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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1月21日訊】 46 掃 “四舊”
文革風暴刮起來后不多久，一個聲勢浩大的“掃四舊”運動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 “四舊”是指：舊思想、舊文化、舊風俗、舊習慣。
是誰發起了這個運動呢？誰也不知道。
“四舊”的標准又是什么？誰也吃不准。
誰來執行這個“掃四舊”的任務呢？紅衛兵。
“紅衛兵”運動已經如同蝗災那樣，迅速蔓延開來。它沒有一個統一的組織，各 大中學校都有不同派別的紅衛兵。各派紅衛兵都有自己的“司令部”和“司令 。各派紅衛兵之間爭權奪利、相互傾軋，毫不留情。但他們的最高司令是毛澤東。他們都聲稱自己的任務是保衛党中央、保衛毛主席。而且他們對“牛鬼蛇神”的仇恨也是一致的。在那些日子里，紅衛兵滿街亂竄，象警犬一樣搜索他們認為是“四舊”的東西。在上海靜安寺，紅衛兵看見一家照相館的招牌上寫著“万歲照相館”，他們立即怒气沖沖地把招牌砸碎，說：“只有毛主席、共產党可以稱為万歲 ，你一個小小的照相館也想做万歲？真是狗膽包天！”他們不但砸牌子，還砸整個照相館，還把照相館的老 板抓出來毆打、游街示眾。再追查發現這個照相館是私人開的， 1956年改為公私合營，紅衛兵說：“公与私豈能合營？”于是沿街掃去，所有“公私合營”的商店招牌統統砸碎，或者打上很大的X(表示廢除) 。
一批紅衛兵高唱著造反歌、高喊著造反口號掃過之后，往往會開來第二批，就這樣一掃再掃，直到“把舊世界掃個干淨，掃出一個紅彤彤的新世界”為止。
紅衛兵們扛著黑、紅油漆 、拿著排筆，看到屬于“四舊”的街名、路名隨時改掉。他們把美國領事館所在的馬路改為“反帝路”，把蘇聯領事館所在的 馬路改為“反修路”。
大街上所有的門牌號碼原來的顏色都是白字藍底，紅衛兵認為這是“青天白日”的象征，是反動的，因而一律改為紅底黃字 。
馬路上的紅綠燈，原來用紅燈表示停止，綠燈表示通行，紅衛兵認為不妥，因為紅色表示革命，應作為“通行”的標志，綠色才表示停止。
交通警察的服裝本來是白色的，紅衛兵認為那是資產階級的顏色，要他們一律穿綠色制服。
以上這些“改動”造成混亂，尤其人們不習慣紅綠燈的“新規定”，造成交通事故迭起，及至周恩來總理出面過問，和紅衛兵討論、商量，才恢复原來的“規定” 。
各商店的櫥窗原本是根据商店的性質布置的，如鞋帽店陳設鞋帽樣品，服裝店陳列著穿衣服的模特儿，玩具店自然陳列各种玩具，紅衛兵認為這都是資產階級的“舊風俗”，應該“革命化”，于是所有商店布置毛主席塑像，飾以毛主席語錄。
紅衛兵在大街上巡邏時，密切注意著行人的衣著，不許穿西服，不許穿緊腿褲，不許穿尖頭皮鞋，遇有穿尖頭皮鞋者，不管是男是女，都得當場脫掉，赤腳走路；遇有穿緊腿褲者，當場剪爛；西服自然要當場脫掉。
到處燃起火堆，焚燒被認為屬于“四舊”的書刊。 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中凡帶有愛情描寫的一律被列為“黃色”書籍，均得付之一炬。
紅衛兵在社會上大顯神威后，對那种“大忽嚨”活動也厭倦了，他們就又殺回學校，“幫助” 老師“掃四舊”。他們唱著造反歌沖進教師的辦公室，隨心所欲地檢查教師的抽屜，大批大批的教學參考書也被清理出來付之一炬，有的未脫胎毛，不懂人事的紅衛兵甚至把女教師的衛生帶也當作“四舊”，投進火堆。
