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69)

第一部第四卷
維克多.雨果(VictorHugo)
font print 人氣: 4
【字號】    
   標籤: tags: , ,

三 百靈鳥

  一味狠毒,不能發達。那客店的光景並不好。

  幸而有那女客的五十七個法郎,德納第得免於官廳的追究,他出的期票也保持了信用。下一個月他仍舊缺錢,那婦人便把珂賽特的衣服飾物帶到巴黎,向當店押了六十法郎。那筆款子用完以後,德納第夫婦便立刻認為他們帶那孩子是在救濟別人,因此那孩子在他家裡經常受到被救濟者的待遇。她的衣服被典光以後,他們便叫她穿德納第家小姑娘的舊裙和舊衫,就是說,破裙和破衫。他們把大家吃剩的東西給她吃,她吃得比狗好一些,比貓又差一些,並且貓和狗還經常是她的同餐者;珂賽特用一隻木盆,和貓狗的木盆一樣,和貓狗一同在桌子底下吃。

  她的母親在濱海蒙特勒伊住下來了,我們以後還會談到的,她每月寫信,應當說,她每月請人寫信探問她孩子的消息。

  德納第夫婦千篇一律地回復說:「珂賽特安好異常。」

  最初六個月滿了以後,她母親把第七個月的七個法郎寄去,並且月月都按期寄去,相當準時。一年還不到,德納第漢子便說:「她給了我們多大的面子!她要我們拿她這七個法郎幹什麼?」於是他寫信硬要十二法郎。他們向這位母親說她的孩子快樂平安,母親曲意遷就,照寄了十二法郎。

  某些人不能只愛一面而不恨其他一面。德納第婆子酷愛她自己的兩個女兒,因而也厭惡那外來的孩子。一個慈母的愛會有它醜惡的一面,想來真使人失望。珂賽特在她家裡儘管只佔一點點地方,她仍覺得她奪了她家裡人的享受,彷彿那孩子把她兩個小女兒呼吸的空氣也減少了一樣。那婦人,和許多和她同一類型的婦人一樣,每天都有一定數量的撫愛和一定數量的打罵要發洩。假使她沒有珂賽特,她那兩個女兒,儘管百般寵愛,一定也還是要受盡她的打罵的。但是那個外來的女孩做了她們的替身,代受了打罵。她自己的兩個女兒卻只消受她的愛撫。珂賽特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一陣冰雹似的毆打,凶橫無理之極。一個柔和、幼弱、還一點也不瞭解人生和上帝是什麼的孩子,卻無時不受懲罰、辱罵、虐待、毆打,還得瞧著那兩個和她一樣的女孩兒享受她們孩提時期的幸福!

  德納第婆子既狠心,愛潘妮和阿茲瑪便也狠心。孩子們,在那種小小年紀總是母親的再版。版本的大小有所不同而已。

  一年過了,又是一年。

  那村子裡的人說:「德納第一家子都是好人。他們並不寬裕,卻還撫養人家丟在他們家裡的一個窮孩子!」

  大家都認為珂賽特已被她的母親忘記了。

  同時,那德納第漢子不知從什麼密報中探聽到那孩子大致是私生的,母親不便承認,於是他硬敲每月十五法郎,說那「畜生」長大了,「要東西吃」,並且以送還孩子來要挾。「她敢不聽我的話!」他吼道,「我也不管她瞞人不瞞人,把孩子送還給她就是。非加我的錢不行。」那母親照寄十五法郎。

  年復一年,孩子長大了,她的苦難也增加了。

  珂賽特在極小時,一向是代那兩個孩子受罪的替身;當她的身體剛長大一點,就是說連五歲還沒有到的時候,她又成了這家人的僕人。

  五歲,也許有人說,那不見得確有其事吧。唉!確有其事。人類社會的痛苦的起始是不限年齒的。最近我們不是見過杜美拉的案子,一個孤兒,當了土匪,據官廳的文件說,他從五歲起,便獨自一人在世上「作工餬口,從事盜竊」嗎?

