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語法與表現力--無招勝有招
所謂「語法」,是多音節語言中的概念,籠統地說,就是語言表達中所須要遵循的一整套規則。這在單音節語言的漢語(主要指「古漢語」,下同)中根本沒有。
多音節語言中,因為其「Word(詞)」是多音節,Word與事物的關係是「任意」的,Word的數量是無限的,Word之間的關係是雜亂無章的,所以要想運用Word表達完整的、明確的、眾所周知的語意,就必須對Word的構成與運用進行明確地約定,即制定相關規則。
這些規則就是「語法」。要想使語意表達得愈明確、清晰,規則的制定則須愈嚴格、細化,所以多音節語言的語法嚴苛而繁瑣。以簡單的英語為例,其語法就包括:詞性(12+4種),名子成分(7種),動詞時態(16種),動詞語態(2種),語氣(3種),句型結構(4種),從句(7+3種),共58項之多;如果再加上名詞性、數、格的變化,動詞人稱的變化,則組合起來恐怕得有上百項之多。
那麼為什麼多音節語言都採用多音節的形式呢?
在前文〈漢語--神的嫡傳語言〉中我們提到,除中華文明文化外,其他文明都是在大洪水以後,全新發展起來的人的表面文明。所以,當時那些地區的人對於世界的認識,完全處於經驗層面,既沒有對事物進行系統分類的概念,更對物質與宇宙的結構完全茫然,因而對於事物的表達,只能是「任意」地、零散地一事一音。
而人類所能發出的音型是有限的,比如現代英語中只有560個,所以要對無限的事物一事一音地予以表達,就只能將有限的音型不斷地進行組合--「多音節」由此產生並成為主導。
事實上,西方文化直到250多年前(中國處於清乾隆年間),才有了對客觀事物進行系統分類的認知與實踐,以瑞典植物學家林奈於1753年印行的《植物種志》(植物分類)和1758年第10版《自然系統》(包括動物分類)為標誌;西方文化對微觀世界和高速宏觀世界,有了初級的、相對完整的認識時間,還不到100年。
語言的本質,是對思維的表達。大洪水以後發展起來的人類表面文明的思維基礎是邏輯,其思維的最高形式也是邏輯,所以多音節語言對思維的表達必然是以邏輯為基礎,以追求符合邏輯為目標,從而建立能夠共同接受的交流標凖。
為了保證其語言的邏輯性,就逐步編制完善一整套嚴密的規則來予以規範。這就是多音節語言「語法」的實質。
所以,多音節語言本質上是一種按規則說話的語言。
可是,我們說傳統漢語中幾乎全然沒有多節語言中那些語法規則,難道說漢語不講邏輯?或者說中國傳統文化思維缺乏邏輯?
邏輯的本質,是人類對客觀事物的發展變化順序和規律,在一定層面主要是感官經經驗層面的思維認知,是對真實世界的簡化與抽象。它只適用於表達世俗的、感官的世界。如《周易.繫辭下》中說:「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而進入微觀世界後,「邏輯」就成一種「荒謬」的東西。
比如在量子力學的「雙縫實驗」中,每個微觀粒子似乎都同時以粒子和波的屬性通過狹縫,而且每個粒子似乎都是同時穿過兩條狹縫。一旦人們想通過測量來確定粒子的任何一種行為時,不管是其「粒子」或「波」的屬性,還是粒子究竟是通過兩條狹縫中的哪一條,則雙縫後面的干涉圖案都會立刻消失。
這說明,你要得到「精確」,那麼真相就消失;越「精確」,離真相越遠。微觀粒子的行為,呈現出一種完全違反邏輯「模棱兩可」的「疊加態」,而且只能以「概率」的方式,才能「準確」地予以描述。
同時,在高速宏觀世界中,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告訴我們,質量(測量數值)與能量成了一種共軛關係(由速度相聯繫);同一空間與時間的量度,會因觀測者所處的運動狀態與速度的不同而變化,而產生所謂的「尺縮效應」和「鐘慢效應」。
在高速宏觀世界中,事物的存在形式與狀態,不再是孤立不變,而是在與其他事物互相聯繫中的一種相對性體現。
物質世界的這些特性,西方文化是在19世紀末才開始逐漸「觸摸」到,到20世紀上葉才有初步的整體認知。可是這些,不過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基礎,當然表述方式是不同的。在前文「語音」部分,已經揭示一些,並在「辭彙」表現方面,今天更顯示出其無比的優勢。
大洪水以後傳出的中華文化中,也以另外的表達方式,揭示了微觀世界與宏觀世界的祕密︰
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豈非「雙縫實驗」的古代漢語版表述?
「常無欲,以觀其妙。」--不要施加任何觀念、影響,才能看到微觀事物的真相。觀測者的任何擾動,都會導致微觀粒子「隱藏」部分真貌。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微觀至微,達到基本粒子的微觀程度,不就找到了萬物構成的根本了嗎?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仿佛「電子雲」的寫照。
「是謂無狀之狀,無象之象,是謂恍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類似於微觀粒子的「波粒二象性」。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明確揭示了事物的「共軛」的存在狀態與互相聯繫的屬性。
當然,史前文化留下的河圖、洛書、陰陽、太極以及五行的生克關係理論等,更是全面、系統地揭示萬事萬物普通聯繫的屬性及「共軛」存在的現象與原理。
所以,中國傳統文化的思維結構、形式,是邏輯基礎上的全息。而漢語,表達的就是這樣的思維結構、方式,因而是基於邏輯而又高於邏輯的體系。所以,具有更強的表現力。其邏輯基礎,就是對事物的分類(表達基本概念),以及語音對分類的表達關係(漢字)。這顯然高於多音節語言對邏輯的運用。
不同層級的分類(概念)之間,還構成一種層級上的邏輯關係。而同一層級的內部表達(小概念),是按照「屬+種差」的邏輯關係進行的(詞組),這同時又構建起同一層級的橫向聯繫。最後通過思維活動(對不同概念的運用,和反映、揭示、構建不同概念之間的聯繫)將這些縱橫的層級,及其層級內的各種聯繫,整合為一個立體的網路系統,從而高於邏輯。
也就是說,漢語的「語法」規則,是完全由思維活動決定,沒有任何預設的條條框框。這樣,漢語就成了一種直接表達思維活動的語言--我說即我思,我思化我言。
對此,法國詩人羅賓(Robin)曾這樣感歎:「漢語無需任何借助;漢字表示一切,其意自明。……當一句籠統的句子把一些字連接起來時,字與字之間的聯繫就無聲無息(產生)了。」、「創造出這樣的語言無疑是人類精神的一個奇跡。……這種語言沒有名詞,沒有形容詞,沒有動詞,沒有副詞;沒有單數,沒有複數;沒有陽性,沒有陰性,沒有中性;沒有動詞變位……;沒有主句,沒有從句……」(《怎樣學習法語》,青島海洋大學法語系主任李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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