學校里的“四舊”掃完了，紅衛兵的戰斗鋒芒又轉向教師的家中，他們破門而入，雷厲風行……
對教師的“掃四舊”分為兩种性質，對“一般教師”，叫做“幫助掃四舊”，先讓教師自己動手清理家中的東西，紅衛兵在一旁監督，這是客气的態度。
對揪出的“牛鬼”則不叫“掃四舊”，而叫“抄家”，這是對犯罪分子的“徹底搜查”，紅衛兵破門入戶后，先批斗“牛鬼”，勒令他們“靠邊站”或跪在地上。紅衛兵親自動手，翻箱倒柜，該拿的拿，該砸的砸，該燒的燒。有的紅衛兵“尚能掌握政策”，可以給“牛鬼”留條活路；而有的紅衛兵則“階級覺悟”特高，對“階級敵人”特別仇恨，他們抄家時不但也是打“牛鬼”，還要進行毀滅性的破坏，即把被抄人家的一切家具統統砸爛，連一根筷子也不留，要這一家人沒法生活。
紅衛兵進行“掃四舊 ”或抄家時，有的采取突然襲擊方式，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有的則敲鑼打鼓，震惊四面八方，一方面顯示威風，一方面也使被抄對象出丑。
一天傍晚，晚飯后，我和杜娟帶著孩子在院子里休息，緊張的一天剛剛過去，繃緊的神經剛剛放松下來，忽听弄堂口傳來鑼鼓聲，緊接著看見一群學生乘著一輛三輪貨車，叮叮匡匡地開進來，我一看，正是我班的學生，即刻對杜娟說：“不好，他們來抄家了！”
杜娟也慌了神，忙向弄堂底端一指說：“你快從這里逃跑，我來應付他們！”
我听從她的指揮，赶快逃走了。當跑到弄堂拐角處，只听到學生吵吵嚷嚷來到我家門口，大聲喝問：“駱駝出來！駱駝出來！……”
我想這時候跑的越遠越好，越快越好。一轉彎，拐進另一條弄堂，這里正燃燒著一堆堆大火，燒的全是書，一個中年男子跪在火堆旁，他也是一個“牛鬼”，我認得此人也是中學教師，這時紅衛兵在抄他家。當我從旁邊走過時，有兩個紅衛兵從他家又抱出兩捆書，往火堆里扔，火光中我瞥見一本書是世界名著“ 飄”。我繼續往前走，當我經過一家門口時，忽听從樓上傳來呵斥聲：“這是什么？老實交代！”一個抖抖簌簌的男低音回答：“這是一件古董 ，從明朝我的祖先傳下來的。 ”“好啊，你這四舊可舊到家了！”接著那件古董便從窗口扔了出來，“啪”的一聲摔的粉碎……
我來到一條支弄轉彎處，這里的路燈大概被砸坏了，一片漆黑。我站在這里定了定神，又听見從遠處傳來呵斥聲：“你說你沒有殺人武器 ，這是什么？”“ 這 是切 西瓜的刀呀！”“西瓜刀不可以殺人嗎？你還抵賴！”……我突然想到，連切菜刀、水果刀都可以殺人，都可以作為“凶器”被抄出來，那么我家里這會儿怎樣了呢？唉，我真不該逃避！我怎么一時糊涂把杜娟母子甩在家里，而一個人逃跑了呢！一种強烈的負罪感促使我赶快回去！
當我怀著狂跳的心回到自己家的弄堂時，這里已經恢复了平靜，我家的窗戶大開，從屋里射出明亮的燈光，我走近一看，屋門也大開著，一點聲音也沒有。我赶緊進了屋，見杜娟靜靜地坐在床沿上，儿子站在她身旁，兩人都沉默著。
當杜娟發現我進來時，她忙站起來，沖到我跟前，關切地問：“你怎么樣？沒 事吧？”說著一下子捉著我的胳膊。我回答她：“我倒沒事，你們呢？”
“你看看吧，”她指著滿地的垃圾說。
碎紙片、玩具、衣服、打開的箱子、拉出的抽屜 …… 整個房間一塌糊涂。四周牆上貼滿了用紅綠紙寫的標語：“打倒駱駝！”“毛主席万歲！”……
儿子嚇的呆了。我抓住他的小手安慰說：“別怕，孩子，沒事的。”他一聲不響，只是呆呆的。