  他們叫珂賽特辦雜事,打掃房間、院子、街道,洗杯盤碗盞,甚至搬運重東西。她的母親一向住在濱海蒙特勒伊,德納第夫婦見到她近來寄錢沒有從前那樣準時了,便更加覺得有理由那樣對待孩子。有幾個月沒有寄錢來了。

  假使那母親在那第三年的年末來到孟費郿,她一定會不認識她的孩子了。珂賽特,當她到這一家的時候,是那樣美麗,那樣紅潤,現在是又黃又瘦。她的舉動,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樣縮手縮腳。德納第夫婦老說她「鬼頭鬼腦」!

  待遇的不平使她性躁,生活的艱苦使她變醜。她只還保有那雙秀麗的眼睛,使人見了格外難受,因為她的眼睛是那麼大,看去就彷彿那裡的愁苦也格外多。

  冬天,看見這個還不到六歲的可憐的孩子衣衫襤褸,在寒氣中戰慄,天還沒亮,便拿著一把大掃帚,用她的小紅手緊緊握著它打掃街道,一滴淚珠掛在她那雙大眼睛的邊上,好不叫人痛心。

  在那裡,大家叫她百靈鳥。那小妞兒原不比小鳥大多少,並且老是哆哆嗦嗦,凡事都使她驚慌,戰慄,每天早晨在那一家和那一村裡老是第一個醒來,不到天亮,便已到了街上或田裡,一般愛用比喻的人便替她取了這個名字。

  不過這隻百靈鳥從來不歌唱。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卞福汝主教謙卑、清寒、淡泊,沒有被人列入那些高貴的主教裡面。那可以從在他左右完全沒有青年教士這一點上看出來。我們已經知道,他在巴黎「毫無成就」。沒有一個後生願把自己的前程托付給那樣一個孤獨老人。
  • 我們應當完全信服一個心地正直的人。並且,我們認為,在具備了某些品質的情況下,人的品德的各種美都是可以在和我們不同的信仰中得到發展的。
  • 他的膚色紅潤,他保全了一嘴潔白的牙齒,笑時露出來,給他添上一種坦率和平易近人的神氣,那種神氣可以使一個壯年人被人稱為「好孩子」,也可以使一個老年人被人稱為「好漢子」。
  • 人類的遐想是沒有止境的。人常在遐想中不避艱險,分析研究並深入追求他自己所讚歎的妙境。我們幾乎可以這樣說,由於一種奇妙的反應作用,人類的遐想可以使宇宙驚奇
  • 誰也不認識他,他自然只是一個過路人。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從南方來的。或是從海濱來的。因為他進迪涅城所走的路,正是七個月前拿破侖皇帝從戛納去巴黎時所經過的路
  • 新來的客人正轉過背去烘火,那位像煞有介事的旅舍主人從衣袋裡抽出一支鉛筆,又從丟在窗台旁小桌子上的那張舊報紙上扯下一角。他在那白報紙邊上寫了一兩行字
  • 這個異鄉人在那種溫柔寧靜的景物前出了一會神。他心裡想著什麼?只有他自己才能說出來。也許他正想著那樣一個快樂的家庭應當是肯待客的吧,他在眼前的那片福地上也許找得著一點惻隱之心吧。
  • 他費盡力氣,越過木柵欄,回到了街心,孤零零,沒有棲身之所,沒有避風雨的地方,連那堆麥秸和那個不堪的狗窩也不容他涉足,他就讓自己落(不是坐)在一塊石頭上
  • 那人拿了那四個蘇。R夫人繼續說:「這一點錢,不夠您住客棧。不過您去試過沒有?您總不能就這樣過夜呀。您一定又餓又冷。也許會有人做好事,讓您住一宵。」「所有的門我都敲過了。」「怎樣呢?」
  • 在一八一七年,就在那馬爾斯廣場旁邊的小路上,發現了幾根藍漆大木柱倒在雨水和亂草裡腐爛,柱上的金鷹和金蜂都褪了色,只剩下一點痕跡。那些柱子是兩年前開五月會議1時搭建御用禮台用的。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