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16)

第一部第一卷
维克多.雨果(Victor Hugo)
font print 人气: 30
【字号】    
   标签: tags: , ,

十 主教走访不为人知的哲人3

  他旁边有块石头。主教便在那上面坐下。他们突然开始对话。

  “我祝贺您,”他用谴责的语气说,“您总算没有投票赞成判处国王死刑。”

  国民公会代表好像没有注意到“总算”那两个字所含的尖刻意味。他开始回答,脸上的笑容全消灭了:“不要祝贺得太甚了,先生。我曾投票表决过暴君的末日。”

  那种刚强的语气是针对着严肃的口吻而发的。

  “您这话怎讲?”

  “我的意思是说,人类有一个暴君,那就是蒙昧。我表决了这个暴君的末日。王权就是从那暴君产生的,王权是一种伪造的权力,只有知识才是真正的权力。人类只应受知识的统治。”

  “那么,良心呢?”主教接着说。

  “那是同一回事。良心,是存在于我们心中与生俱有的那么一点知识。”

  那种论调对卞福汝主教是非常新奇的,他听了,不免有些诧异。

  国民公会代表继续说:“关于路易十六的事,我没有赞同。我不认为我有处死一个人的权利;但是我觉得我有消灭那种恶势力的义务。我表决了那暴君的末日,这就是说,替妇女消除了卖身制度,替男子消除了奴役制度,替幼童消除了不幸生活。我在投票赞成共和制度时也就赞助了那一切。我赞助了博爱、协和、曙光!我出力打破了邪说和谬见。邪说和谬见的崩溃造成了光明。我们这些人推翻了旧世界,旧世界就好像一个苦难的瓶,一旦翻倒在人类的头上,就成了一把欢乐的壶。”

  “光怪陆离的欢乐。”主教说。

  “您不妨说多灾多难的欢乐,如今,自从那次倒霉的所谓一八一四年的倒退以后,也就可以说是昙花一现的欢乐了。可惜!那次的事业是不全面的,我承认;我们在实际事物中摧毁了旧的制度,在思想领域中却没能把它完全铲除掉。消灭恶习是不够的,还必须转移风气。风车已经不存在了,风却还存在。”

  “您做了摧毁工作。摧毁可能是有好处的。可是对夹有怒气的摧毁行为,我就不敢恭维。”

  “正义是有愤怒的,主教先生,并且正义的愤怒是一种进步的因素。没关系,无论世人怎样说,法兰西革命是自从基督出世以来人类向前走得最得力的一步。不全面,当然是的,但是多么卓绝。它揭穿了社会上的一切黑幕。它涤荡了人们的习气,它起了安定、镇静、开化的作用,它曾使文化的洪流广被世界。它是仁慈的。法兰西革命是人类无上的光荣。”

  主教不禁嗫嚅:“是吗?九三1!”
  1一七九三年的简称,那是革命进入高潮、处死国王路易十六的一年。

  国民公会代表直从他的椅子上竖立起来,容貌严峻,几乎是悲壮的,尽他瞑目以前的周身气力,大声喊着说:“呀!对!九三!这个字我等了许久了。满天乌云密布了一千五百年。过了十五个世纪之后,乌云散了,而您却要加罪于雷霆。”

  那位主教,嘴里虽未必肯承认,却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被他击中了。不过他仍然不动声色。他回答:“法官说话为法律,神父说话为慈悲,慈悲也不过是一种比较高级的法律而已。雷霆的一击总不应搞错目标吧。”

  他又聚精会神觑着那国民公会代表,加上一句:“路易十七1呢?”

  国民公会代表伸出手来,把住主教的胳膊:“路易十七!哈。您在替谁流泪?替那无辜的孩子吗?那么,好吧。我愿和您同声一哭。替那年幼的王子吗?我却还得考虑考虑。在我看来,路易十五的孙子2是个无辜的孩子,他唯一的罪名是做了路易十五的孙子,以致殉难于大庙;卡图什3的兄弟也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他唯一的罪名是做了卡图什的兄弟,以致被人捆住胸脯,吊在格雷沃广场,直到气绝,那孩子难道就死得不惨?”
  1路易十七是路易十六的儿子,十岁上(1795)死在狱中。
  2指路易十七。
  3卡图什(Cartouche,1693—1721),人民武装起义领袖,一七二一年被捕,被处死刑。

  “先生,”主教说,“我不喜欢把这两个名字联在一起。”

  “卡图什吗?路易十五吗?您究竟替这两个中的哪一个叫屈呢?”

  一时相对无言。主教几乎后悔多此一行,但是他觉得自己隐隐地、异样地被他动摇了。(待续)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只要在某些地区还可能发生社会的毒害,换句话说,同时也是从更广的意义来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愚昧和困苦,那么,和本书同一性质的作品都不会是无益的。
  • 院长先生,我告诉您,这里显然有了错误。你们二十六个人住在五六间小屋子里,而我们这儿三个人,却有六十个人的地方。这里有了错误,我告诉您。您来住我的房子,我去住您的。
  • 我们已经知道,主教只为自己留下一千利弗,和巴狄斯丁姑娘的养老金合并起来,每年才一千五百法郎。两个老妇人和老头儿都在那一千五百法郎里过活。
  • 他骑着一头毛驴,走到塞内士,那是座古老的主教城。当时他正囊空如洗,不可能有别种坐骑。地方长官来到主教公馆门口迎接他,瞧见他从驴背上下来,觉得有失体统。
  • 他原是个回头的浪子,他也常笑嘻嘻地那样形容自己。他丝毫不唱严格主义的高调;他大力宣传一种教义,但绝不像那些粗暴的卫道者那样横眉怒目
  • 最卓越的东西也常是最难被人了解的东西,因此,城里有许多人在议论主教那一举动,说那是矫揉造作。不过那是上层阶级客厅里的一种说法。对圣事活动不怀恶意的人民却感动了,并且十分钦佩主教。
  • 米里哀先生的家庭生活,正如他的社会生活那样,是受同样的思想支配的。对那些有机会就近观察的人,迪涅主教所过的那种自甘淡泊的生活,确是严肃而动人。
  • 迪涅的那些有钱的女忏悔者和虔诚的妇女,多次凑了些钱,要为主教的经堂修一座美观的新祭坛,他每次把钱收下,却都送给了穷人。
  • 这住宅,经那两位妇女的照料,从上到下,都变得异常清洁。那是主教所许可的唯一的奢华。他说:“这并不损害穷人的利益。”
  • 正当人心惶惶时主教来了。他正在那一乡巡视。乡长赶到沙斯特拉来找他,并且劝他转回去。当时克拉华特已占据那座山,直达阿什一带,甚至还更远。即使由卫队护送,也有危险。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