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山间初夏(下)

国家公园之父约翰.缪尔的启蒙手记
作者:约翰·缪尔(美国)译者:吕奕欣
美国优美圣地国家公园“自由之帽”(Liberty Cap)。(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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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特经验

八月二日

多云、阵雨,与日昨相仿。整日在北穹丘素描,直到下午四、五点。我全心沉醉于优胜美地的美景,设法画下每棵树、每座岩石的所有线条与特色。在毫无预警之下,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念头:我的朋友威斯康辛州立大学的巴特勒(J. D Butler)教授就在下方的山谷。

我一心一意只想见他,那股令人惊讶的兴奋之情,宛如他突然碰了我,要我抬头看。我不假思索便放下工作,从北穹丘西面的山坡奔下,沿着谷壁边缘寻找一条通往底下的路。

我来到侧面的一道峡谷,从绵延不绝的树木与灌木丛来看,认为这里应可通往山谷。虽然时间已晚,我立刻开始往下,仿佛被难以抵抗的力量拉着走。

但过了一会儿,常识阻止我续往前行;待我找到旅馆时天早已黑,访客已入睡,没有人认识我,我的口袋空空,甚至连外套也没穿。因此,我迫使自己停下脚步,恢复理智,要自己别在黑暗中寻找朋友——我只是有一种奇特的心灵感应,认为他就在那里。

我拖着身子穿过森林,返回营地,但是明早就下山找他的决心未曾动摇。

我从未有过如此难以解释的念头。多日来,我坐在北穹丘,要是有人在我耳边悄悄说巴特勒教授在山谷,我肯定无比诧异。当我离开大学时,他说道:“约翰,与我保持联络,我要看你发展事业。答应我,一年至少写一封信给我。”

七月我在山谷的第一处营地,曾收到他五月时写的信。他在信中说,今年夏天可能造访加州,盼能见到我。不过,他并未提到见面地点,也未说明他可能循哪条路来,加上我整个夏季身处荒野,丝毫不抱相见的期待,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这天下午,他似乎亲自从我面前飘过。

明天答案就会揭晓;无论是否合理,我都认为应该走一趟。

八月三日

度过美好的一日。我像指北针找到北极,找到了巴特勒教授。昨晚的心灵感应、超自然启示或无论如何称呼的经历,果然应验。

说来奇怪,他刚由库尔特维尔山道进入谷地,经过酋长岩(El Capitan),正要上来山谷时,我就感觉到他的存在。若他看到北穹丘的第一眼,就用很好的望远镜观看,或许会看到我从工作中跳起,朝他奔来。

这堪称是我人生中最明确的超自然奇迹;毕竟我从少年时代开始醉心于美好的大自然之后,就不再对招魂术、预知能力、鬼故事等诸如此类的事物感兴趣——那些事物显然较为无用,美妙之处也远逊于开放、和谐、乐音飘扬、充满阳光与日常之美的大自然。

今天早上,我想到前往旅馆会遇见其他旅客时不免烦心,因我没有适当衣服,免不了一番困窘。不过,两年来身边尽是陌生人,我铁了心要见老朋友;我找了一条干净的工作裤、喀什米尔羊毛衬衫与类似夹克的外衣——我营地衣柜里最好的服装——将笔记本系在腰带上,便跨着大步,踏上奇怪的旅程,卡洛就跟在后头。

我穿越昨晚发现的峡谷,原来那就是印第安峡谷。峡谷里没有步道,布满岩石与灌木丛,相当崎岖难行,因此卡洛不时唤我回头,带它脱离险峻。从峡谷阴影出来之后,我发现一名男子在草原上制作干草,遂询问巴特勒教授是否在这山谷中。

“我不知道,”他回答:“去旅馆问问吧!很容易问到答案。现在山谷里的游客不多。昨天下午有一小群人来,我听见有人叫作巴特勒教授,或者巴特菲之类的名字。”

在昏暗的旅馆前面,我看到一群旅人在调整钓具。他们一语不发,好奇盯着我,仿佛我从云间穿过树林掉落,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奇怪的衣着。我询问办公室在哪儿,他们说,锁起来了,旅馆老板不在,但我或许可以找老板娘哈金森太太,她在会客厅。

我在困窘的状态下进入房里,在空荡荡的大房间等待,敲了几扇门之后,老板娘总算出现了。她说巴特勒教授应该在山谷里,但要确认的话,她得从办公室拿房客登记本查查。

我在最后抵达的几个人名中,很快发现教授熟悉的笔迹。一看到他的名字,我的腼腆就烟消云散;原来他同友人往山谷上去了——或许是到春天瀑布(Vernal Fall)与内华达瀑布(Nevada Fall)——我欢欣地赶忙追去,确定找到了要找的人。

不到一个小时,我便抵达内华达峡谷顶端的春天瀑布,而就在水雾之外,我发现一名相貌出众的绅士,他和我今天见到的其他人一样,以好奇的眼光走近我。待我大胆询问他认不认识巴特勒教授时,他似乎更加好奇,想知道究竟为何会有个传讯人来找教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以军队简单严厉的口吻问:“谁要找他?”