杜娟告訴我，起初儿子看見紅衛兵敲鑼打鼓，他很高興，可是他馬上听到紅衛兵大喊大叫，粗暴地喊著你的名字，并且沒經我的同意就闖進屋里，隨便翻東西，拉出孩子的抽屜，把玩具扔了一地，孩子只說了句：“這是我的！”紅衛兵立刻沖他喊了聲：“住嘴，你這狗崽子！”
“他們還打開衣櫥，說我們的衣服和鞋子都是‘四舊 ’，因此扔上了他們的三輪貨車。”杜娟繼續說，“然后他們又檢查書櫥，除了毛主席著作外，其余的書和雜 志以及你寫的所有文稿統統沒收,扔到三輪車上去。最令我痛心的是你的那些手稿…… 那是你多少年心血的結晶啊！”
“唉，現在還談什么心血結晶，只要你們平安無事就行了。”我安慰她說。
“我們的孩子真好，開頭他有點怕，可后來他就鎮定下來了，在整個抄家過程中，他一聲不響，也沒哭，他就密切注意著他們的行動。”
我仔細听著，不知說什么好。最后，我拍拍孩子稚嫩的肩膀，問他：“看見他們這樣抄家，你是怎么想的？”
孩子沒答話，卻用怀疑的眼光看著我。
我又寬慰杜娟說：“好啦，抄家這一難也算過去了，看來今晚抄咱們的家還算寬容的，他們沒有打你們，也沒有罰你們，剛才我在隔壁弄堂里看見有人被罰跪在火堆旁看著燒書，還有一家人家的珍貴古董被摔碎了 ……”
“他們客气，那是因為你不在場，要是你在家，那肯定是另一番景象了。”杜娟說。
夜已深，該睡了。杜娟馬馬虎虎地掃了一下地板，鋪上一張草席，我們三人就和衣躺了上去。
夜很靜，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照著牆上的標語。有好几條寫的是同樣的口號： 打倒駱駝！”看著這些標語，我的心痛了。打倒我？為什么？我一向工作賣力，我全身心投入革命事業，我為此而背叛了自己的家庭。當我開始追求革命的時候，正是你們紅衛兵這般年紀，而你們每天都要打倒我這個革命者！你們究竟干了些什麼？！你們究竟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我越想越傷心！我再也無法入睡，我失眠了。但是為了使我的妻儿安心，我必須假裝睡著了。
然而他們兩人也都沒有睡著。
“駱駝，你睡著沒有？”杜娟小聲問我。
我沒回答，保持著安靜。這時她又問儿子：“孩子，你今天嚇著了吧？”
孩子起初沒有反應，緊接著問媽媽：“媽，這就是文化大革命嗎？每個人家都得被紅衛兵亂翻？”
“不，孩子，我也給弄糊涂了。我也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睡吧孩子，睡吧。”
“媽，我不明白，爸爸真的是‘牛鬼’嗎？”
“好孩子，你應該了解你的爸爸，他怎么會是‘牛鬼’呢？你應該記得他教你的第一個句子是‘毛主席万歲！’他教你的第一首歌是‘東方紅’，他會是反革命嗎？ ”
孩子不吱聲了。媽媽又問他：“爸爸問過你兩遍，你怎么不回答？”
“紅衛兵說他反對毛主席，標語上也這樣寫著，我就不應該理他。”
“哦，孩子，你有這個覺悟是很好的，可是你要公正地對待你爸爸，你現在還不懂事，等長大了你會懂 的。好了，別再想了，睡吧。”
一切恢复安靜。
我的腦海里又掀起了波浪，我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悲嘆，我又為自己的妻儿而感到安慰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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