存在的正負號是可以轉換的,存在的變為「無」,而「無」的變為存在的。
叔本華這個「無」是辯證的,與老子的「無」有所不同,但這個辯證對我們很有啟示:人退回到無中去,是不是表示著人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人什麼都沒有了?抑或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生突來個脫胎換骨,鳳凰涅槃,產生一個新的人生境界?
在吾作老子的道無天人感應時,冥冥中突然開朗,覺老子這個道無真是玄妙玄通,告之於友人。友人說,你證到一切都無了,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什麼意義?連你自己都無了,人生還有什麼價值?我一時啞言。 是呀,若果說一切皆無,人生還有什麼值得?後來,我從中國的古典中找到了答案:雖然「物我兩忘」了,但「吾」還在,本體是不能消失的:吾一定要與道同在。
(待續)
(轉載自黃花崗雜誌社《通往天人合一之路》一書) (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