“我要找他。”我同样严厉地回答。

“为什么?你认识他?”

“是,”我说:“你认识他?”

他很惊讶山上竟然有人认识巴特勒教授,何况教授才刚到山谷。

于是,他总算平等看待这陌生的登山者,客气回答:

“是,我和巴特勒教授很熟。我是阿尔沃将军,很久以前,咱们还年轻的时候在拉特兰市(Rutland)是同学~~”

“他现在在哪呢?”我追问,没让他继续话当年。

“他和一名同伴到瀑布后面去了,想攀登那巨大的岩石,你从这里就可以看到它的顶端。”

他的向导这会儿开口了,说巴特勒教授和同伴去爬“自由之帽”(Liberty Cap)。如果我在瀑布源头等,他们下来时应该会碰得到面。

于是,我从春天瀑布旁的阶梯往上走,一心前往自由之帽岩顶,而不是在那枯等,只盼能早点见到面。无论一个人的人生多么快乐满足、无忧无虑,总有些时候会渴望见到活生生的朋友。

然而没走多远,我就在春天瀑布顶端看见他在灌木丛与岩石间,他半弯着腰,沿路摸索,袖子卷起、背心打开,手拿帽子,显然又热又累。他见到我来,就在一块大石坐下,抹去额头与颈部的汗水。

他以为我是山谷向导,遂问我该如何前往瀑布的阶梯。我指着用小石堆标示的小径,于是他告诉同伴找到路了;只是,他尚未认出我。之后,我直接站到他面前,看着他的脸,伸出我的手。他以为我是要帮助他起身。

“没关系。”他说。

之后我说:“巴特勒教授,你不认识我吗?”

“恐怕不认识。”他回答;但当他迎向我的眼神时,马上认出我。

他惊讶极了,没想到我会找到在灌木丛迷路的他,全然不知我就在他几百哩的范围内。

“约翰·缪尔~~约翰·缪尔,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于是我告诉他,昨天傍晚他进入山谷时,我在佛蒙特州就感觉到他的存在,那时我在北穹丘素描,离他大约四、五哩远。这当然让他更惊奇了。

在春天瀑布底下,向导和上了马鞍的马在等待,我们沿着步道走,返回旅馆的途中一路聊,说起在学校的日子、在麦迪逊的朋友与学生,以及大家如何蓬勃发展等等。我们不时瞥向四周朦胧暮色中逐渐模糊的壮观巨岩,并再次引用诗人的话——果然是难得的漫游。

抵达旅社之前,时间已不早,阿尔沃将军正等待教授回来晚餐。教授介绍我的时候,将军似乎比教授更惊讶我从云之国度直接过来找到朋友,事先完全不知道他在加州。

他们直接从东部前来,尚未拜访加州友人,应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正当我们坐着用餐时,将军往椅背一靠,望着坐在餐桌周围的人,将我介绍给十几个宾客,包括方才提过,瞪大眼睛的钓客:

“你们知道,这位先生从没有道路的广大山区下来,在朋友巴特勒教授抵达的这天就出发寻找;他怎么知道朋友在这?他说,只是凭感觉。听说苏格兰人有预知能力,这是我听过最奇异的一个例子。”

他滔滔不绝地说。教授则引用莎士比亚的话:

“贺瑞修,天地间有许多事,已超出你的哲理想像范围⋯⋯正如旭日在东昇之前,有时会把自己的形象画在天空;事情发生之前总有迹象,今日的痕迹也已进入明日。”

饭后我们聊了许久麦迪逊的日子。教授要我找个时间,到夏威夷岛与他扎营旅游,而我则设法说服他与我回到内华达山脉高处的营地。但他说:“现在不行。”

他不能抛下将军;我讶异得知,他们明天或后天就要离开山谷。

我庆幸自己不够伟大,繁忙的世间并不会想念我。◇(节录完)

——节录自《我的山间初夏》/脸谱出版公司

(〈文苑〉)

责任编辑:李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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